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起,風渺音便再也沒有出過二門去找應安言。應安言平日裏最多也就是到二門處等著她,她不知道他這幾日在那裏等過她沒有。
甩了甩混亂的思緒,讓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些事情,不然她覺得她的腦袋會炸了的。
好在應安言也算是循規蹈矩的,除了在山上之時,他會在她房間門口等著,除了不得已才會進她的房間。
風渺音盤膝而坐,她已經有一個時辰了,都沒能入定,她隻能告訴自己她的功力還不夠。
應安言這幾日也沒有做晨課和晚課,整日的守在二門處。那些進進出出的下人都懷疑,是不是這個小子惹大小姐生氣了。
畢竟大小姐回來風府後的這些日子,也都是平易近人的樣子,而且還幫他們義診,就是府中幾個有怪疾的人的病都被大小姐治好了。反正,她們是覺得,大小姐雖然看起來清清冷冷的,但是卻比那個看起來很是無害的二小姐要讓人舒服。
若真是這個小子惹了大小姐生氣,那道當真是罪大惡極,活該他在此處等著。
對於他們的白眼,應安言也隻當做是沒有看到,反正這個世界上,除了風渺音,他不會將任何人放在心上,不管別人是喜歡他,或是厭惡他都無妨。
風渺音勉強靜下了心來,才入定片刻,卻聽得外麵一陣嘈雜,好看的黛眉微微的蹙起,縱然不願,也隻能起身出去看看。
沒成想,剛睜開眼睛,卻是有一個婢女撞門而入。看見風渺音銳利的眼眸,已經軟倒在地。
“小姐饒命,小姐饒命啊.……”
風渺音隻是麵容比較清冷,卻沒有想到竟然將一個婢女嚇成了這個樣子,當真是讓她覺得匪夷所思。
那個小丫頭抬頭偷偷看了看風渺音,見她的眉頭更是蹙起了幾分,心中更是驚懼了,來之前她就聽說了,這江湖中人都是凶神惡煞之徒,動不動就會要了她的命。
“小姐,我隻是想要告訴您,應公子在二門處,被王伯家的小狗子在腦門兒上砸了個大口子。”
風渺音見她還是不停的磕著頭,隻是這句話倒是順溜,見她抬頭見,也就讓她起身了。
隻是誰也沒有看到,風渺音袖中的手猛然收緊,現在她就是希望自己受傷,也不希望應安言受了傷。
“走吧,起身去看看。”
小丫頭見小姐並沒有怪她,心中才鬆了一口氣,原本她都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呢。
籲了一口氣,再抬頭時,小姐已經走了老遠,小姐走得並不快,可是卻是生生的讓身後跟著的那個丫頭跟不上。
應安言雙手抱臂,靠著二門處的垂花門,遠遠地看見那個身影,嘴角才勾起了幾分,任由那鮮血在臉上流著,也不去接身邊那些婢女遞過來的帕子。
風渺音看見他嘴角的笑意,就想開口罵她一頓。一如他受傷被救上方寸山之後,聽說自己想吃迷漿果,硬生生的拖著傷病的身子怕了三四個山頭去給她找一樣,又急又氣,又心疼。
見到風渺音到來,那王伯忙拽著小狗子跪下,“小姐,還請您饒過小狗子,他隻是個小孩子。”
王伯的頭緊緊的貼在地上,顯得甕聲甕氣的,但是看著,卻比前一段受傷時的孱弱的樣子好了太多。沒有了爺爺的鉗製,小狗子又趕忙直起了身子,看著應安言的神情依舊是惡狠狠的。
“小姐,我沒有錯。應公子惹了小姐生氣,我隻是幫小姐教訓教訓他罷了。”
“哦?你為什麽要教訓他?”
王伯知道自己是拽不住他了,而風渺音想要將小狗子扶起,他也是扭著身子,避開自己的手。
“小姐救了我爺爺,就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我會給小姐當牛做馬,一輩子。”
許是怕小姐不相信,小狗子還給風渺音的承諾裏加了個期限。那信誓旦旦的小模樣,讓風渺音都覺得很是可愛,可是這麽可愛的一個小孩子,卻為了她傷害了,她都不願意傷害的應安言。
風渺音自始至終都沒有看自己一眼,可是應安言心中卻還是又溫暖了幾分。他就知道,她不可能不在乎自己,如果不在乎,又如何會一聽到自己受傷就跑來了呢。
她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雖然看見時已經走得很慢,但是去告訴她的那個小丫頭跑的氣喘籲籲也比她晚了半盞茶的功夫。
若不是中間走得很快,她哪裏會比一個小丫頭跑的還快,他也不傻,他看得出那個小丫頭對自己有幾分意思,自然對自己也很心急。
現在風渺音背對著他,他看不出她的神色,可是他能感受到,她現在生氣了。或許她也生自己的氣,但是更多的,應該是生那個小狗子的氣,不然她不會隱而不發,她隻是怕傷害到那個一心為了她的小孩子。
“小狗子,你起來吧,我很感謝你。”
小狗子聽風渺音這麽說,才忙起身,他覺得自己身上髒,也不讓風渺音拉自己。起身後,才將爺爺也拉了起來,笑的很是得意。
“爺爺,你看,小姐還謝謝我呢?”
