第45章 原來是這樣

  宮奕看著慕熙夏飛奔出他的視線,又飛奔著回來。


  她的劉海被風全都吹了起來,懷裏抱著滿滿當當的幾瓶水,表情肅穆,像是一個鬥誌昂揚又視死如歸的女戰士。


  慕熙夏把水放到蘭花的旁邊。


  然後蹲下身,用小鏟子仔仔細細的把花周圍的土壓嚴實。


  但是心裏對自己卻是沒什麽信心。


  從小到大,她就沒有種活過任何植物。


  她媽媽倒是很喜歡養花,家裏有一間專門屬於她的溫室,那裏常年盛開著百合、玫瑰、風信子……還有很多很多慕熙夏叫不出名字的花。


  一開始,阮文靜侍弄那些花草的時候,看她感興趣,還會給她一些練手,耐心的教她,如何栽植、如何澆水、如何在合適的時機移盆……


  可是她辣手催花無數,後來阮文靜就不讓她進那間花室了。


  再後來,阮文靜自己對花室也失去了興趣,慢慢就交給了傭人打理。


  長大之後的慕熙夏回想起來轉折點,大約就是慕愷執意要搬出去,阮文靜和他超過幾架之後。


  想來,那個時候阮文靜對於慕愷就已經死了心。


  慕熙夏很羨慕宮奕,宮正則非常非常愛宮夫人,讓她第一次發現,原來有愛情滋養的女人是那樣的幸福。


  她先打開一瓶水,將周圍的土壤先濕潤透。


  “宮奕,其實這裏日照不好,土壤也不肥沃,你在這裏種的花不能成活根本算不上老天給你的指示,這是它的必然宿命。”


  “我知道。惡劣的環境和渺茫的未來也是我的宿命。”所以他才放棄樹林外得天獨厚的條件,選擇在陰暗的樹林深處種下這些代表著希望的植物。


  慕熙夏秒懂他的心思,於是更賣力的去給蘭花挖排水溝,“我一定要讓這棵蘭花活下來。”


  宮奕沒有阻止,但也沒有去幫忙。他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滋味。他根本不相信這株蘭花能不幹枯。住院的次數多了,他每次來這裏種花其實已經隻是習慣,是一種儀式感,至於希望,他早就不敢寄托在這些植物身上了。


  慕熙夏忙忙碌碌將周圍都整好之後,才小心翼翼的給蘭花的根澆水,“你好好生長,努力往地下努力紮根,我們說好了,隻要你能活下來,遲早有一天我會把你接出去。”


  “走吧,父親和母親還在家等我們。”


  “好。”


  慕熙夏蹲了幾十分鍾,想站起來,但是腿太酸了,所以摁著膝蓋又蹲了下來。


  宮奕彎腰伸手,動作十分自然。


  慕熙夏仰頭看他,斑駁的光影從他的頭頂灑下來,讓他整個人忽明忽暗,略帶蒼白的臉依舊毫無表情,像是森林裏最冷的泉。


  如果森林裏的泉水能夠見到陽光,就不會這麽冷了吧。


  她真心希望宮奕可以快樂,可以像普通人一樣心無旁騖的享受人生。


  “怎麽了?腿很疼?”宮奕蹙了蹙眉,想要伸手去查看慕熙夏的腿。


  慕熙夏連忙搭上他的手,站了起來,“沒事沒事,我們走吧。”


  宮奕攙扶著慕熙夏,一起慢慢走在樹林裏。


  慕熙夏突然忍不住問:“宮奕,你到底生了什麽病?”她希望多了解他一些,多了解他的病一些,她想多為他做些什麽,如果知道是什麽病,萬一她以後能有機會遇到可以治療的醫生,也不至於擦肩而過。


  宮奕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我沒有病,絕症是騙人的。”


  “啊?”慕熙夏張大了嘴,不敢置信,“那宮家為什麽要放出那樣的消息?你又為什麽要娶我?”


