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虛實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優勝劣汰,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如今擺在白若辰眼前的,無非兩條路:要麽接受現實,引頸受戮;要麽反常道而行之,自成一家。很顯然,白若辰選擇了後者。
韓煜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反駁白若辰。的確,白若辰之所以這麽做,也是屬萬般無奈。他沒了靈力,也就沒了自保的能力,而林軒又對他窮追不舍,咄咄相逼。若他不選擇修煉魔道,他又有什麽辦法自保呢?可一旦修煉魔道,他必定會被眾人所排斥,視為異類。在這樣艱苦卓絕的抉擇中,他不知思緒了多久,不知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才做出此般抉擇。
白逸的話,不僅引發眾人思考,也讓洛遠等人深表同情,甚至為白若辰感到不平。可魔道總歸不是正道,即便白若辰有千般理由,也不能改變事實。
“非仙道者,皆為左道。任你如何狡辯,也無法改變你修煉邪道的事實。”林軒在曆經一番冷靜後,又重新站了出來。
“道,何為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此為道。所謂的道,無非是順應自然,無為而治。五道亦如此,皆由自然所化,然用之所趨異也。魔道雖非世人口中的正道,但亦屬自然之道,與仙道同本。林宗主如此瞧不起魔道,想必對仙道也鄙夷不屑。”白若辰的一番言論,又讓林軒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白若辰的話,讓他陷入兩難的境地。林軒想了半天,也不知該用什麽話來反駁白若辰,隻好強行道:“此乃詭辯,無理可循,罔顧天則!”
白若辰輕笑道:“林宗主既然說我所言之語乃詭辯之論,罔顧天則,不如我們就按照天道之規,看看誰的話更具有說服力。”
“你想做什麽?”看著白若辰詭異的笑容,林軒的後背不禁生出一冷汗。
“強者為尊,敗者為寇,我們便比試一場。若我勝,你便不在追究熙悅的罪責;若我敗,我便自刎於此,絕不後悔。”白若辰堅定道。
“說了這麽多,終於肯說出自己的目的。白逸,你的如意算盤可打得真準啊!”林軒諷刺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林宗主隻需要回複答應或者不答應即可。”白若辰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答應可以,不過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履行約定。”
“林宗主大可不必擔心。”白若辰麵向林軒身旁的韓煜,恭敬道:“不知韓宗主可否為我等做個見證?”
“白逸,你確定要與林宗主比試?”韓煜再一次詢問白若辰。
“煩請韓宗主為我等做個見證。”白若辰沒有再說什麽。
韓煜歎了一口氣,惜歎道:“罷了,既然你如此堅定,老夫便勉為其難替爾等做個見證。不過,老夫還是要提醒你最後一遍,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韓煜不再勸說,而是再次提醒白若辰。
雖說白若辰已修行魔道,可對戰林軒此等化神期的修士,也絕非輕而易舉之事。弄不好,反倒把小命丟在此處。可白若辰從始至終,都是一副極為堅定的樣子,仿佛對此場比試勢在必行。
“多謝韓宗主費心,我意已決,煩請韓宗主下決定吧!”白若辰依然我行我素。
“該勸的我都勸了,剩下的隻能靠你了。”見白若辰下定決心,韓煜也不再多說什麽。
“諸位,今日之局麵,實屬難料。不過,好在有解決之法。正如白逸所言,凡事皆由強者而定。而今,白逸提出以比武之法,來論定今日之事,不知諸位可有何異議?”
誠如韓煜所言,今日之局麵實屬難料。一切好似恍惚之間,誰也沒想到,堂堂世家弟子之首竟然會走到這一步。
洛塵長歎一氣,默念道:“白逸,你這又是何苦呢?難道為了她,你真的願意舍棄一切?”
