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真相

  “哢嚓”一聲輕響,是門被上鎖的聲音。蘇暖雖然隻是保持的高度戒備狀態一動不動,但是腦袋卻在飛快的運轉。片刻之後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醫生”,錯愕道:“叔叔?!怎麽會在這裏?”


  也不能怪蘇暖沒有聽出來蘇義的嗓音。平時的蘇義根本就是和“醫生”這個形象八竿子打不著的身份,蘇暖根本沒有想到他會在大晚上扮成這副樣子來到醫院;再者,由於帶著口罩,整個人的嗓音都聽上去有些發悶;最重要的是,今天的蘇義嗓音就像是刺耳的風箱一樣,沙啞的嚇人,完全聽不出平時和藹的樣子。


  明明知道對方來者不善,但是蘇暖還是打算暫時戴上“乖乖侄女”的麵具,因為蘇義急劇的喘息明顯昭示著他此時的情緒十分不穩定,如果自己再惡言相向,一定會引火燒身。


  然而蘇義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冷靜,看到被識破身份,幹脆一把扯下口罩冷笑道:“蘇暖啊蘇暖,你還真是會演戲,我蘇義大風大浪過來了,卻偏偏在你這臭丫頭這兒陰溝裏翻船。事到如今我已經無路可走,你還假惺惺演什麽戲?!不過你放心,你把我的一切都毀了,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上一次是你命大,被餓了那麽多天竟然還活著,這一次我要親手送你上西天!”


  蘇暖聞言暗暗皺眉,雖然不知道是哪裏出了紕漏,但是很明顯,自己乖乖女的形象已經沒有必要裝下去了。更何況現在這種情況最重要的是逃命,笑臉什麽的,還是省省吧。


  由於此時病房還沒有熄燈,所以蘇暖可以清晰地看到蘇義的樣子,隨即她心中微微詫異,因為蘇義原本還算意氣風發的臉此時竟憔悴的不像樣子,蒼白的臉色、幹澀開裂的嘴唇——到底最近這幾天發生了什麽?怎麽會使得他忽然變成這樣?並且雖然隻是猜測,但是恐怕蘇義這樣失常的狀態恐怕也是這幾天產生了什麽變故吧?


  蘇義像是一頭陷入瘋狂的野獸一般,已經紅了眼睛,完全沒有章法地衝著蘇暖衝過來。要是在平時,蘇暖還能憑借動作靈敏的優勢躲閃開,但是之前一連餓了四五天,又在床上躺了三四天,就算是再靈活的人這麽長時間躺下來身體也該生鏽了。所以還沒有等到蘇暖再次按到呼叫護士的按鈴或者是打開門鎖逃出門外,一股沁涼的氣息便封鎖住了她所有的動作——是另外一把手術刀,此時正橫在她的脖子上。隻要蘇暖稍微一有什麽動靜,亦或是蘇義手下一個抖動,她就要小命不保了。


  “總算讓你落在我的手上了,我就算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這個兩麵三刀的臭丫頭的。”蘇義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就算此時背對著他,蘇暖也能感覺到此時的蘇義一定是麵目猙獰,恨不能將她吃肉剔骨。因為鉗製住她的手力氣大的驚人,仿佛要挫骨揚灰一般,疼的蘇暖背後一瞬間就冒出一層冷汗,但是卻死死咬住唇瓣不肯哀求對方放手。


  “就算是要我下地獄也要說清楚理由吧?”忍著能夠使得背後不斷冒出冷汗的疼痛,蘇暖麵強扯出一個笑容,“你為什麽要殺我?”問這話一個是為了拖延時間,另一個則是真心出於好奇:明明之前都沒有什麽問題,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紕漏呢?


  似乎被戳到痛處一般,蘇義瞳孔一縮,閃過一道嗜血的眸光,隨即蘇暖感到肩上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是蘇義將手上的手術刀狠狠地刺進了她的肩膀。


  蘇暖再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悶哼,由於一瞬間襲來的劇痛,連思緒都飄離一般。腦中一片空白,耳邊聽到蘇義惡魔一般的聲音再次響起:“每年送我的盆栽,你真的很花心思啊。為了不讓我疑心,甚至不惜用幾年的時間布局,就是為了將竊聽器放入我的辦公室裏麵——甚至堂堂正正避過了我的檢查,蘇暖啊蘇暖,你真的很聰明。但是你沒有想到吧?你那個竊聽器對於手機電磁波的幹擾太大,要不是由於這一點,恐怕我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可笑我蘇義在商界摸爬滾打半輩子,察言觀色不計其數,竟然栽倒了你這個小丫頭這裏!”


