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踏風碎雪錄》簡單來講就是君不止這麽個身負先天劍意的年輕劍客,偶然搭救離家出走的饒詞山莊少莊主饒鬆雪,兩人一拍即合(並不)原地組隊,一路上比武、認兄弟、破案、泡妞、逃跑N線齊開的江湖路。


  同樣的支架,讓成名多年、多獎在手的作家起筆首先從格局就不一樣。


  按照常規武俠套路:獨一無二的劍客他得是身負血海深仇的,順風順水花團錦簇的少莊主必定要家破人亡受盡坎坷的,結識兄弟到後必然會有反目成仇、分崩離析,桃花盛放不出意外要虐戀情深幾番波折才能修成正果……


  剖開血肉隻看根骨,其實《踏風碎雪錄》是裏不乏這些套路,隻是把主角團配角團的各項配置打亂重組,再往時間軸裏加入倒放、插敘等多重效果,配上作者本身的文字功底和敘事風格,那種類似“XX式”名家印象簡直撲麵而來!


  秦殊今晚就打算先把君不止和饒鬆雪在聚賢莊救被拐少女的文戲給過了。


  坐在套間沙發上等了大概五分鍾,另一側浴室門開了,一身簡單T恤長褲的謝鯉出來了。


  他短發擦幹了水,卻亂七八糟地支棱著,素麵朝天不說,下頜也掛著點水滴,對男生來說過於白的臉上甚至還帶著一點兒攏著水汽的粉,看著比他原本的十九歲更加幼小稚嫩。


  “果然很快。”


  謝鯉:男人怎麽能說快?!


  可他還是轉身拿了自己的劇本坐到秦殊身邊去了。


  兩人很快進入對戲狀態。


  “聚賢莊要辦喜事?”


  “一無紅綢喜字,二無來賓貴客,三無慶樂歡聲,辦的哪門子喜事?”


  “我來時聞見東廂房那兒有股脂粉香氣。”


  “……你淨會分辨這些了。”


  “非也非也,我是說,這聚賢莊不辦喜事,夜裏卻又女子泣聲連連,難不成……莊主接回了遺落在外的千金?”


  “……你怎麽會這麽想呢?”


  君不止早該發現饒鬆雪的思路就很難和自己匯合。


  以往聚賢莊的女人除了讓那些首領們取樂,剩下的就是擇出更好的“進貢”給西邊的禱月神教做所謂的聖女。饒鬆雪聞出了獨屬於女子身上才有的香氣,卻沒想過那些女人的用途並非那麽單純,甚至還能聯想聚賢莊莊主私生女這種事……


  有些事情,非得戳破到直接讓他看到真相,這個蜜罐子裏長大的少莊主才能恍然醒悟。


  然而等到君不止想到營救這些無辜女子性命的方法,執行上又犯了難——


  “迷藥由我下在他們夥房的膳食裏,以風蠱鈴為信,蠱蟲響動,你便動手。”


  饒鬆雪卻遲疑了:“我從未拆過沉骨寒酥的扇骨,不僅是怕拆卸下來裝不回去,也因為這力道打出去或許無法受控,我怕反而會傷到人。”


  這一刻,君不止知道了老莊主非要把饒鬆雪拘在山莊裏的理由。


  空有一把絕世神兵在手,卻不知道如何使用,以饒鬆雪這種懵懂而天真又過分心善的個性行走江湖,扇子被奪被毀是小事,人傷了甚至是沒了才可怕……


  這一兩頁的台詞對過,秦殊先喊了停。


  “擦擦,你頭發開始滴水了。”


  謝鯉頓了一下,朝後往沙發上一倒、長臂一伸拿過隨手搭著的吸水毛巾,又借著腰力重新支起身子,把毛巾往腦袋上一蓋、然後一頓猛擦。


  旁邊秦殊罕見地沒有挪開目光,他看向身邊的男孩兒,直到感覺對方快要停止擦頭發的動作,這才重新將視線轉回放在謝鯉腿邊的劇本上:靠近頁腳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在紙麵上暈開的透明圓形。


  “你台詞比之前進步了很多。”


  謝鯉五指代梳隨手將頭發攏向腦後的動作一頓。


  “我以前,那是根本沒法看吧,現在、現在隻是稍微好點了。”


  那麽多個穿書小世界回來,演技還是稀巴爛的話,也不像話嘛。


  深知猥瑣發育才是硬道理的謝鯉不敢一上來就表現的拳打男主、腳踢前輩,他隻要把自己掛在堪堪不掉隊的地方,對比大眾對他的超低期待、那都是極大的驚喜了。


  秦殊隻當他聽了誇獎害羞扭捏,本想拍拍他的肩膀,又想起他私底下和謝鯉遠遠沒有親近到這個地步,手硬是沒伸出去。


  倒是謝鯉看了他欲言又止,照著原來那種舔法,主動換了個話題問道:“哥,武指課難嗎?”