  “不是病,是毒。”宮奕語調淡淡,像在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事,“八歲那年,我生日當天,有人混到我家,給我下了毒。從此我就特別怕冷,每逢冬天就會痛苦難熬,熬過一年,身體就損耗大半,需要靠一兩個月的療養才能慢慢複原,給我做體檢的醫生都斷言,以我身體損耗的速度,我活不過三十。”


  慕熙夏一時難以消化龐大的信息量,“毒?什麽毒?怕冷?那你呆在有空調的房間不出去不可以嗎?”


  宮奕搖了搖頭,“與溫度無關,這個毒就是一年發作一次,冬天是抵抗力最弱的時候,所以經常在此時發作。至於是什麽毒,至今無法考證。”


  當年的事,宮奕其實記不太清楚了,隻記得當時父親母親動用了宮家所有的力量,排查了當天到場的所有客人,可是一無所獲,大家都沒有動機,也沒有作案的時間,從監控看每個人都很正常。


  可是他就是中了毒。


  慕熙夏頓時明白,為什麽當時宮夫人會抵觸給宮懷瑾辦生日party,原來宮奕正是因為一場生日party,才會變成這樣。


  怪不得這麽多年,都隻聽說宮奕有絕症,卻從未聽說他到底得的是什麽病。


  怪不得宮家一直將他的病情隱瞞的結結實實,醫生團隊都是幾經篩選最忠心的人。


  要是讓m國民眾知道宮奕是中毒而不是生病,恐怕又會引起軒然大波。


  宮奕真的好可憐。


  慕熙夏忍不住想哭,眼淚剛流下來,就連忙別過了頭。


  她不想讓宮奕看見。


  宮奕便假裝沒有看見。


  兩人一起回到宮家,一前一後進門,宮懷瑾很快就發現,他兩之間的氣氛有點down。


  他抱著貓湊到慕熙夏旁邊,小聲問:“你是不是因為要去跪祠堂在擔心?”


  宮懷瑾要是不提這個,慕熙夏都忘了,她拍了一下腦袋,“我去找你奶奶。”


  慕熙夏找到宮夫人報到,然後就去了祠堂。


  這次她內心有愧,所以不像上次那麽吊兒郎當,而是畢恭畢敬的跪著。


  而此時的宮家書房,宮正則和宮奕正在密談,沒有人知道他們聊了一些什麽,反正宮正則從書房出來之後,就匆匆忙忙又走了。


  宮夫人略有些失望,“回來剛幾天又要走?這次是去哪?”


  “去找居先生問問家宅。”居先生就是幫宮奕批命,然後找到了八字旺宮奕的慕熙夏的那個高人。


  宮夫人不屑又不解,“你最近怎麽越來越迷信了。”這個居先生據說是個隱世的高人,住在雲霧繚繞的深山裏,交通極為不便,宮正則每次去找他都要好幾天。


  宮正則笑了笑,“寧可信其有嘛。你也說最近不太太平,我去問問也無妨。”


  宮夫人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再加上宮正則決定的事很少改變主意,便說:“那你快去快回。”


  “好。”


  宮夫人送宮正則到門口,上了車,依依不舍的揮手送別完,一轉身,就看見了秦沅沅。


  秦沅沅有點尷尬的笑了笑,“夫人,我剛去給宮奕送補品,他說以後讓傭人去送。他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他能對你有什麽意見?如果不是你,小瑾都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宮夫人真是想起來就害怕,所以格外親熱的拉住了秦沅沅的手,“我們宮家有你是真有福氣,你別胡思亂想,宮奕不是那種恩將仇報的人。”


  “可能是因為他已經有了妻子,所以想要和我保持距離吧。”


  宮夫人安慰她道:“你是聽我的吩咐去照看他,再說了,你們從小就這個樣子,沒什麽奇怪啊。別想太多。”


  秦沅沅點了點頭。


  宮夫人卻皺了皺眉。剛剛秦沅沅一番話又讓她對慕熙夏的好感削弱了幾分,嫁過來沒幾天,竟然還學那些小門小戶的女子,開始善妒挑撥了?

  本來她剛剛聽傭人說慕熙夏在祠堂跪得態度很端正,還想要早點放她出來,現在看來,還是算了吧,讓她吃點苦頭立立規矩才好。


  秦沅沅虛扶著宮夫人進門,低下頭露出了一個得逞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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