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老師的回憶

  那時他剛上一年級，因為習慣了爺爺在家教他，所以不想去上學，第一天他裝病不去有爺爺打掩護，結果第二天就被爸爸揪起來親自送到學校去了。


  第一節課就是語文課，他因為第一天沒來，聽到大家都叫他piao老師時，他自負著自己認識的字比別人多，肯定是同學們念錯了，所以一開口就脆生生地叫他：

  “樸老師好！”


  旁邊的同學都在哈哈笑，他不知所以地看著老師。老師也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說：

  “你叫蘇顏南吧？很不錯，知道樸的另一個發音。不過這個字作姓氏時，是念piao的，下回別叫錯了。”


  “嗯。”他臉紅地點點頭，以前都是別人誇他認字多懂的多，哪被人笑話過啊。


  也正是因此，上學的頭一天，他記得最清的就是這位教語文的樸老師。他也沒想到，從此以後，與他小學生涯的記憶最密不可分的就是這個老師了。


  蘇顏南年紀雖然不如班裏的平均年齡大，但是語文基礎卻比別人好，這讓教他的老師很驚訝，然而老師知道詳情後沒有表現出那種對好學生的格外在意。這讓有點自負的蘇顏南不太愉快了，要知道在農場那兒哪個大人不誇蘇龍潛的孫子聰明懂事呀，他簡直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中的模範！

  終於當某兩次他因嫌語文作業太簡單而沒寫時，被當眾敲了手心。


  “全班人都認真完成了作業，隻有你，蘇顏南！一個字沒寫！”作業重重地拍在他的桌子上，他本來是害怕的，可是一抬頭瞥見老師眼睛裏的失望時，那種變相在乎他的眼神，不知為何竟給了他莫明的勇氣，他昂起頭來反駁:

  “老師，我覺得這次作業很簡單。您完全可以布置給我更難的做。”


  沒料到這話讓老師更加氣憤，那從來和他沒關係的竹板重重地敲在他的左手心上，一下下的鈍痛讓他忘記了驚叫，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他想抽出手來，可老師攥得那麽緊，他根本反抗不成。


  他好討厭樸老師，什麽樸啊樸的，就是個破瓢憑什麽打我！

  頭一次在學校丟人地哭了的他格外氣憤，那一下午他覺得自己抬不起頭來了，沒有人比他更悲慘！他隻想著趕緊放學回家跟爺爺告狀！他爸爸都沒敢這麽打過他呢！然而好容易熬到放學鈴響了，老師撂下一句其他人放學吧，蘇顏南留下來到我辦公來。


  更悲慘的是也許看出他想溜走，這個老師甚至直接走下講台拉著他去辦公室！不但想跑跑不成，而且他居然還給他爸打了電話說要看著他寫完作業再回去！

  “你坐這兒好好寫，什麽時候把這三天的作業補完，什麽時候回去。”被按到一張椅子上坐下，空白的作業本放到了他麵前後，老師坐在他對麵批改作業不再理他。


  他記得格外清楚，那天的辦公室，從坐滿了其他老師聊天改作業的熱鬧到隻剩下一盞燈，兩個人的冷清；窗外的天由布滿了晚霞的璀璨到繁星遮天的靜謐，當所有的作業都補完後，他也開始餓得肚子咕咕叫了。


  寫完了還不能走，老師還要檢查，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坐在老師對麵，看著他的作業，從頭到尾幾乎沒有錯的地方，練好了一副平白冤屈的模樣，隻等爸爸來接他時告狀老師欺負他。


  “幾乎沒錯的，可這如果是試卷，我會給你零分。”


  “為什麽？”他急了，分數難道是你想給多少就多少的嗎？！

  “顏南啊，你很聰明，老師知道。可你知道傷仲永的故事嗎？我今天就講給你聽。”


  詫異老師沒有批評他之餘，蘇顏南認真聽了這個故事，還沒等老師完全講完，早慧的他已經羞愧地低下了頭，知道自己哪裏錯了。


  “也許你在家裏很受大人們疼愛，但是你不能驕傲，手給我。”


  蘇顏南驚恐地趕緊把手縮到背後，他可沒忘記那有多痛。


  “噗……你躲什麽，我不打你。”


  奇跡似的，老師居然在他麵前笑出了聲，他的手上沒有懲罰人的竹板，而是一個小紅盒子，打開後一股清涼的味道。


  “我今天氣過頭了下手重。是老師不對，我跟你道歉。”


  手指肚上的清涼油輕柔地抹勻在他還紅腫著的左手心上，輕柔的動作，老師後悔心疼的眼神讓他忘記了下午的憤恨，不知為何的眼淚奪眶而出。


  “樸老師，是我有錯在先，對不起……”


  “男孩子不要這麽愛掉眼淚啊，以後要好好學習，你這麽聰明可別像仲永一樣。”


  “嗯嗯……”


  他抽噎著，老師給他擦掉了眼淚，可一會兒又控製不住地流下來，老師便哭笑不得而耐心地再給他擦掉……


  從此以後，從一年級一直到五年級，他隻有這一位語文老師，名叫樸文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