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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審案

  不消一炷香的時間,京兆尹牛輝春滿臉驚慌地小跑而來。


  他身後跟了數十個身著公服的衙差,大約趕得急,一個個滿臉倦色,衣斜帽歪。


  牛大人一進門,先給範太師行禮,“太師大人,一大早的,府上出什麽事兒了?”


  範太師一努嘴,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滿臉悲傷說道:“昊王大人酒後失德,強占妓女,酒醒後被斥責,心存惱怒,憤而殺人。”


  牛大人順著範太師的視線看過去,不由“啊”地一聲,驚呼出聲。


  屍身在,凶器在,凶手也在,打眼一瞧現場,這案子無需再審,已是鐵案啊。


  可是,疑凶是誰?昊王爺!!那可是萬歲爺的親皇叔,王丞相的親女婿,王皇後的親姑父。


  他牛輝春混了半輩子,使了吃奶的力氣,不過才混到四品官京兆尹而已。


  那位爺身上流的是先帝的血,什麽都不做,往那一站,堂堂一等王爵。當今天子見了,都得恭恭敬敬稱一聲“皇叔吉祥”。


  上朝時,按班排次,他牛輝春隻能排到門邊邊上,大冬天風吹得後腰疼。


  那位爺,可是站在最前邊的人。他牛輝春連人家的後腦勺都看不清。


  這,要他牛輝春如何審案判案?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牛大人心裏天人交戰,一時沉默。昊王尋著時機,抖著腿從床一側跳下來,一邊胡亂穿著衣服,一邊就要往外走。


  “我沒殺人,我也沒強占她。牛大人好好查查,定要還本王清白。”


  不消公差們出手,範太師府上一眾侍衛已經齊刷刷攔住了昊王的去路。


  “殺沒殺人,一查便知曉;強沒強占,驗驗便清楚。是不是啊,牛大人?”


  範太師聲音尖利,態度絲毫不讓。


  “呃……對.……”牛輝春兩頭為難,臉色脹得比茄子還要紫。


  話雖然附和著範太師說,但昊王的麵子不能不給。


  牛輝春扭頭跟範太師求情道:“相關人等我先帶走,等會兒留下仵作驗屍,此乃命案要案,定要徹查,不容一絲馬虎。”


  範太師點點頭,“老朽素來敬重牛大人清正廉潔,相信你定不會屈服淫威,也一定會還春花公道。”


  這頂高帽子,無疑將牛輝春架了起來。順著範太師的邏輯,如果最後查案凶手不是昊王,那他牛輝春便是昏官、糊塗官。


  混跡官場多年,牛輝春深知其中凶險,不由嚇得額頭冒出密匝匝一層冷汗。


  他擦一把汗,點頭哈腰胡亂應下,這才領著昊王、周奇和林玉慈三人,回了京兆府衙門。


  ****

  回到自己的地盤,牛輝春鬆快多了。


  他大剌剌往桌案後一坐,抬眸掃一眼堂下站著的三個人。


  一個昊王,神情落魄,滿臉鐵青;

  一個嬌滴滴的女子,看著眼生,聽說是翠怡樓新買的勾欄美人;

  還有一個五大三粗,陽剛十足的女子。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


  牛輝春心裏煩躁,看著周奇這幅打扮便來氣。


  煩躁歸煩躁,牛輝春也知道,這事兒定然急不得,什麽證據都沒有,昊王依舊是昊王,即便落魄,他也惹不起。


  於是,慌忙起身走到昊王身邊,畢恭畢敬問候一番,又命人速速取來飯菜,給昊王食用。


  林玉慈和周奇兩人看著,難免眼紅。


  如若論起來,昊王是疑凶,他倆屬原告,可眼下情形,疑凶被好吃好喝伺候著,兩位原告隻能看著饞著。


  周奇撇撇嘴,無聲表達鄙夷。


  林玉慈衝他使個眼色,讓他稍安勿躁。


  從範太師府上出來時,沈鐸嚴曾暗暗叮囑過,讓他們見機行事,莫讓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總之,安全第一。


  林玉慈規規矩矩站在那裏,不卑不亢,神色如常,到惹得牛輝春對她另眼相看了起來。


  “這位姑娘看著麵生,可是柳媽媽新收的女兒?”


  牛輝春問得含蓄。


  林玉慈點點頭,回道:“大人好眼力,我們姐妹剛剛入得翠怡樓,不過幾天的功夫。”


  周奇那邊猛點頭,把林玉慈往身後拉了一把,引開牛輝春複雜又探尋的目光,催道:“大人您快些審吧,審完也好放我們姐妹回去。


  柳媽媽遭此不測,翠怡樓眾姐妹隻怕也要樹倒獼猴散了。但不管如何,咱們還是要把柳媽媽風光安葬的。”


  周奇扭頭看一眼林玉慈。


  林玉慈心底酸酸的,想著柳春花昨日還是活蹦亂跳的一個人,不過一夜之間,便已生死相隔。


  必是要把她好好安葬的!


  這邊正閑聊,隻聽門外衙役通稟,昊王狀師求見。


  狀師,代為辯護,他的水平決定了昊王能不能翻案,會不會判刑。


  牛輝春等得便是他。


  於是大手一揮,命人速速請狀師進來。毫無疑問的,除了狀師,還有昊王府的幕僚、管家等人,一並十來個人站滿了堂下。


  這架勢,定是在向京兆尹施壓!!!

  林玉慈莫名想起了中學時看名著《紅樓夢》,書中葫蘆僧亂判葫蘆案的情節,隻怕這事兒最後也會走向類似。


  林玉慈難免愈加替柳春花不值起來。


  牛輝春草草審了一遍,一上午已經過去。被告收押,原告回家。


  從衙門口出來,日頭正烈。


  林玉慈手搭涼棚正發愁,隻見兩頂小轎匆忙抬了過來,眯眼瞧去,打頭的可不就是粘上胡子喬裝打扮的沈鐸嚴嘛。


  一路無話回了翠怡樓,那邊早已亂做了一鍋粥。


  有姑娘得了信兒,一大早已經卷了金銀跑路;也有手裏沒錢,嘴上說著念舊,試圖留下來觀望觀望的姑娘。


  林玉慈和周奇一進門,便被人圍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開始詢問。


  林玉慈累極,一個字也懶得再說。


  沈鐸嚴把人打發掉,這才護著她往樓上去。


  來到二樓,隻見香香滿臉羞怯正在等她。


  林玉慈無言推開房門進屋,香香慌張跟了過來,焦急問道:“接下來,你怎麽辦?”


  小姑娘誤以為林玉慈是真的落魄,被家人賣到翠怡樓的。


  林玉慈笑笑,不答反問:“你準備怎麽辦?”


  “我?”


  香香一臉局促,無措地看了一眼沈鐸嚴,低低說道:“我也不曉得。”


  林玉慈頓時母愛泛濫,恨不得衝過去抱抱她親親她,可是礙著身份,並不敢胡亂許諾。


  她抬頭看一眼沈鐸嚴,無聲詢問他的意見。


  沈鐸嚴笑笑,低聲回道:“這事兒,三五日便可結束。到時候,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


  這便是默認了?


  林玉慈緊繃了大半日的小臉,這才罕見地露出笑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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