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圍獵
林間,維葉萋萋,百草豐茂。西行數百步,隔篁竹,聞水聲,如鳴佩環。窮其路,見小潭,水尤清冽,潭中魚皆若空遊無所依。近岸,青樹翠蔓,蒙絡搖綴,參差披拂。
少頃,一茸客於叢而出,臨水裔,俯首而飲之,未覺周遭之異。去潭數步,忽現一人,其著白衣勁裝,背負箭櫜,手握長弓,俯於石後。目茸客,欣然矣,左舉長弓,右執翎羽,欲引弓而射之。弦驚,一箭矢破空而出,於茸客而適。其覺焉,欲亡,然去箭數跬。矢垂至,其前忽現一人,以身翼蔽之。見焉,射者遂引法訣,倏現其前,左攥箭矢,鏃至眉間,不過分毫。其太息,擲矢於地,回身,見之無恙。
其著白衣素裙,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足以傾城。其俯身,輕撫茸客,無何,茸客靜焉,自若而去。立者欲言而止,無奈搖首長歎。
俄而,白若辰問道:“你不是與子涵偕行,怎會於此歟?”
“見哥哥獨自而行,萱兒意恐,故而適之。”洛萱兒答道。
聽其言,若辰捫目而歎道:“萱兒,你就不能換一個好點的理由嗎?以我的修為,若非師父親臨,孰得傷我一分。”
洛萱兒不悅道:“每次圍獵都是我與哥哥偕行,而此次圍獵哥哥卻故意支開萱兒,是何意也?”
聽萱兒如此說道,白逸既想哭又想笑。以往的圍獵中,白逸總是與萱兒偕行,原本以白逸的能力,想要脫穎而出並非難事,然而每當白逸遇到獵物之時,萱兒總會想方設法地讓獵物逃脫,也因如此,白逸從未在圍獵中名列前茅,每次都是空手而歸。所以,此次圍獵白逸才會費盡心思地支開萱兒,本以為沒有萱兒的幹預,此次圍獵的頭籌應該非他莫屬,然而萱兒的突然出現,讓他的希望又一次落空。
“罷了,名列其後而已,習慣就好。”白逸聊以慰藉道。
“哥哥的心裏是不是很討厭萱兒,都是萱兒不好,害得哥哥每次都是空手而歸。”洛萱兒自責道,眼角還有淚珠湧出。
看到萱兒潸然,白逸的心裏很不是滋味。無論萱兒犯有何錯,白逸都會替她受過,因為他知道萱兒是他的妹妹,是他唯一的“親人”。於是,白逸安慰道:“怎能怪萱兒歟?萱兒如此善良,不欲濫殺,要怪就怪哥哥殺心過重。無非名列其後耳,何以畏歟?”
看到白逸安慰自己,萱兒的心裏好受了一些。白逸見她沒有剛才那麽傷心,輕輕地拂去她眼角的淚珠,說道:“萱兒哭泣的樣子,宛如梨花帶雨,實為豔極,足以與傳聞中南宮世家的十七任家主南宮馨相媲美,抑或出於前者。”
“難道哥哥見過南宮馨?否則怎麽知道萱兒比她更美。”萱兒笑著問道。
“沒見過,我隻是通過文獻記載而得知,南宮馨被譽為‘絕世佳人’,事實是否如此,我就不得而知矣。”白逸答道。
萱兒聽到他的回答,心中略有一絲失落,白逸還未察覺,就被萱兒掩蓋過去。
“好了,我們於此無事,不如先去‘醉花陰’等候他們吧!”白逸說道。
若辰走了幾步,回過頭,卻發現萱兒還站在原地,未曾移步。若辰看她似乎想說些什麽,卻又未曾開口,似乎在隱瞞些什麽。
“何也?”若辰問道。
萱兒並未回應,隻是搖首示意無事。正當她邁開腿,腳踝處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她雙腿一縮,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徑直地往地上墜去。突然,一條手臂摟著她的腰,她整個身子懸在了半空之中。白逸將她扶起,蹲下身,檢查了她的腳踝,發現其略有紅腫。
若辰還未開口,萱兒就已先其而言:“萱兒沒事,哥哥不必擔心。適才,萱兒略有匆忙,才會扭傷腳踝,休息片刻就好了。”
若辰起身,將背上的箭櫜擲於地,搖頭說道:“你的確沒事了,但若讓師父知曉,我可就說不定了。以他的脾氣,定會指責我沒照顧好你。”說完,便扶著她臨近水裔。
“正好此處水潭清兮,可濯汝足,以緩解紅腫傷痛。我再去尋一些草藥,以消腫療傷,你便在此等候。若有野獸出沒,你便將此吹響此笛,此笛已被我施法,無論多遠,我都會聽見。我隻要聽見笛聲,定會及時出現。切記!”若辰安排好一切後,便轉身離去,消失在了樹林之中。
此刻,洛塵、芷蘭二人正於“醉花陰”中,等待著眾人的歸來。
“洛郎,此次圍獵你覺得孰能首屈一指?”
