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及笄 3
正當二人深感疑惑之時,白衣男子已突現至眾屍之旁。幽藍的劍身穿過他們的身軀,刺骨的寒氣徘徊在體內,不到一會兒,原本行動敏捷的行屍,此刻已是幾具冰凍的屍體。白衣男子捏一法訣,便將這些屍體化作塵土。
眼前的景象,讓武竹震撼不已。原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可眼前的景象,讓他大失所望。
白衣男子將望舒劍收入劍鞘之中,四周的寒氣也漸漸散去。他走到武竹的身前,說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從何處習得的鬼道之術?”武竹並未回答,而是一動不動地呆在原地。
“還待在原地幹嘛?難道是要我過去請你?”白衣男子向身後喊道。
聽及白衣男子喊道,文竹才從詫異之中,回過神來。她邁出久立的雙腿,走到他的身旁。
“接著!”白衣男子順勢將望舒劍,遞給了她。文竹接過望舒劍,試圖將劍拔出,而望舒劍卻紋絲不動,這讓她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身負東方氏血脈,都不能將望舒劍拔出,而身旁的白衣男子,不具二者血脈,卻能輕易地拔出望舒劍,此等現象,實乃不解矣。
“你們皇室之人都喜歡發呆嗎?”見二人一動不動,白衣男子問道。
“當然不是!若有無理之處,還請閣下見諒!”文竹回過神,向身旁之人致歉道。
文竹又望向了身前的武竹,可武竹依舊待在原地,一動不動。見此,文竹疑惑道:“敢問閣下,我弟弟這是怎麽了?”
“鬼道之術對神識的傷害極大,故而許多人因修習鬼道之術,導致神識嚴重受損,最終迷失自我,變成一群隻會殺戮的傀儡。你弟雖修習不深,但也對神識造成了傷害,此刻他的神識應處於混亂之中,休憩片刻後,便可恢複。”白衣男子解釋道。
“原來如此,多謝閣下相告!”文竹伏身而起,拜謝道:“多謝閣下適才出手相救!未知閣下之名,還望相告之,以便日後報答於閣下。”
“在下白逸,字若辰。途經此地,會逢眾人追殺爾等,故而出手相救,此乃分內之事也,不必如此記掛。”白衣男子說道。
“多謝閣下相告之!承蒙閣下相救,妾身苟且得生,故而以此劍贈予閣下,不知意下如何?”文竹奉劍,欲贈之。
“此劍乃鎮國之寶,吾愧得歟,汝且留之。”
“此劍雖為國寶,然於妾身並無何用,不如贈予有緣之人,方可發揮此劍之威。”
“何解歟?”白逸不解道。
“閣下不知,此劍須以東方氏及南宮氏之血脈,方可秉劍出鞘,然妾身隻具一者之血脈,不可運用此劍。而閣下雖不具二者之血脈,卻能運用此劍,必為有緣之人歟!”文竹釋曰。
聽其言,若辰驚之。思慮片刻,接劍,謂之曰:“吾雖接劍,然非此劍之主,另有一人方合此劍,吾代其收之,汝意何為?”
“閣下已接此劍,不必謂我而言。”
“既已如此,吾便允爾一諾,若日後有何憂心之事,凡不違俠義之道,吾皆竭力而為之。汝可碎此玉佩,吾便知如何。”白逸將腰間的玉佩取下,贈予文竹。
“如此便多謝閣下!”文竹接過玉佩,拜謝道。
白逸尚不知,文竹如此而為,皆有其私欲也。
“我可以稱呼你為若辰哥哥嗎?”文竹望著白逸,眼神中帶有央求之意,問道。
見此,若辰也不好回絕,便點頭應允。
二人交談已久,卻不見武竹恢複神智,故而惑也。
“若辰哥哥,武竹怎還未恢複神智?”文竹問道。
白逸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按理,武竹應該早就恢複了神智,可為何還是如此,這讓白逸深感疑惑。他圍繞著武竹,觀察了一圈,突然,他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之處。
他二指齊出,觸其眉心,默念法訣:“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破!”二人遂即被彈開。
“到底發生了什麽?”文竹滿臉疑惑地問道。
白逸來不得回答,急忙又施法訣:“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按行五嶽,八海知聞;凶穢消散,衛我軒然。蔽!”施展完法訣,白逸渾身無力,盤膝而坐,調整氣息。
“有人一直在監視著我們。”
“何處?”
“不知,有可能就在附近,也可能遠在千裏之外。我已施法屏蔽,對方尚且無法監視。他現在如何?”
“雙目緊閉,氣息平緩,似無大礙。”
“唉,他雖看上去無礙,但所剩神識不足一竅,便宛如行屍走肉一般,無本我之意識,一切行為皆發自天性。”白逸歎息道:“原本還想從他口中問出,‘束靈’之術的來源,沒想到會有人運用‘引術’,將他的神識盡數吸走,而今一切皆晚。”
“如此說來,他已經‘死’了?”