看著自己親手培養的大弟子,如今淪為眾矢之的,洛塵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鬱悶。
葉辰雖非白逸之師,心中卻也鬱悶難言。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玉璃,心中又生出一絲悲歎。他本願將玉璃許配給白若辰,以換取洛氏的聯合和白若辰的相助。可如今的局麵,又讓這一切化為虛無。
玉璃的雙目之中,早有淚水在打轉兒。她不敢相信,昔日陪在她身旁的白若辰,如今竟會變成這個樣子。她看著如今的白若辰,心中感到一絲陌生,但更多的卻是難過。
“若辰哥哥,你為何要這麽做?難道為了她,你連玉璃都不要了嗎?”玉璃自言道,眼淚順著臉頰流落,一道又一道淚痕清晰可見。
她自己也曾幻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鳳披霞冠,紅綢蓋頭,走在醉花陰的小道上,而白若辰就在對麵等著自己。如今,這一切仿佛已化作虛影,消失在幻想之中。
雨昔看了一眼白逸,又看了看身旁的熙悅,心中莫名生出一絲嫉妒。
“他為了你,可是舍棄了一切。”雨昔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將心裏的話說出。
“自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便知道他是一位寧願舍棄自己也要成全他人的人。”熙悅看著白若辰,臉上浮現一絲笑容。
“沒想到,短短幾個月,你二人的關係就已到達此等地步。”
“論關係,我遠不及你。你是他的妹妹,是他唯一的親人。他視你,比他的生命更為重要,甚至為了你,即便是他一直看重的本心,也可以舍棄。”
二人並未麵對麵,卻仿佛知道對方的心裏都在想些什麽。
“不知為何,我竟有一絲嫉妒。”雨昔毫不隱晦,暢談心扉。
“你無需嫉妒我,我隻是一位劍靈,而你卻是他的親人。論嫉妒,更應是我嫉妒你。”
“可看而今的形勢,他看你比看我重。”雨昔神色中流露出一絲惱怒。
“不,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從未改變,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將來也是。你是他心中的一盞明燈,為他指引人生的方向。如若沒有你,他的人生無非一片漆黑。盡管他在修煉上的成就,無人可敵,可他在人生的旅途中,卻是茫然無措。隻因有你的存在,才讓他的心靈得到一絲慰藉。其實,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個孤獨的影子,雙手抱膝,蜷縮在角落裏。現實中,他不比別人差,甚至可以超越他人,可內心深處,他更容易孤獨,更容易感受世間的冷暖。你便如一縷斜陽,為他帶來幾許溫暖。”熙悅側過身,看著雨昔,微笑道:“你就是你,就是他心中獨一無二的你,就是他人生全部的你。”
熙悅的話讓雨昔感到幾分意外,她沒想到一位劍靈竟能說出此等人生感悟,也沒想到她竟然將二人的關係看得如此透徹。
雨昔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她,開口道:“你真的是劍靈嗎?”
“不然,我還能是誰?”熙悅反問道。
二人相覷一笑,看待彼此的目光也有所改變,至少沒有敵意。
“他有你在身邊,真好!”雨昔的目光流露出一絲羨慕。
“難道不該是我羨慕你?羨慕你能有這樣一位關心自己的哥哥,能有一位為了你而願意付出所有的哥哥。”
雨昔笑了笑,並未回言。熙悅並不知道雨昔的話其實另有含義。
與此同時,席台上,白若辰已與韓煜、林軒二人商量好了。正當眾人準備移步擂台之時,白若辰突然停下來腳步。
“怎麽,後悔了?”見白若辰停下腳步,林軒譏諷道。
“當然不是,隻不過還有一些事需要處理。”
白若辰轉身,一個箭步便突現在黑衣男子的身前。黑衣男子還未反應過來,便白若辰手中的符籙定住,無法移動。
