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料之中的刀子劃破骨肉的感覺並沒有如期到來。風渺音心中悲慟,一時間竟然也沒有發覺。
風渺音感覺到了臉上一陣濡濕,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留下了眼淚。風渺音怔愣的睜開了緊閉的雙眼,這才反應過來,有些恍惚的向著忽然停頓下來的應安言看去。
應安言舉起匕首的那隻手忽然不受控製的停頓了下來,應安言看著風渺音臉上哀慟的淚水,心裏忽然像是被什麽密集的小針一下一下的刺著,針紮般的疼。
應安言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了痛苦掙紮的神色,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不能傷害她,絕對不能傷了眼前這個女子,應安言心裏沒來由的忽然湧上了這種想法。
應安言有些茫然無措,風渺音卻恍惚著抬手撫上了應安言停滯在半空之中的那隻握著匕首的手。
“安言……”
“音,音兒,”應安言的眼中忽然又顯現出了一絲亮彩,他痛苦的後退了一步,強忍著腦中翻滾著的暈眩和刺痛,“音兒快走,不,不,打暈我,快動手……”
應安言從喉嚨裏悶悶的低吼一聲,臉上的神情不斷的在清醒和失神之間快速變換著,應安言極力想要控製住自己的神智,可是卻有些力不足心。
“安言——”
風渺音的眼中又開始浮現出點點淚花,她咬牙死死的忍住心中的難過和心疼,定了定神,飛快的在應安言的身上點下了幾處穴道,她伸出雙手,輕輕的扶住應安言軟下去的身體,可是風渺音的手臂卻出現了一絲顫抖。
門忽然被人撞開,葉落等人一衝進內室,就看到了眼前這一幕,看來他們還是來得晚了些,幸好風渺音沒有出事。
葉落看著周身籠罩在冷寂之中的風渺音,她的雙目微垂,垂落下來的眼睫打下了一小片陰影,遮住了雙眼之中的種種脆弱。
葉落知道此時的風渺音必然是不想要讓別人看到自己失控的一麵,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擺擺手,將身後集結起來的眾護衛一一遣散了。
葉落又看了一眼室內沉默不語的風渺音,她臉上和手腕上的小口子已經止住了血,凝結出了一道道血痂,襯著風渺音白皙的皮膚,看上去顯眼的很。
葉落心中歎息,將手裏的一瓶傷藥,輕輕的放置在桌子上,自己也旋身退了出去,還不忘掩上了門扉,將空間留給了風渺音和應安言兩人。
既然應安言已經毒發過這一次,想必是熬了過去,餘下的時間都不會出現問題,葉落還是先回了自己的藥廬,繼續去琢磨那南疆傀儡毒的解毒之法去了,這也是目前葉落唯一能為風渺音所做的了。
風渺音等到眾人都退了出去,室內又重新回到了一片死寂。她沒有看桌子上的傷藥一眼,心中卻記下了葉落心細如發的體貼,隻是此時風渺音的全副心神都已經牽掛在了懷抱中昏迷不醒的應安言身上。
風渺音吃力的站了起來,將應安言從地上扶起,腳步有些蹣跚的將應安言送到了幾步開外的床榻之上,好生安置了下來。
天泛藍,日頭即將升起,風渺音靜坐了一個晚上的身影終於動了動,她還需要回到太傅府去調查背後下毒的真凶。
風渺音此時恨極了那個害得應安言至此的幕後真凶,她不動聲色的從應安言的床榻旁站起了身子。
天將放亮,應安言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隻是還不能立馬清醒過來,風渺音不想再等下去了,她要回到太傅府,為應安言找到解藥。
“渺音,用過早膳再走吧。”
葉落擔憂的看著麵色有些蒼白的風渺音,忍了一忍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勸到,雖然風渺音的狀態比之昨天剛剛回來的時候要好得多,可是葉落卻還是有些不放心她。
“不了,我實在是沒有胃口。安言就拜托你照顧了,我會盡快找回解藥的。”
風渺音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個稍微輕鬆一些的笑容,來安撫一下葉落的擔憂,卻實在是無法做到,風渺音不再看葉落,轉身登上了無望樓準備的馬車。
馬車夫一甩鞭子,馬就一溜小跑,馬蹄聲嗒嗒的向著城中駛去,葉落凝視著馬車越來越遠的背影,將心中的百般滋味收歸心底,轉身回了他的藥廬。
萬家炊煙升起,太傅府的眾人也都已經過了用早膳的時間,風渺玥用過早膳,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風渺玥背著雙手,在自己的屋子中有些焦慮的來回踱著步子,上回給風渺音下的毒,也不知道究竟怎麽樣了,算著時間,風渺音也該是到了毒發的時候了。
可是偏偏這幾日風渺音不在府內,風渺玥就是急紅了眼睛也沒有辦法得知風渺音究竟有沒有如她所料的那般毒發身亡。
風渺玥隻要一想到風渺音那個害人精會被自己的毒藥給毒死,心底裏就會出現一陣莫名的恐懼和竊喜,隻要風渺音一死,過往種種都會一筆勾銷的。
爹爹的寵愛會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上,京中那些流言蜚語也會被風渺音的死所衝散的一幹二淨,甚至於,三皇子的目光從此以後就隻會對著自己一個人了。
風渺玥再也不用擔心風渺音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就將自己的三皇子給搶走了,隻是風渺玥第一次做這種心狠手辣的事情,心中實在是害怕不安,但是唯獨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賞樂兒近些日子也感覺到了風渺玥的種種反常的反應,賞樂兒心中有些隱隱的不安,這個傻孩子不會是又捅了什麽簍子了吧?