  蘇暖聽的越來越疑惑:竊聽器?什麽竊聽器?放在盆栽裏的……盆栽?!心念電轉,蘇暖驀然想到,今年在送給蘇義盆栽之前,冷夜曾經將原本連同盆栽一起贈送的花盆打碎了。原本蘇暖還有些奇怪:明明冷夜平時處事都是謹慎而周全,怎麽會忽然這麽冒失——況且他是知道這盆栽是要送給誰的。不過由於這種失誤實在是太過常見太過平凡到誰都有可能犯這種錯誤的地步,所以從始至終蘇暖都沒有考慮到,這個看似尋常的“意外”實際上是冷夜故意為之的。


  想到這裏,蘇暖心中一陣陣發冷:冷夜為什麽要將竊聽器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放入盆栽當中?不行,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還是快些從這裏脫身再去問冷夜本人吧——剛剛深入思索一下,蘇暖就仿佛被什麽阻止一般下意識停止了繼續深入思考。雖然表麵上是由於客觀條件不允許她想這些事情,但是恐怕是她自己不願意——或者說是不敢深入思考下去,因為一旦繼續,她不知道得出的結果自己是否能夠接受。


  “嘁,這麽快就追來了。”耳邊蘇義一聲低咒喚回了蘇暖紛亂的思緒,側耳細聽之下竟然是警車的聲音!雖然想要振作起來,但是本就有些虛弱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再加上肩膀上那一下子傷到了大血管,雖然不是致命傷,但是由於傷口不停地向外流血,讓蘇暖感覺一陣陣地暈眩惡心,渾身無力。


  保持著將手術刀抵在蘇暖頸部的動作,蘇義將自己的後背抵在牆角上,麵露警備地看著病房大門。不出五分鍾,外麵便傳來喊話聲。讓病房裏麵的兩人都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喊話的並非警方,竟然是冷夜。他的嗓音仍舊那樣低沉,然而卻不複之前讓人心安的波動,反而讓人感到徹骨的冰寒。


  他說:“安裝竊聽器盜取機密的事情蘇暖並不知情,從一開始她就隻是一枚棋子而已,從來都是被蒙在鼓裏。”


  他說:“還記不記得十年之前‘興輝’公司的破產?那是我父親上半生的心血。你用卑鄙的手段逼迫‘興輝’破產,我隻不過是以牙還牙——因為就是這場變故,讓我徹底告別了單純幸福的童年。”


  他說:“蘇義,不要再做愚蠢的事情,就算你將蘇暖當做人質,也不會有任何實質上的意義,因為從一開始,她僅僅是一件工具,起不到任何威脅的作用——所以你就徹底死心了吧。”


  他說……他說……


  他還說了什麽?蘇暖已經想不起來,因為大量失血,她漸漸感覺自己越來越疲憊,慢慢沉入深沉的黑暗之中。在意識消失的前一瞬間,蘇暖的嘴角劃出一絲自嘲的笑容:原來自己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自作多情的小醜而已。


  雪白為主色調的病房中,蘇暖安靜地靠在床頭,看著對麵收斂了驕傲張揚,變得沉默了許多的男人,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輕輕地說道:“對不起。”


  “你道歉做什麽?”韓韜皺眉,不耐煩地抓抓頭發,“就算你不給子桓打那通電話動搖他的心神,我也會尋找機會下手幫助那個人的——就當這件事給我了一個教訓。”


  “可是若我沒有插一腳,你很可能不會成功吧——這樣韓氏也不會落得現在這樣一個半死不活的下場了。”


  在蘇暖被軟禁連同住院的這不到十天的時間內,商界發生了一係列翻天覆地的劇烈變動,“蘇氏”由於被嚴重架空而徹底崩塌;而韓氏由於分公司的資金出了問題,現在也處於癱瘓階段,反而是“輝夜”坐收漁利。


  雖然這三件事情在外界看來似乎隻是上天眷顧“輝夜”而產生的一係列巧合,但是病房中的兩人卻清楚地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麽“巧合”。冷夜利用蘇暖在蘇義辦公室擺設的花盆放置竊聽器竊取“蘇氏”內部資訊,又利用韓韜想要幫助他的心理將從韓氏借貸出來的資金轉而對付韓氏——自然,之前輝夜所謂的“重大危機”也不過是冷夜一手策劃的。


  “雖然韓氏元氣大傷,但是畢竟沒有像是蘇氏那樣全軍覆沒吧~還算是好的。”韓韜本來是隨口說出的這句話,但是話一出口便知道說錯了——這是蘇暖心中的一根刺。韓韜是明明知道冷夜對於他隻有利用,沒有絲毫感情,卻仍舊打算自動送上門來,因此就算是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卻也由於在意料之中而從未後悔。但是蘇暖卻是被一直蒙在鼓裏,而且被利用的更加徹底——甚至於感情都算在內了——於是他隻能尷尬地將視線移向窗外。


  蘇暖卻似乎沒有感覺到對方的不安,隻是笑的越發蒼涼:“是啊,從頭到尾我都被那個人利用的徹徹底底,到現在連父親的心血都已經被奪走,不過說到底也是我自作自受啊。”


  “也許……”韓韜艱難地開口,“也許他對你並不是完全利用的……你不知道,當冷夜看到渾身是血昏倒在地的你的時候,那種驚慌失措的表情我是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那又怎麽樣呢?”蘇暖抬眼看向他,“難道就因為他‘可能對我是真的喜歡’這種理由,就能任意把我當做一件工具來利用麽?”愛情不是一切,不能當做原諒一切的理由。


  “……”韓韜張張嘴,最終再也沒有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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