  秦殊搖頭:“不算難。”


  這一句話,稍微有點兒幹巴巴,謝鯉的依然看著自己,他又接著補充。


  “你肢體協調、柔韌性也不差,專心聽師傅講、跟著練,很快就能見效。”


  這點小插曲既沒能拉近兩人的距離,反而把私下相處的氣氛搞得更加尷尬。


  一來,是天團解散謝鯉沒必要接著做“舔狗”包容這個成全那個,他隻不過是稍稍露出一點比從前出色的表現,這群狗男人就若有所思。


  二來,秦殊這種矜持慣了、習慣享受別人的追捧和仰慕的,乍得發現手底下的小弟並非那麽平庸,也放不下身段緩和彼此交際的平衡。


  於是,兩人隻能默契保持這種同事關係,繼續對詞。


  之前說好要對幾幕戲,對完就說拜拜,沒有穿書裏“XX出XX套房被偷拍”的情節——酒店這幾層都被劇組包了下來,出了之前“墜馬斷腿”的事情後,演員不僅其他工作人員嚴格分開,男演員組、女演員組更是重新調整了樓層。


  嚴瞿捏著手機重新進來的時候眼睛都快掙不開了,他發現自己頭一次對秦殊這種“聖人”都不自覺帶上抱怨情緒——


  “他敬業不睡覺,你明天一早5點還得上課呢!這下好了,四個小時都睡不到了。”


  “我在外麵帶著,就像給你倆把風似的,又不是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對個台詞而已,兩個男人能成什麽事兒?”


  謝鯉:==

  “人家也是好心。”


  說完,他自己也覺得這種主動給秦殊找理由的行為很蠢,“我真的好困,好幾次都把哈欠硬生生咽下去了,他是真的沒看出來還是當做沒看到?”


  嚴瞿又給孩子翻了片麵膜出來:“嗐,別想了,快點敷了快點睡覺,明早還得早起呢。”


  雖然說是五點開始早課,實際上謝鯉四點半就起了,孟琦生說得痛快放得通融,要是真的片場掉鏈子、罵起人來也絕對不會嘴軟。


  嚴瞿提前半個小時把謝鯉叫起來,先把熱身做了,稍微吃點了東西墊墊,緊接著就換好衣服準備去和武術指導組的黃師傅匯合了。


  “你那把道具沉骨寒酥有點分量,這麽貿貿然直接上手,不出三天你手指頭和腕骨就會受不了,咱們先從基本款的開始……”


  於是,這兩個小時裏,黃師傅先教了謝鯉怎麽控製扇子,等手指頭聽話了,轉、折、旋等基本花樣都能行了,這才把除了手之外的身法動作一塊融合著教。


  換做從前的謝鯉,或許是得花點兒功夫上手,可如今的謝鯉,他隻是在最開始表現得陌生、笨拙,等到練習次數漸漸多了、他便不再掩蓋自己的熟練度,進而順其自然地表現出“開竅”的狀態。


  等到7點多大夥兒陸陸續續趕去片場準備上工,謝鯉也被帶去趕他的定妝照。


  沒有比這更趕鴨子上架的事兒了:兩個小時前還在練扇子學把式,這會兒就得換上戲服戴上假發拍定妝。


  謝鯉光是換裝就換了四套,有少莊主製式的,有行走江湖初出茅驢的帥氣短打,有配合後期四兄弟結義的“兄弟裝”,還有就是小說衍生的CP粉裏最津津樂道的君不止同款。


  導演孟琦生抽空過來看了兩眼,見謝鯉手持扇子並不打開,一手環在胸前讓另一隻拿著扇子的手頂住做支撐,用扇子一端輕輕抵著額頭,一雙狗狗眼看向鏡頭時狡黠又靈動,當場拍板:“到時候就放這張上去。”


  也不是前頭那個饒鬆雪不好,畢竟圈子裏多得是二三十歲還要扮演少年郎少女小姑娘的演員,可一旦看過謝鯉的扮相再去尋思之前的那位,就多少顯得“臉譜化”。


  等到謝鯉完成了定妝工作趕去A組和秦殊匯合重拍之前的戲份時,網上已經有了《踏風碎雪錄》換角的討論。


  討論的內容主要包括謝鯉這兩天裏的不同尋常行程動向,以及之前那位提前一個月說入組參加提前培訓的男二,卻神奇從橫店“穿越”並且現身上海某著名圈內嗨店的路透照。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吐槽謝鯉怎麽混進這個劇組,還是吐槽王令函自暴自棄夜店狂歡。]

  [不是,我圈內姐妹告訴我王令函是馬戲摔斷腿恢複期沒法趕上劇組進度退組了……]

  [你看他摟著妹笑得那麽開心跳得那麽歡,像是斷腿的樣子嗎?]

