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此時真想給自己來一巴掌,瞧你慫的,這就嚇破了膽了,實在是太沒出息了。卻不曾想,這樣的反應還算是好的了。
等到豆花尋摸著聲音,翻過一塊大石頭,看見了倒在一片血泊之中,那個生死不知的女人之時,差點沒嚇得痛哭流涕,屁滾尿流。
繞是如此,豆花也兩腿一軟,啪嘰一聲,歪倒在了地上:“殺,殺人了……”
“咳咳咳,救命……”
那渾身是血的女人分明是聽到了豆花怔愣顫抖的聲音,此時強撐著動了動手指,發出一些聲響,來證明自己還是活著的,隻是也離死不遠了。
見人還是活著的,豆花的心情倒是沒那麽恐懼了,隻是一時也還是緩不過來,因為按照女人這恐怖的失血量來看,撐過撐不過去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因為同樣身無長物的豆花根本無力救她。
那女子掙紮著張開了幾乎要被血糊住的雙眼,費力的往豆花的臉上看去,待到看清楚入眼的隻是一個陌生的半大丫鬟的時候,那女子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失望。
她突然沒了聲音,久到豆花心底一顫,幾乎都要以為這女子已經斷了氣了的時候這女子忽然又緩了過來,奄奄一息的衝著豆花勾了勾手指,豆花猶豫了一瞬,還是壯著膽子幾步上前半跪在了地上的女子跟前。
豆花也沒有見過這個女子,但是從她身上熟悉的衣飾來看,對方也是太傅府裏的一個丫鬟,隻是不知道究竟是在哪一個院子裏當值。
這也是豆花願意蹚這蹚渾水的一大原因,豆花實在是不忍心看著同樣在太傅府當差,卻有人死的不明不白,生活的苦難分明還未曾教會豆花獨善其身和冷眼旁觀的道理。
於是豆花就上前,看著地上掙紮著雙唇,開開合合費力的說著什麽的女子,很自然的就將耳朵向著地上的女人靠了過去。
“告訴大小姐,證據隻有采買處南寶知道,隻有他一個人知道,知道在哪裏……隻有他知道……”
豆花聽的一頭霧水,什麽證據,什麽南寶,為什麽自己一句話都聽不明白,豆花還想要繼續問下去,那女人卻突然抽噎著泣不成聲。
那哭聲淒淒哀哀,斷斷續續,從女人破風箱似的胸腔內悶悶的發出來,很難聽卻意外的令人跟著悲切不已。
“對不起,對不起,我好後悔,對不起……隻有南寶知道,隻有他知道……”
那女人的聲音明顯的變得語無倫次起來,豆花愕然的看著女人似乎是陷入了夢魘,神智幾乎已經全部失去,卻隻記得開開合合,重複著這兩句話。
豆花聽著,卻突然對這可憐的女人產生了濃濃的憐憫和悲傷,她不知道是在跟誰道歉,南寶又究竟是誰?豆花也忍不住跟著抽泣起來。
布若尋摸著轉過了一塊大石頭,映入眼裏的正是眼前這一幕,兩個女孩兒一躺一坐,各顧各的哭泣著,卻又聯係在一起,哀傷的很。
布若卻是一眼就將兩個女孩都給認了出來,一個正是那個自己尋找已久的小丫鬟豆花,另一個布若看著眼熟,仔細想了一會兒,才從記憶深處給扒拉了出來,這不是與自己有過一麵之緣的“小紅”嗎?
隻是如今看著“小紅”奄奄一息的躺在雪地裏,生死不知,布若也沒有心情去計較這個女子當日對於自己的欺騙和算計了。
她還不能死,布若腦中第一個閃過的就是這條想法,布若掏了掏自己的懷中,才愕然的發覺今日走的匆忙,竟然將平日裏隨身攜帶著的幾瓶吊命的丹藥給落在了房裏。
看來老天今日是注定要將“小紅”的命給收去了,布若也隻是感歎了這麽一瞬,就立馬旋身向前,逼近了躺在一地血泊之中的“小紅”。
“小紅?告訴我,是誰指使的你?”