“對不起,隻能委屈你了。”
“你究竟想做什麽?”黑衣男子再無先前那般傲視無畏,話語之中帶有恐懼之意。
“也沒什麽,隻是有些事還需問你一二。為了避免你趁人不備,伺機逃跑,隻好先委屈你,待在這兒了。”白若辰解釋道。
“白若辰,你!”黑衣男子想要掙脫,卻怎麽也動不了。
見黑衣男子費力掙紮,白若辰歎了一口氣,勸說道:“別白費力氣了,你是掙不開定束縛的。此術是由仙、鬼兩道演變而來,尋常人等是看不出其中的奧妙,自然也無可解之法。”
黑衣男子哼笑一聲道:“沒想到,今日我居然會落在你的手中。”
“怎麽,不甘心?”聽黑衣男子的語氣,似乎有些不服氣。
“即便不甘心,如今又能怎樣?難不成還能從你的手中逃脫?我猜,即便我真的能掙脫束縛,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君子所賴見機,你恐怕早就設計好一切,就等我去鑽。”黑衣男子的目光仿佛將白若辰看穿。
“其實,我隻是將計就計,並未看穿你的計謀,隻因你沉不住氣,一得手,便洋洋得意,忘乎所以,以至如今為我所擒。”白若辰坦言道。
“如此說來,成敗在我。”
“不錯,成敗在你。”
“要是沒有那件事,或許我們還能成為朋友,甚至是兄弟也未嚐不可,隻可惜一切都已太晚。”黑衣男子歎息道。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白若辰一臉疑惑,完全不知道黑衣男子在說什麽。
“縱身一躍入辰海,但尋故人不歸來。這句話是你方才所言吧!”
“不錯,是我說的。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不,這句話不是你說的,至少不是先在的你說的。”黑衣男子的目光變得深邃。
“你到底想說什麽?”白若辰的臉上露出一絲驚異。
黑衣男子緊緊看著白若辰,嘴角浮現一絲冷笑,一字一頓地說:“你,不是白若辰。”
話音剛落,在場之人還未反應過來,突然黑衣男子掙脫白若辰的束縛,一掌擊在白若辰的胸前。白若辰驀然一驚,還未來得及抵擋,便被黑衣男子擊飛。
白若辰一手仗劍,一手捂住胸口,不停地咳嗽。他支撐著浮塵劍,勉強站起。看著白若辰被黑衣男子一掌擊飛,眾人倏然一驚。明明方才黑衣男子就已被白若辰束縛,動彈不得,如今卻能強行掙開束縛,給白若辰出其不意的一擊,這讓眾人驚訝萬分。
看著白若辰站立艱難,雨昔剛想開口,卻被熙悅阻止。
“你這是做什麽?”雨昔生氣道。
“他,不是若辰。”熙悅的話居然與黑衣男子一模一樣。
一時之間,雨昔竟有些茫然。她仿佛能理解熙悅的意思,卻又有些不明白。台上之人,無論衣著,還是身材樣貌,皆與白若辰相差無二,為何熙悅會說他不是白若辰。但憑借自己的直覺,雨昔的確對台上之人感到些許陌生。這讓她不敢確定台上之人究竟是不是白若辰。
“別裝了,你不會痛,不會流血,更不會呼吸。你隻是一具傀儡,一具任人操縱的傀儡。”黑衣男子掏出一張符紙,在手中晃了晃。很明顯,那張符紙是黑衣男子之前控製鬥魁所用的符紙。
眾人不明白黑衣男子為何會這樣做,更不明白他為何會說眼前的白若辰不是白若辰。這個問題就連台下的洛遠等人,也感到疑惑。他們是平日裏與白若辰較為親近之人,對白若辰也較為熟悉,可就連他們也看不出眼前的白若辰究竟有何端倪。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之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鼓掌聲。眾人放下了嘴中的話,看向掌聲的來處,隻見一位身著玄衣的男子正朝席台走來。
洛遠站在台下,離玄衣男子也最為近。待他看清玄衣男子的容貌,他驚訝道:“大師兄!”。
隨著玄衣男子逐漸走近,他的容貌也清晰地映入眾人的眼中。眾人紛紛露出驚訝的麵容,他們不敢相信,居然會有兩個白若辰。
“兵者,詭道也。故實而虛之,虛而實之,孰得而視之矣?”白若辰走上席台,臉上帶著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