“若以往,若辰與萱兒偕行,必為其後,然此次圍獵,若辰獨行,孰得頭籌,難曉歟!”
“以吾之見,此次圍獵之頭籌者,必若辰師兄也。”洛子闌說道。
“何以見之?”洛塵問道。
“以往,大師兄之所以為後,乃小師妹從中作梗也,非大師兄能力之不足也。此次圍獵,大師兄獨自而行,定會脫穎而出,取得頭籌矣。”子闌答道。
“此言非虛,然頭籌者,必非若辰也。此次圍獵,雖說萱兒未與其偕行,然誠以如此,否焉,萱兒必去子涵,而尋若辰矣。故而,若辰非必為頭籌者,孰得其首,難曉歟!”
眾人聽其言,皆覺有理,惋惜道:“若辰師兄,出人也遠矣,然未嚐得頭籌也;今之眾人,下其也亦遠矣,而得首屈一指也。嗚呼!是為悲也!”
林間,若辰處處尋百草,未幾,便已尋得杜莖山、九節茶及建蘭根三味草藥,僅差的一味水丁香,在小潭周圍應可尋得,故而,便向小潭而適。途中,若辰見洛曉、洛懷二人正追射一野雉,其背負之物,已至數十有餘。若以此,足以名列前茅,抑或首屈一指。若辰見此,心中不免感到一絲惋惜。
若辰並未打擾二人,繼續向小潭而適。去潭數步,若辰便見萱兒正坐在潭邊,玉足浸於潭水之中,手邊還放著自己予其之竹笛。萱兒見到若辰回來,歡喜道:“哥哥,你回來了!”
若辰在水潭邊,搜尋了一番後,找到了幾株水丁香。若辰將四味草藥搗碎,將其敷於她的腳踝之處,並從衣邊撕下一條布帶,為她包紮。
“感覺如何?”
萱兒起身,走了幾步,回應道:“比剛才好多了,謝謝哥哥!”
“以你的溯源之軀,這點小傷應該過一會兒就可痊愈矣。如此,我們便先下山,等到山下之時,你的傷也就痊愈矣。”
萱兒點頭同意,二人遂即動身。可沒走幾步路,腳踝就又傳來疼痛。若辰見此,無奈地搖了搖頭,俯下身去,說道:“上來吧,哥哥背你下山。”
萱兒先是一喜,後又搖頭拒絕,說道:“適才哥哥為萱兒尋藥,已消耗許多體力,怎敢再勞煩哥哥背萱兒下山。”
“既已勞煩矣,何妨再多一次歟?”聽及若辰之言,萱兒也不好再度推辭,二人遂即下山。
一路上,二人伴言而行。
“你怎麽還帶著這支竹笛,我們都快到山下了,此笛已無何用,何不棄之?”
“此竹笛乃哥哥贈予萱兒,萱兒不舍棄之。”
“一支竹笛而已,況且此竹笛本是我於竹林之中信手一折,複以咒術而成,並非何等法器,何以不舍?若你想要,便於我而言,我自會為你打造一套合適的法器。”
“其實,萱兒並不需要何等法器,隻要有哥哥在,萱兒就什麽都不怕。”
若辰思索片刻後,歎道:“若有一天,哥哥不在你身邊,你又當如何?萱兒,你須記住,無論是師父,還是我,都不可能伴你一生,你終究要成長,學會獨立。”
白逸說著,突然感覺自己的後背既暖熱又濕潤,回頭一看,發現萱兒熱淚而下,竟浸濕了自己的衣裳。白逸頓時心如刀割,他可以什麽都不怕,唯獨就怕萱兒在他的麵前哭泣。於是,若辰安慰道:“好了,都這麽大了,還在哥哥麵前哭,害不害臊。大不了哥哥答應你,隻要我還在世間,便一直陪著萱兒如何?”