“準確的說,比死更難受。誰都不願化作行屍,即便臭名昭著的惡人。此刻,他雖然被我定住,但還會屍變,若你想要他安詳些,便拾起他手中的佩劍,給他一個痛快,也給你自己一個結果。他逝後,你便是雲天唯一的君主,無人能再威脅你的地位。”
聽及其言,文竹心中一片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是選擇殺了自己的弟弟,還是讓其陷入無止境的痛苦之中。即便武竹一直想殺了她,可此刻她依舊不恨他,因為她知道這一切本該屬於他,而她卻悄無聲息地奪走了他的一切,無論是萬裏江山,還是親人的憐愛。
正當文竹無從下手之際,武竹卻突然睜開了雙眼。他望著眼前的文竹,將手中的“羲和”遞給了她,並且無力地說道:“動手,殺了我。”
文竹自然知道他如此請求,是不想變成非人非鬼的樣子。她抖動著手,無奈地接過“羲和”,眼中漫出的淚水,落在了武竹的臉上。此刻他的眼中,並無以往之仇恨,反倒有一絲欣喜。
文竹顫抖地舉起劍,望著武竹的雙眼,她的內心糾結萬分。就在此時,武竹握住熾熱的劍身,猛地一拽,刺入了自己的胸膛,噴湧而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裙。此刻,二人之間的恩怨化作雲煙,消逝於世間。文竹伏屍而哭,極其悲傷,她寧願劍下之人是自己,也不願是自己的弟弟,可上天仿佛早就安排好一切,注定他們之中,必有一人死於對方的劍下。
少頃,白逸起身,走到她的身旁,安慰道:“無所謂對與錯,無論是他殺了你,還是你殺了他,二人之中所存者必為極悲,既已無法改變過去,不如放眼未來。他雖已逝去,但他卻把整個雲天交到了你的手中,你不該讓他們失望。”
文竹抹去了眼角的淚珠,感謝道:“謝謝若辰哥哥,文竹明白矣!”
此時,已至破曉,遠處又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接你的人來了。”白逸笑道。
聽其言,文竹不解也。正當欲問其時,遠處驀然傳來一陣呼喚之聲:“公主殿下!”文竹望向遠處,見呼喚之人,竟是被武竹射殺的二人。
“二人既被射殺,怎會現於之?”文竹問道。
白逸並未回答,而是指了指身後。文竹轉過身,望向二人倒地之處,卻發現空無一人。
“有時候,眼見不一定為真,隻有親自經曆過,方可知曉其真假。”白逸說道。
“難道此二人也是若辰哥哥相救。”
白逸笑而不語,文竹心中亦知曉其答案。
“既然接你的人已至,那我便先走一步矣。”白逸告別道。
“若辰哥哥,不與文竹偕行?”文竹問道。
“我還有一些急事,需即刻去處理。何況,此刻皇宮之中,必定人心惶惶,有許多事需要你速去解決。既如此,我們便在此分別。江湖浩蕩,有緣者自會相見。”說完,白逸便拔出望舒劍,施展一法訣,禦劍而離去。
望著白逸離去的背影,文竹心中的不舍之情愈發強烈,不知覺地流下淚來。雖是短暫的相處,可文竹深深地感覺到,此人便是父皇所說之人。
文竹從懷中取出玉佩,抹去玉佩上的血跡。玉佩小巧玲瓏,正麵刻有一幅“梨花帶雨圖”,背麵則刻有一句詩,曰:“若雲繚繞薄似紗,暮門玉雪靜幽芳”。見此,文竹自言道:“齊桓洛氏,暮雪門。”
正當文竹陷入沉思之中,遠處之人已至其身前。馬車尚未停穩,二人便跳下馬車,至其身前,問道:“公主殿下您沒事吧?”
聽及二人之言,文竹清醒過來,搖首說道:“我沒事!反倒是你們怎會於此?”
聞其無恙,二人笑道:“公主殿下您沒事就好!說來也怪,我二人中箭倒下,可不知如何,竟醒於附近的城鎮之中,身旁還多了一封信與您的令牌。信中說道,讓我二人以此令牌,至郡守以尋人前來支援殿下。”
“原來如此。既已無事,我們還是速回由儀,平定宮中內亂。”文竹說道。
“為何不去嚴陵以尋韓將軍歟?”二人疑惑道。
文竹搖搖頭,轉過身,指著已逝去的武竹,說道:“把他帶回由儀,以國葬而厚之。”
見到逝去的武竹,二人詫異道:“以殿下您的實力,怎能使其隕落?”。
“尚且別說這麽多,我們還是先趕路,路上我自會與你們詳談此事。”文竹說道。
見此,二人也並未追問下去。於是,眾人收拾完殘局,便駕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