  [“解散就失業”的謝鯉,和“斷腿退組”的王令函,我還是先放個瓜在這兒。]

  謝鯉正拍著戲,一時半會兒是趕不上熱騰騰的瓜,可嚴瞿全程注視著事態從“謝鯉居然能有這麽好的資源”到“書粉最滿意王令函的饒鬆雪這下沒了”,再從“王令函不是女朋友了?他分手了還是劈腿了?”到“據說謝鯉本身才是選角導演看好的”。


  直到這一步,大概是昨晚嗐翻了的王令函終於睡醒了,他的團隊開始了不算早但也絕對還有救的緊急公關:王令函方麵確認已經和平和《踏風碎雪錄》劇組解約。


  當然,這是相當避重就輕的一個做法。


  因為,整個不到200字的通告絲毫沒提及他昨夜在夜店摟妹狂歡,以及自己什麽時候背著粉絲和大眾偷偷摸摸談了戀愛有女朋友這兩件事情,甚至幾乎被圈內傳遍了他拍騎馬戲摔斷腿的內容也一丁點兒也沒提起。


  於是乎,粉絲們也顧不上了,一窩蜂襲向謝鯉——


  他前天參加了聯合嘉瑞的站台活動,當晚轉發了前隊友固定《行走的夢想家》節目組的宣傳微博。之後的兩天裏,再無任何公開動態和公開行程。


  眼下,謝鯉轉發的最後一條微博不得不進入半淪陷狀態。


  [鯉鯉子,出來說句話吧,什麽時候瞞著大家上進了,這不像你啊。]

  [雖然早就知道王令函不是什麽好鳥,但是鯉子你這個盤接的、是要去劇裏給前隊友當舔狗嗎?]

  [麻了,還有誰不知道饒鬆雪是君不止頭號腦殘粉的嗎?謝鯉你這下可以本色出演了。]

  王令函的粉絲擠不上前排,包括其他爆料營銷號真真假假放出來的一些前線消息,那也是謝鯉死忠和吃瓜路人外加陰陽怪氣前隊友粉三分天下。


  等到中午劇組官方放出換角通告時,他們更是連邊兒都蹭不上了。


  正如嚴瞿之前所說:王令函這個好色且來者不拒的毛病,遲早會讓他撞得頭破血流。


  大家都來不及尋思謝鯉是怎麽拿到救場機會的,就被王令函三年換三任女友,最新一任在談期間雙方都在橫店拍戲、還能在開拍短短時間裏和人家未成年的妹子滾到床上,甚至還被抓個正著這種連串騷操作給震驚了!

  《踏風碎雪錄》劇組本想補全一下臉麵,讓他體體麵麵地離開,結果倒好,本該“斷腿”修養的人轉眼就奔夜店蹦迪了,哦,身邊又是一個靚妹。


  [還好走了,這種人演饒鬆雪,我會把去年年夜飯都嘔出來!]

  [卑微鯉粉哭著流淚:你們別嫌棄鯉鯉子啊,他起碼是個清清白白的宅男!]

  清清白白的宅男又開始貼在秦殊身邊做舔狗了。


  君不止衣服破了,饒鬆雪在滄州城裏最好的成衣鋪子裏給他買新袍子。


  君不止想換批新暗器,饒鬆雪大手一揮、包了一批祁寒山運來的百年寒鐵,重金請了名匠為其一手打造。


  君不止想他家鄉的竹葉小調,饒鬆雪跑遍滄州城的畫坊藝館,找到了和君不止同籍的清姬,包了人家一夜專門吹著哄君不止睡覺……


  當年的看官還是振振有詞他們是有來有回的兄弟情,可現在的讀者隻看到了舔狗濃濃的愛:如果君不止說他上茅房懶得動手,指不定饒鬆雪還會用他的沉骨寒酥幫人家扶著鳥……


  說多了,說多了!

  片場裏,孟琦生果然對秦殊一手推薦的謝鯉越看越滿意:沒有很多的表演經曆不要緊,白紙一張更好調|教。


  從前拍了兩天的王令函雖然也好,但他更多的想著是怎麽用饒鬆雪這個少莊主身份展現自己的魅力與演技,琢磨著壓一壓秦殊這個年輕的主演。


  可現在的謝鯉,他是真的快要與饒鬆雪融為一體,那份熱情和親近熱烈的剛剛好,多一分就是油膩、少一分又不那麽靈。


  “不愧是一個團,這默契,真的可以啊!”


  好端端的一句誇獎,硬生生把秦殊和謝鯉誇冷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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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晚了來晚了,這章算昨天的哈!——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年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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