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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浮塵

  白若辰緊握手中的浮塵劍,氣息也逐漸變得沉重。他知道這一天終會來臨,可沒想到,竟會是今日,更沒想到,會是從一位素未謀麵之人的口中說出。


  在場之人也被黑衣男子的話震驚。他們不敢相信堂堂世家弟子之首,竟會與鬼道有關。就連平日裏仰慕白若辰的師弟們,也頗為驚訝。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師兄竟會是這樣的人。


  玉璃瞥了一眼白若辰手中的浮塵劍,又看了看白若辰。她自己也不敢相信,昔日裏自己愛慕的人,竟會冒天下之大不韙。


  洛塵麵無表情地看著白若辰。他了解白若辰,即便平日裏他放浪不羈,但他做任何事都會把握分寸,絕不會違反門規。可今日,他手握浮塵劍,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說明,他不守仙門道規,與鬼道有染。他不敢相信白若辰會是這樣的人,更不願相信自己的親傳弟子竟會欺瞞自己。


  雨昔站在一旁,麵色自然,仿佛對這件事一點也不吃驚。她知道無論白若辰做出什麽抉擇,都有他自己的理由。她願意相信白若辰,無論是他違反仙門道規,還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縱使仙門之中,無一人相信他,她也願意獨樹一幟,站著他的身旁,不離不棄。


  “白逸,他說的可是真的?”洛塵歎了一口氣。他還是不敢相信,白若辰真會做出有違仙門道規的事。


  “回師父,他說得不錯,弟子手中之劍的確是聞名宇內的浮塵劍。”白若辰毫不回避。


  白若辰的回答,讓眾人心中僅存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他們本以為白若辰會否認,會反駁,可沒想到,他居然毫不避諱,直言而語,一點也沒有反駁的意思。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做?你難道不知道鬼道之險惡?不辨世事之是非?”洛塵說著,一股血氣湧上心頭。


  他捫心抑痛,卻痛上加痛。他不敢相信自己親手教出的弟子竟會與鬼道有染。可白若辰的回答一遍又一遍在耳邊響起,仿佛時時刻刻在提醒自己,他罪無可恕。


  “間世是非,何以辨之?欲固本心,行以明義。這是師父教導弟子的話,弟子一直銘記於心,從未忘記。”


  “你既然將這句話銘記於心,為何又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為了這裏!”白若辰指著自己的心。


  “世間有太多的事,我們無法看清。或許它對於你來說,是一件好事,但對於另一個人來說,也許就是一件壞事。站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立場,同樣的事情,會有不同的看法。就如同你們認為我手握浮塵劍,便是與鬼道有染。不僅壞了自己的名聲,也壞了仙門的規矩。的確,我將浮塵劍帶出封印之地,有違仙門之規,這一點我無法反駁。可如果你們站在另一個角度,站在一個為自由而奮鬥,而理想而獻身的角度,你們是否也會有不同的看法。”白若辰將頭轉向一旁的熙悅,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熙悅看著他,想開口,卻又欲言而止。他不惜違背仙門道規,也不願違背自己的意願,不願違背自己的本心。縱使淪為罪人,也不後悔自己所做之事。想到這裏,熙悅的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愧疚。如若不是她,白若辰也不會淪落到今日之地步,也不會被人視為眾矢之的。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任你千言百語,也無法改變事實。”一旁的林軒輕笑道。


  曩昔,白若辰讓他丟盡麵子,以至二人之間一直存有過隙。而今,白若辰犯下此等大罪,他自然要火上澆油一番,以泄心中之怒氣。


  “我知道事實無法改變,所以我從未想過要改變事實。我承認所行之事,有違仙門之規。但這並不代表我所行之事的對錯。所謂對錯,不過是世人的立場罷了。或許我所行之事,不能得到眾人的認可,但我也從未後悔。”白若辰並未回避自己的過錯,反倒勇於直麵。因為他知道,無論對錯如何,無愧本心,便已無悔矣。


  “放肆!若眾弟子皆如你一樣,那仙門百家豈不是亂了套。”林軒拍案而起,怫然怒道。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難道為了所謂的規矩,便要變得冷酷,變得無情?那對不起,我做不到。”白若辰反駁道。


  “你手握浮塵劍,這便是罪。何談情感一說?”林軒指著白若辰手中的浮塵劍。


  “劍本無罪,何以函之?難道就因為它是由鬼道之人所造,便得永遠封塵?真是可笑!錯的從來都不是兵器,而是執器之人。器因人而動,人因欲而行。人所犯下的罪過,憑什麽要由兵器承擔?”白若辰的憤怒之聲,傳遍整個會場。不少人都被白若辰的這一席話所震撼。林軒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什麽話來反駁白若辰。


  的確,劍因人而動,人因欲而行。所謂兵器,不過是人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所使用的工具罷了。人一旦受到譴責,便會將一切的罪過推卸到兵器身上,仿佛這一切都不是自己所為,而是兵器使然。可曾想過,若非人執器而為,兵器何故染血。錯的從來都不是兵器,而是人的私欲。


  “你說了這麽多,無非是想為她開罪。”黑衣男子指著一旁的熙悅。


  眾人並不理解黑衣男子所言為何,反倒許多男弟子,看著熙悅,皆心跳不已,心想:“一位風姿綽約的佳人,能有何罪?”