賞樂兒不怕風渺玥做錯事,隻是擔心風渺玥還太小,處事不夠成熟,會給別人留下攻擊的把柄,賞樂兒這些日子一直在探究風渺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賞樂兒突然想起了前些時候,風渺玥突然跟自己提起的一個人事安排,似乎是要自己將風渺玥院子裏哪個丫鬟的兄弟給安插進前院的采辦處去。
賞樂兒如今細細捉摸起來,頓覺得不對勁之處良多。賞樂兒將此事作為插入點,找心腹偷偷的查了下去,這一下可不得了了,竟然也順藤摸瓜的被她猜出了一些端倪。
幾日前,就在風渺音剛從普華寺祈福歸來,回到府裏的那天,風渺玥院子裏新提拔上來的丫鬟曾經出現過風渺音院子前鬼鬼祟祟的,然後那丫鬟就被風渺玥給遷到了不起眼的地方當值,而那個不起眼的丫鬟的兄弟卻突然受到了提拔,進了府上的采辦處做采買。
賞樂兒冷不防的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莫不是玥兒她真的對風渺音下了手不成?賞樂兒登時被嚇出了一身冷汗,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去責備風渺玥,反而是想著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被外人發現了。
賞樂兒對於風渺玥做事不夠幹脆利落,反而有些拖泥帶水的做法不是很滿意,在她看來,若是真的對風渺音下了手,那麽就應該把尾巴給清掃幹淨了,萬萬是不能留下把柄給別人攥著的。
對於風渺玥在事成之後,不僅沒有將那個下毒的丫鬟給發賣的遠遠的,永遠不讓人有機會說出真相來,反而還將那丫鬟的兄弟給提拔了,這實在是太過婦人之仁了。
賞樂兒此時還不知道風渺玥到底是對風渺音做了些什麽,但是這並不妨礙賞樂兒一腔愛女之心下,為風渺玥做些什麽。
“來人。”
文琴姑姑恭順的走了進來:“夫人,可是有什麽吩咐?”
“文琴啊,你跟了我也有二十多年了吧。”
“是啊夫人,從您五歲起我們幾個老姐妹就服侍在了夫人的身邊,這一轉眼的,竟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八年了。”
文琴被賞樂兒隨口一句問話勾起了回憶,語氣有些悵然的回憶了起來。
賞樂兒神色不明,頓了頓又開口繼續問了下去:“文琴,就是因為咱們一起長大,知根知底的,在這太傅府裏,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有些時候,一些心裏話啊,不方便跟老爺說,給玥兒講,她也不愛聽,就隻能和你說說話。”
文琴這會兒被賞樂兒的話有些繞暈了,平日裏向來精明的頭腦像是打了漿糊,有些反應不過來賞樂兒想要表達些什麽,隻得喏喏的點頭應是。
索性賞樂兒也沒打算讓文琴自己去猜,自顧自的又往下說了起來,
“文琴,老姐姐,玥兒也算是你一手帶大的了,那孩子平日裏見著你也親親熱熱的,可是玥兒還是太過於單純了,我真擔心她受人蠱惑,一時做錯什麽誤入歧途。”
文琴這下也多少琢磨出味來了,她試探著開口看著賞樂兒說道:“夫人不必擔憂,玥兒小姐心思純善,且有夫人和老爺關心著,定然不會有什麽人膽大包天去打二小姐的主意。”
文琴看著賞樂兒的表情還是淡淡的,心中轉了一轉,便又試探著加上了一句,“夫人若是有什麽不放心的,文琴願意替夫人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