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風老夫人離開之後,風渺音在原處站了站,垂下的眸子裏不知道又閃過了什麽樣子的晦澀難懂的情緒。
應安言察覺到風渺音情緒的不對勁,有些擔憂的上前兩步,輕輕的抓住了風渺音的手,風渺音被應安言的舉動打斷了思緒,她抬起頭來,看了目露擔憂的應安言一眼,有些慰藉的笑了笑。
“安言,我們也先回去吧。”
風渺音反手同樣的握住了應安言抓住自己的那隻手,將應安言一起帶離了這個讓她連呼吸都有些沉悶的屋子,也遠離了,正兀自慌亂驚呼成一團的風渺玥和賞樂兒等人。
風渺音與應安言踏出房門的同時,與正匆匆向內踏進的趙大夫擦肩而過。趙大夫有些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這位淡然處事的大小姐一眼,就頭也不回的進入了內室。
從始至終,風渺音都沒有看過其他任何人一眼,似乎已經完全的置身事外了。
風渺玥自作自受,風老夫人不忍心責罰風渺玥,可是風渺音卻絕對不會忍下這一口氣,不僅僅是為了她自己,更是為了被寒了心的風老夫人以及無辜被冤枉的小狗子、平白受了無妄之災的福澤。
風渺音冷笑一聲,風渺玥,這些日子以來,勞你招待,這回,就好好的享受享受姐姐給你的回贈吧,畢竟,姐姐的美顏丹藥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消受的了的。
“趙大夫,趙大夫快來看看,我的玥兒到底是怎麽了?這紅疹子怎麽越來越多,也不見消停的?”
賞樂兒一把拽住趙大夫的醫藥箱,有些失態的連聲問到。而此時的風渺玥已經完全沒有心情去想什麽恩怨嫉妒,情情怨怨的了。
風渺玥隻覺得此次的過敏反應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強烈,都要來的嚴重些,風渺玥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卻還是強忍著不適,打起精神想要聽清楚趙大夫對於自己臉上的紅疹子到底是如何診斷的。
“這……夫人隻怕是要做好準備了。二小姐這次恐怕是有些凶多吉少了。”
賞樂兒向後虛虛一倒,被眼疾手快的文琴給一把扶住,文琴一麵安撫著猶自驚慌無措的賞樂兒,一麵焦急的連連出聲問詢到。
“趙大夫說的當真有那麽嚴重?二小姐不過是對動物皮毛過敏,起了些疹子罷了,怎麽就不行了?”
趙大夫此時才明白,原來賞樂兒、文琴等人是聽岔了自己的話,趙大夫有些失笑,卻也笑不出來,就算風二小姐的病情還沒有這麽嚴重,但是他所得出的那個結果,對於正處在大好年華的風渺玥來說,絕對是比死還可怕的下場。
“是風夫人理解岔了,老夫的意思是,風夫人隻怕是要做好心理準備,二小姐的此次過敏反應很是劇烈,隻怕是要留下疤痕,難以去除了。隻怕以後,會致使風二小姐的臉上有疾。”
賞樂兒聽著趙大夫的前一句話還有些安慰,還沒緩過了一口氣便就又聽到了趙大夫說到風渺玥以後可能會在麵上留下疤痕的診斷,頓時臉色一下子就刷白了。
而正處在神思混沌,半昏半醒之間的風渺玥驟一聽聞趙大夫和賞樂兒的對話,登時眼前一黑,徹底昏死了過去,不省人事了。
“夫人!二小姐撅過去了!二小姐暈死過去了!”
丫鬟們一片驚呼,將賞樂兒也從神色無措之中喚醒了神來,賞樂兒等人又是好一陣兵荒馬亂,這才將大受打擊的風渺玥穩定下來。
賞樂兒神色哀傷,卻堅定的對著趙大夫說到:
“趙大夫,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我的玥兒絕對不能被毀掉,我要我的玥兒完完好好的,如果玥兒的臉上留了疤,她的一輩子就毀了。我風家和賞家都會不惜一切代價,隻要你能夠治好玥兒的臉疾。”
趙大夫看了一眼,賞樂兒眼底的瘋狂和危險,當下隻得歎了一口氣,無奈的應下了,心中對於這個自作自受,反而還害得自己也被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的風家二小姐,真是又可憐又可恨。
“好吧,老夫會盡力而為的。”
趙大夫也不願與已經完全失了理智的賞樂兒再多言一句,轉身裝作去整理藥箱去了,避開了與賞樂兒的交談。
賞樂兒這會兒才想起來,那個導致一切如今這種局麵的罪魁禍首,那個風渺音。賞樂兒怒氣衝衝的四處打量了一圈,這才發現風渺音早就已經趁著混亂初期的時候就悄然離去了。
賞樂兒有氣沒處撒,隻能將無邊的怒火壓在了心底,頓時看什麽都不順眼起來了。
風渺音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裏麵,對著正等在小院子裏的陳伯和小狗子爺孫兩個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小狗子那顆忐忑不安、高高被懸起的心頓時又被放回了原處,小狗子歡呼一聲,高高的跳了起來。
“太好了,小狗子不用擔心會給風姐姐添麻煩了,小狗子不是凶手!風姐姐,你找到的那個凶手到底是誰啊?她實在是太壞了!”
