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在風渺音的堅持之下,齊笙終於勉強同意讓他二人離開神醫穀,隻是再三權衡之下,齊笙決定要跟著風渺音他們一起上路。
齊笙天性上對自己經手的病人的病情看的比什麽都重要,一定要隨時確認風渺音的傷勢正在恢複中,而由於葉落久未回到神醫穀,所以這一次回來,穀裏的長輩們都不願意這麽快就放葉落離開。
既然齊笙已經決定要跟隨風渺音和應安言兩人一同上路了,葉落和秋瞳也就不著急趕路,有齊笙的醫術在,葉落還是很放心的。
幾人就在神醫穀的陣法出入口處做了分別,然後在這裏應安言、風渺音和齊笙三人一同往出界處駕車離去,身後是送行的葉落秋瞳二人。
遠遠的跑過來一個黑色的小點,那小點漸漸靠近、放大,依稀可辨是一個清秀的少年,小孩兒老遠就看到馬車被駕起來往出界處漸行漸遠的趨勢。
“哥!哥!等等我,等等阿爍啊!”
小孩心裏一急,也顧不得原本打算偷偷溜進去與兄長齊笙一起離開神醫穀的打算,隔著老遠就忍不住叫出了聲來。
沒辦法,他也沒有料到,不知道是哪個惡作劇的這麽討厭,竟然用黑色的壁紙把窗戶都給封得嚴嚴實實,害得齊爍睜眼一看屋子裏烏漆抹黑的還以為猶在深夜。
要不是齊爍尿急憋醒往外麵跑去小解的時候,推門一看天都大亮了,隻怕是等到齊爍自然發現不對勁都要是下午的事了。
齊爍急得兩眼之中淚花打轉,滴溜溜的黑色眼睛委屈的眨巴著,可是他看不到的地方,是兄長齊笙不忍心的加速馬車的動作。
這一次出行不是為了遊山玩水,也不是為了行醫問診,在一開始風渺音和應安言就把情況分析的很清楚,這路上少不得會不安穩,可是齊笙卻沒有辦法放任自己的病人自生自滅。
以往每回出穀坐診,齊笙都會帶上齊爍,可是這一回卻不行了。齊笙身手一般,習武隻是為了強身健體,有足夠的精力支撐自己完成醫道上的鑽研,通常入了迷一看就是一天一夜。
可是正因為如此,此處出行的凶險之處,讓齊笙沒有足夠的把握可以時刻保護好自己的弟弟,所以這次齊笙幹脆狠心把齊爍撇在了神醫穀裏。
齊爍房間窗子上貼的黑紙,正是齊笙事先就與其他的師兄弟們串通好了的。齊爍的性格齊笙最是清楚不過了,就算嘴上答應的好好的不會跟著一起去,但是轉頭來說不定就偷偷的打起了小算盤來。
齊笙聽著身後遠遠的傳來自家弟弟焦急的呼喊聲,心裏也是又有不舍,又有愧疚。可是齊笙冷靜得很,沒有因為一時的心軟就停下馬車鬆口答應齊爍同行的要求。
馬車漸漸的駛出了一片濃霧之中,豁然開朗,身後齊爍焦急委屈的呼喊聲音也終於再聽不見了。齊笙鬆了口氣,壓下心裏的不舍和愧疚,一拉馬韁,馬車就繼續往下一座山頭奔馳而去。
應安言安置下了風渺音,將馬車裏的東西歸納收拾了一番,這才從馬車裏麵出來,坐在了沉默駕車的齊笙身邊,他拍了拍齊笙的肩膀,對他說:“大齊公子先進馬車休息一會兒吧,馬車這裏就交給我來駕車吧。”
應安言說完很自然的就將齊笙手裏的韁繩接過,熟練的駕駛起了馬車,不過齊笙卻並沒有轉身進去馬車裏麵休息。
齊笙往旁邊挪了挪,就這樣和應安言並排坐在了車門前的駕駛車板上,看著眼前顛簸的道路和兩旁慢悠悠往後倒退的景色。
“應公子叫我子瑜就好,你我相處數日也算熟識了,不必如此客氣。”
子瑜是齊笙的字,在二十歲之後由他的師父在冠禮上賜下的,應安言點了點頭,也說道:“那子瑜便喚我安言吧。”
齊笙應下,把身子往馬車上一靠,把實現移到了澄晃晃的天上,一行飛鳥掠過天際,齊笙突然湧起了一股想要宣泄些什麽的衝動。
“我弟弟是我一手帶大的,小時候師父醉心於鑽研醫術,其實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在幾個師叔那裏學習的。我弟弟那時候就更小了,幾個師叔都還是個半大孩子呢,哪懂得照顧別的孩子?”