“此話當真?”萱兒激動地問道。
“承卿此諾,必守一生!”若辰肯定道。
萱兒欣然道:“謝謝哥哥!”
“何必謝我。對了,萱兒你到底想要什麽樣的法器,隻要你說,哥哥必將竭力而為之。”
“哥哥,怎麽會突然想起要為萱兒打造法器了?”
“再過三日,便是你的生辰,又是你及笄之日。你說我能不備一份賀禮嗎?”
“其實,哥哥無論送什麽,萱兒都會歡喜,即使是一支像這樣的尋常竹笛。”
“罷了,既然你不想說,那我隻能費些頭腦了。”
二人不知不覺,便已至山下。若辰將萱兒放下,拆下綁在她腳踝上布條,發現其紅腫之處已全然消散,若辰驚歎道:“不愧為溯源之軀,如此便已消腫,實乃妙哉。”萱兒起身,拉著白逸的手,二人便向‘醉花陰’而適。
“醉花陰”中,眾人見若辰與萱兒偕行而歸,皆驚歎不已,紛紛指目洛塵。
若辰與萱兒走到洛塵與芷蘭的身前,立身而揖道:“弟子(女兒),若辰(萱兒),拜見,師父(爹),師母(娘)。”洛塵、芷蘭二人點頭致意。
“大師兄,你不是獨自而行,怎會與小師妹一同下山?”子闌問道。
“對啊,大師兄你怎會空手而歸,以你的修為,這林中的野獸又怎能奈何得了你?”白逸還未回應,子晉又問道。
正當又有一人準備開口問道,白逸搶先一步說道:“這麽多問題,我到底應該先回答誰的呢?”見此,眾人欲言又止。
“其一,我與萱兒偕行而歸,想必師父早已猜到,並告知諸位矣;其二,每逢圍獵之時,我何嚐滿載而歸歟。”說完,眾人相覷一笑。
少頃,坐在一旁的洛塵問道:“若辰,你覺得此次圍獵孰能首屈一指歟?”
“回師父,適才我於林中,見洛曉、洛懷二人背負之物已至數十有餘,若無匪夷,此二人必可取得頭籌。”白逸應道。
“既已如此,吾等便安候眾人歸來。”
已而夕陽在山,人影散亂,眾人於山林而歸也。樹林陰翳,鳴聲上下,獵者去而禽鳥樂也。見眾人而歸,候者悅也,皆出手相助之。若辰亦計其所獲,交予洛塵,以待宣之。
洛塵宣曰:“今日之圍獵,所獲甚矣,而位居其首者,乃洛曉、洛懷者也。”
話音剛落,諸弟子紛紛向洛曉、洛懷二人表示祝賀,擁其至前。洛塵亦取出兩件物品,交予二人,說道:“此乃元陽丹與《元陽劍譜》,二者相輔相成,若修煉至大成,足以與元嬰初期者相抗衡。今日,將此物贈予二人,一是作為勝者之手信,二是希望二人能以此物懲惡揚善,造福蒼生,以揚我洛氏之威。”
“弟子洛曉(洛懷),多謝宗主,吾等必當謹遵師命。”二人說完,便退回行伍之中。
見二人,白逸輕聲說道:“恭喜二位師弟!”
“大師兄言重矣,若非小師妹的緣故,勝者必為大師兄也。”二人謙遜道。
“二位師弟不必如此謙虛。無論勝者為何人,得其功法,必當懲惡揚善,造福蒼生,此乃洛氏之訓歟。”說完,二人點頭致意。
“舉行圍獵,一為展諸位之能力,二為備‘百家之圍獵’,今日之未勝者,切不可氣餒,而應竭力追之。敗者須勉力,勝者莫自滿,望諸位切記之。”
“吾等必當謹遵師命,砥礪前行。‘齊桓洛氏,行義之事,匹議之言’。”眾人齊聲道。
其聲鏗鏘有力,久久未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