王伯看了看風渺音,他能看出小姐在笑,但是笑意卻沒有深入眼底,無奈的歎了口氣,卻也隻能感謝風渺音。
“應公子,我老頭子對不住您了。”
應安言點點頭,可是目光卻半分都沒有離開風渺音的身上。就算她不看自己,他也想看著她,好好的看著她。
“小狗子,你知道你爺爺為什麽對應公子這麽歉疚嗎?”
小狗子目光在兩人之間扭轉了一番,還是想不明白,搖了搖頭。
“那是因為,當日救了你爺爺的不隻我一個人。”
風渺音終於轉過來了,隻是,她並沒有看向他,而是在那些圍觀的下人身上一一掃過,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受到過兩人的救濟,不然也不會對風渺音的事情如此熱衷,隻是因為她是風府的小姐,所以,她們在私心上更偏向於她。
“你爺爺腿上的肉都爛了,惡臭至極,是應公子將你爺爺腿上的腐肉一點點的給清理出來的。如果那些腐肉不清理出來,我就是將你爺爺治好,你爺爺的腿也別想要了。”
小狗子滿臉驚恐,他一直都以為風小姐才是他最大的恩人,所以知道風小姐受了委屈,隻恨不得將應公子給大殺了,沒想到.……
不可置信的看向爺爺,爺爺也對他點點頭。
“而且,我隻是在修煉,所以才沒有出來和應公子一起做晨課與晚課,你們都好好的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用為我操心,可聽到了?”
“聽到了。”
眾人心中都沒有半點的忤逆之意,風渺音渾身自帶一種威信,讓人不敢不信服。
終於再看向應安言時,她隻覺得他笑得像個傻子。仿佛他的師姐,隻有自己一般,隻要她在,別人都進不了他的眼睛。
風渺音收回思緒,也錯開了眼睛,不願再看,也不願意再想。不願再想。那些人還是沒有離開,目光還是在兩人身上掃蕩著,讓風渺音覺得很不自在。
清了清,喉嚨,才是開口。
“而且,即便是應公子殺了我,他也依舊是我的師弟,遊塵大師的徒弟,容不得你們半點的質疑與輕賤。”
那些下人沒有再說話,風妙音卻知道,他們都將自己的話給聽進去了。
處理完了這事,風渺音也就想要回去了,再見到應安言,她的心裏還是亂極了,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她就是一個自私的女人,一貫所想都是為了自己。而且,隻要是她的人,無論是對是錯,她都會傾其所有的去維護。
就算這件事,今天應安言出手將小狗子給殺了,她也會站在他的這邊,去幫他開脫。
風渺音剛邁出步子時,應安言已經欺身而至,拉住了風渺音的手。
想要掙開時,風渺音卻隻覺得沒有可能,再看這些看著這邊的下人。原本還很是好奇,卻在她轉身的那一刻整齊劃一的將目光給收回了。
“放開我。”
應安言搖搖頭,他已經好多天沒有看到她了,現在她想讓自己放開她,那是不可能的,她都不知道,這些天他多想看到她。
現在觸到她的體溫,聞見那股熟悉的味道,他才覺得心安了,仿佛隻要這樣,他就滿足了。
風渺音掙紮了片刻,應安言還是不肯鬆手,看來他是鐵定了今日要將自己留下。
索性,風渺音也就放棄了掙紮,這麽多天沒有見麵,她竟沒有想到,她也是如此留戀他的體溫,也舍不得將手給抽回來。
但是,想到自己的手有一天會沾上鮮血,風渺音從心底生出一股惡寒。
應安言還以為風渺音已經放棄了掙紮,正鬆懈之時,卻覺得手中一空,再看時,風渺音已經跳開了好遠,生怕他再去追趕一般。
看她對自己竟然如此的戒備,應安言的心底便很是失落,他不知道,從那天回來,她就成了這個樣子。如果早知道會如此,他肯定不陪她去,或許這樣,她就不會對自己避如蛇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