  雨昔則與眾人不同,她看著熙悅,雙目之中閃過一絲敵意。她不曾見過此人,也不知此人來自何處。但她卻能在白若辰最危機的時刻,施以援手,這讓雨昔不得不重新審視此人。


  從白若辰的語氣中,雨昔能感受白若辰所言皆在維護某人,如若自己猜的不錯,白若辰所維護之人,便是眼前這位風姿綽約的佳人。


  “她隻是一位向往平凡生活的女子,從未想過害人,也從未害過人。她獨自佇立於山峰之上,俯看人間之景,渴望下山,品一品人間美食,看一看世間繁華。但鬼道與仙道的爭戰,將她的夢想扼殺於搖籃之中。可她並不服輸,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她甚至選擇犧牲自己……或許,她的族人有罪,可她為何要承擔那些本不屬於自己的過錯。她不是代罪羔羊,更不是你們宣泄怒氣的對象,她隻是一位女子,一位普普通通的女子。”白若辰說著,語氣逐漸加重。


  白若辰的話不僅僅是為熙悅洗脫罪名,更是警醒眾人,不可以旁人之眚而強加於人。


  台下諸弟子,雖不知白若辰在說什麽,但對於黑衣男子的指責,卻感到非常不滿。特別是當他指著熙悅,語氣之中帶有譴責之意。


  “可笑至極!難道你以為就憑三言兩語便可掩蓋她的來曆?”黑衣男子哂笑道:“罷了,那就讓我來告訴眾人。”


  黑衣男子指向一旁的熙悅,對著眾人得意道:“她可不是什麽尋常女子,而是浮塵劍的劍靈。”他特意加重了語氣。


  黑衣男子的話,讓眾人倏然一驚。他們不敢相信眼前這位風姿綽約的佳人竟會是一位劍靈,而且是浮塵劍的劍靈。


  “你說謊!如此亭亭玉立之人,怎可能是浮塵劍的劍靈?”台下弟子中,有人站出來,反駁黑衣男子的話。


  “是與不是,問一問他不就知道了嗎?”黑衣男子又將目光轉向白若辰。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就好比你今生是人,立誓要斬妖驅鬼,以維正道,而你死後卻化鬼魂,轉世之後又變成了妖。這難道不可笑嗎?”


  “你這是在強詞奪理,敗壞常道!”林軒怒氣衝衝地瞪著白若辰。


  “林宗主既然說我強詞奪理,敗壞常道,那我想請問林宗主,我所言又有何錯?”


  “吾等乃俠義之輩,怎可與妖鬼並論?你此番言論明顯就是在羞辱吾等,吾豈可忍之?”


  白若辰將浮塵劍插在地上,騰出雙手,一邊鼓掌,一邊稱讚道:“說得好!林宗主之言真是深入我心。”


  二人方才還在互相爭論,轉眼間,白若辰卻拍手稱好。是個正常人都可一眼看出,白若辰的這番作為明顯是在諷刺林軒。


  林軒即便知道白若辰在諷刺自己,確也不能明言而對。他身為林氏家主,一言一行皆代表林氏,如若自己與一小輩計較,不但自己的名聲不好聽,更會辱及林氏。但他也難以咽下心中的怒氣。他想了想,與其與白若辰正麵衝突,不如讓他步入自己的陷阱。這樣一來,不僅會使白若辰進退兩難,自己心中的怒氣也能宣泄。


  “你既然拍手稱好,不如說說我所言之語究竟好在何處?”林軒以退為進,引誘白若辰步入自己的陷阱。


  “林宗主說,吾等乃俠義之輩,怎可與妖鬼並論?的確,我等生而為人,怎可與妖鬼異類相提並論。”白若辰不但不反駁自己的話,反倒對自己的話表示讚同,這倒是讓林軒感到意外。


  “這麽說,你是同意我所說的了?”


  “當然!”白若辰肯定道。


  白若辰突然轉變態度,這讓眾人極其意外。台下諸弟子中,大多數都認為白若辰不過是一棵牆頭草,哪邊有風,哪邊倒。見自己處於不利地位,就變得阿諛奉承。而那些洛氏弟子則與眾人的觀點不一樣,他們認為白若辰是在將計就計,讓林軒步入自己的陷阱。


  “白逸,你倒是有些眼見。不像某些人,堅持自己的主見,到最後,淪落到一個身敗名裂的地步。”林軒表麵上是誇讚白逸,實則是在諷刺。


  “林宗主說的是,不過我有一事想請問林宗主,不知林宗主可否為我解答一二?”


  “但說無妨!”林軒一幅隨意的樣子。


  “我等既為俠義之士,必當行俠義之舉。所謂俠義之舉便是懲惡揚善,斬妖衛道,不知是也不是?”


  “不錯,吾等俠義之士,必懷仁者之心,行以俠義之舉。”。


  “人有好壞之分,妖亦有善惡之辨。殺擾人之妖,為俠義之舉;除無惡之妖,失仁者之心。既無仁心,何以稱義?且夫,人不為善,亦丟仁心;妖若行善,亦稱義舉。既為仁者,何以除之?意欲強殺,豈非失義?”白若辰暗自一笑。


  此刻,林軒方才意識到,自己早已步入白逸所設之局。他之所以突然轉變態度,無非是想讓自己放鬆警惕,好一步步地落入他的陷阱。他自己親口說出,斬妖衛道乃俠義之舉,仁者之心乃俠者所懷。可若濫殺無罪之妖,則失仁者之心。如此一來,所謂的俠義之士無非空談之言。可如今,話已說出,豈可收回。縱使林軒憤恨不已,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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