應安言聽著齊笙的話,心裏知道或許是因為剛剛在神醫穀出界處齊爍的呼喊聲,讓從沒有分別過得兩個兄弟之間有些不適應。
齊笙此時隻是需要有個可以聆聽他說話的傾訴對象,不管那個認識誰。所以應安言很體貼的將目光往大道上帶,沒有說一句話,卻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傾聽模樣。
果不其然,齊笙對應安言的安靜很是受用,心中微暖,沒了種種顧忌,那些想要宣泄出來的話,也就沒那麽難以開口了。
“阿爍的天賦不比我差,當年我在第一次給他認草藥啟蒙的時候就看出來了,當年我花了一個月才記下了穀內所有的草藥,而阿爍隻用了半月。”
齊笙像往常那樣隻要說起自己的弟弟齊爍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平日裏話不多的一個人,此刻就像是裝了發條一樣,一個人也可以絮絮叨叨很久。
“……抱歉,聽我說這些是不是有些無聊?我和阿爍從未真正分別過,這些年我每逢出穀曆練都會帶上阿爍,從沒有分開超過半天,所以一時間有些不太習慣。”
齊笙發泄了一通,總算是輕鬆了許多,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應安言,他知道自己在神醫穀內的那些師兄弟們都不喜歡聽他絮絮叨叨這麽多話,沒想到應安言竟然能夠麵不改色的全部接納下來。
“沒什麽,阿爍弟弟天性率真,這次的分開一定會讓他成長起來一些。你這個做兄長的也不必太過介懷。子瑜先進馬車裏麵休息一會吧,這幾日可能會有些趕,路上隻怕是沒有多少休息的時間了。”
應安言體貼的沒有多談之前的事情,故意把話題繞開免得齊笙不自在,齊笙果然領情,他點了點頭,掀起簾子進去了馬車裏麵。
這馬車是神醫穀的人準備的,樸實的外觀但是裏麵卻內有乾坤,足夠他們三人的空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一應幹糧藥品準備的十分充足。
風渺音因為身上有傷在身,已經在馬車的一處角落睡下了,馬車走在不算平穩的小道上,晃晃悠悠的卻也並沒有將熟睡之中的風渺音吵醒。
齊笙在距離風渺音最遠的那個軟墊上臥下,趁著時間還早就著搖搖晃晃的馬車在鋪好的軟墊上麵閉了會兒眼,意識漸漸地被疲憊籠罩。
馬車還在不知疲倦的行駛著,很快就在太陽落山之前駛離了神醫穀的勢力範圍,因為天色將晚,應安言便把馬車拐進了最近的一個小縣城裏,就在他們所要穿過的鳳陽城邊上,明日一早幾人就要進城。
這是個很普通的縣城,民風淳樸,路不拾遺。比起柳溪鎮那個畸形閉塞的奇怪小鎮,顯然風渺音幾人終於遇見了正常的縣城。
奔波了一天的勞累讓應安言也沒有心思感慨這些,這一路走來還沒有行程過半就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實在是讓人疲於應付。
三人就在這個縣裏的一間客棧住下了,就此一夜無話。
及至第二日天明,用過早膳之後,風渺音和齊笙待在客棧裏麵,應安言先行出門打探消息,似乎這鳳陽城最近盤查的很嚴,出入鳳陽城都需要辦理身份手續證明自己,尤其是像他們這樣的來自外鄉的旅客。
應安言一早上打聽到的這些消息裏麵,唯一讓三人還算高興的就隻剩下了江湖人的身份證明辦理時間更快這一條了。
風渺音和應安言的身份證明都在平安寺的那一場大火裏麵燒的幹幹淨淨,若是想要通過鳳陽城的城門看守,他們要麽改道另尋要麽回到落戶之地的京城重新辦理身份證明。
至於三人之中臨時加入的齊笙,則因為從小就生活在神醫穀與世隔絕,對於這些東西就更加沒有了。
繞路需要花費至少一倍的時間,時間上絕對來不及的,更別說折返回京重新辦理身份證明這一條路了。這下看來,三人若是想要繼續走下去,還必須要將這江湖人士的身份證明開出來了。
眾人沒有辦法,隻好琢磨這江湖人士的身份證明到底該如何才能開出來。這就不得不說起來玄月國江湖武林與官道勢力之間的協約聯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