布若逼視著奄奄一息的女子,那女子已經聽不見外界的任何聲音了,她一張嘴就從口中汩汩的往外吐著大口大口的鮮血。
布若隻來得及依稀辨別出幾個字,“對不起”、“隻有他知道”,就見得那女子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布若愣住了,她還沒有弄清楚幕後真凶究竟是誰,可是下毒之人竟然已經咽氣了。
就在這時,從旁邊伸出了一隻手,手的主人豆花小丫頭哭的眼睛通紅,卻牢記著那女子臨終前的托付,她已經辦砸了布若姑姑交代的事情,總不能連這第二件事也給辦砸了。
豆花見著布若姑姑向著自己這邊看來,一邊抽噎著,一邊盡力用明白的話語將那女子托付給自己的話,都告訴了布若姑姑。
豆花知道布若姑姑是風渺音跟前最信任的人,所以若是想要將話待到風渺音的跟前,交給布若姑姑來說,才是最容易的。
這也是為什麽當地上瀕死的女子看到來人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鬟的時候,心中失望的來由。
若隻是一個毫無背景,不得重用的小丫鬟,那麽究竟能不能將自己的托付帶到大小姐的麵前還未可知,會不會為了獨善其身而將自己的囑托都通通拋在腦後也是極有可能的。
但是那女子已經走投無路,隻得死馬當活馬醫,抱著僥幸的心態將自己的遺言說給了豆花聽,索性豆花足夠幸運,遇到了布若,這大概也是地上那個可憐的女子一生中最後的幸運吧……
“就是這樣了,她隻告訴我采辦處的南寶知道證據在哪,可是我也不知道是什麽證據,南寶又是誰。布若姑姑,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啊?”
豆花的鼻子都給哭紅了,布若歎了一口氣,都是命啊!布若抬起手摸了摸豆花的小腦袋,強打起精神來說:
“傻丫頭,我們先將小紅的屍首掩埋了,讓她入土為安,然後我們把消息帶給大小姐,由大小姐來定奪。今日之事,你我絕不能對外透露出半分,除了大小姐,不能讓第四個人知道,你記住了嗎?”
豆花含著淚花點了點頭,道理她懂,她隻是還沒有緩過來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自己親眼看著她一點一點失去了溫度。
這對於還是個孩子的豆花來說,確實有些殘酷了。可是這就是現實,她不得不去麵對,生活不會因為她還是個孩子就對她網開一麵。
布若和豆花匆匆將“小紅”屍骨草草掩埋了,讓她入土為安,並在原處做下了標記,隻等著日後真相大白了,再將“小紅”正式入殮。
布若不敢將豆花再放回原處,擔心豆花知道的太多,那幕後之人若是發現了風聲,隻怕會對豆花下手,布若匆匆回到了風渺音的院子,卻讓豆花先搬到自己的地方暫住下去。
那邊風渺音正得了廚娘張氏的供言,對於那個叫小紅的丫鬟正準備好好尋摸一番,從她那裏入手,挖出幕後真凶,找出解藥。這邊布若就將小紅的消息給風渺音帶了回來。
風渺音聽了布若的稟報,著實沉默了半晌,她心中歎息,為今之計,也隻有順著那個叫小紅的丫鬟所說的,卻采辦處將她所提到的關鍵之人“南寶”給找過來問話。
布若得了風渺音的吩咐,立刻馬不停蹄的向著前院采辦處趕去,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就錯過了什麽,讓南寶也遭遇“小紅”的不幸。這種錯誤,犯過一次就該知道如何避免了。
布若趕到的時候,不巧,正遇到管家派來的人手,正要綁了那個叫南寶的小廝,發賣出去。
“放開我,我沒有貪錢,我沒有,是有人誣陷我,是唔……”
那瘦高個子的小廝滿臉氣憤,正想要反駁什麽,卻被一旁眼疾手快的打手給堵了嘴,南寶嘴被堵住,這下子支支吾吾的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隻能用憤怒的目光瞪視著在一旁看好戲的眾人,這些同在采辦處當差的下人們大多是府上的家生子,平日裏抱團結實的很,對於南寶這個毫無背景,毫無根基的插足者,自然是排斥多過於接納的。
這其中自然也有被搶了自己子侄的差事的老管家,在背後不著痕跡的推波助瀾,和鬱忿難平的那個子侄輩在一旁煽風點火所共同努力得出的結果。
南寶在采辦處向來被排擠,最苦最累最沒有油水的活,都是南寶在做,可是南寶都忍了,隻為了不讓姐姐南珠為他擔心,他向來是報喜不報憂的。
沒想到這幫人愈演愈烈,毫無收斂,竟然在自己貪墨公中銀子的事情敗露之後,一股腦兒的全部推到了無辜的南寶身上,讓他受了這個不白之冤,替眾人頂罪。
犯事的也有管家的那位子侄,後來還是被管家安排進來的那位,所以明知道另有隱情的管家也選擇視而不見,將無辜的南寶推出去頂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