放下了重重心事的小狗子又恢複了往日裏歡脫外放的性子,義憤填膺的揚起了小拳頭,很恨不平的說道,差一點,給她背黑鍋的就是自己了,那個凶手真是太惡毒了!
風渺音與應安言對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無奈,風渺音緩緩搖了搖頭,繞開了這個誰是凶手的敏感話題,風渺音話音一轉,對著麵上露出了淺淺的欣慰笑容的陳伯有些遲疑的開了口。
“陳伯,如今事情塵埃已定,隻是我擔心風夫人還是不肯放過你們,反而會因為我的原因而故意為難於你們。我能保住你們一次,卻不能保證我不在府裏的時候,你們依舊可以平安無事。所以我……”
陳伯的心驀地沉了下去,他心中漸漸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想,雖然有些不舍,但是生性善良淳樸的老實人陳伯也並不感到氣憤不平。
他們爺孫兩個本來就是承了風渺音和應安言兩人的救命之恩,如今又給她們添了這麽大的麻煩,本來就應該自請離去的,可是陳伯顧念著小孫子還太小,這才厚著臉皮不去主動提及這件事。
“大小姐說的是,大小姐和應公子收留救治我們爺孫兩個,陳伯已經感激不盡了,未免連累了大小姐,如今我們自然是要主動請離,也好報答大小姐對於我們爺孫倆的大恩大德。”
小狗子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談到了要主動請離的話題,但是卻也是煞有其事的跟著點了點頭。他懂得,不能連累風姐姐的,這不正是爺爺陳伯常常對於自己耳提麵命的教誨嗎?
“陳伯,你誤會了。我不是要趕你們走,既然已經入了我風渺音的府門,就是我風渺音的人了,我又怎麽會對自己人這麽絕情絕義?我隻是想要先將陳伯和小狗子送到別莊上去暫住,避避風頭罷了,不然在這太傅府裏,我隻怕不能時時顧及到你二人。”
風渺音搖了搖頭,有些失笑的看著這一老一少兩張認真的麵孔,心中暖暖的,有些慰藉。
“安言,還要請你幫我把陳伯和小狗子都給送到別莊上去,小狗子也到了該啟蒙的年紀了。到那裏去,好歹還有個更安穩的環境和幾個同齡的孩子們一起啟蒙。”
風渺音提到的那個莊子正是無望樓葉落手下的產業之一,是一個專門收留流浪孤兒的慈善組織,風渺音所說的是位於城郊的一個主部,人並不多,卻比別處分部的條件要好上不少,離著無望樓也近,方便風渺音以後去看望二人。
“這……是陳伯小人之心了。大小姐大恩,我和小狗子無以為報了!小狗子,快給大小姐磕頭。”
陳伯感動的眼眶一紅,心中百感交集,活了大半輩子,什麽人情冷暖都見過了,對於風渺音,陳伯是打心眼裏的敬服,他連忙一把拉過小狗子,就要往下按,給風渺音磕頭。
風渺音對於他們爺孫兩個來說,已經恩同再造,可是他們兩個老的老小的小,有身無長物,真是不知道該拿什麽去償還風渺音給予他們爺孫的恩情,隻能用最直白的磕頭來表達心中的感動。
風渺音連忙一把攔住小狗子和陳伯,有些無奈的搖頭阻止,對著陳伯溫婉勸道:
“陳伯,小狗子既然叫我一聲風姐姐,我自然也是要受下這一聲姐姐的,將你二人送到別莊,不過是盡到我一點兒做姐姐的心意罷了,您就坦然受下吧。快回去把東西收拾了,明兒個一早就是我這師弟一同做馬車去莊上住下吧。”
“風姐姐,小狗子一定會好好學本事的!等小狗子學會了本事,就回來給風姐姐做幫手,讓那些壞人再也不敢欺負風姐姐了!”
小狗子現下隻怕也是弄明白了這個即將分別的既定事實,有些鼻子一酸,卻想起風渺音曾經跟他說過男子漢不會輕易落淚,因此硬生生的忍住了,隻是信誓旦旦的向風渺音許下了還有些稚嫩的承諾。
此時的兩個人隻怕是誰都沒有想到,這個此時還隻會強忍著眼淚汪汪,鼻子紅紅的軟糯糯的小團子,隻是為了這一句被當做孩子玩笑的承諾,一步一步,終於成長為了一位在未來呼風喚雨、位高權重的大人物……
而此刻,這位未來能夠在朝堂之上呼風喚雨的大人物,還隻是一個賤名小狗子,甚至還不會控製自己情緒的,梳著兩個小髻的幹瘦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