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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凶案

  “死~~人?”


  林玉慈嚇得目瞪口呆,慌忙起身下床。沈鐸嚴深知她的脾氣,又叮囑了一遍,這才抬步走了出去。


  屋外亂糟糟,越發讓林玉慈心亂如麻。


  她正如困獸一般在屋裏轉圈,門口探進來一個毛茸茸的大腦袋。


  周奇左右看看,閃身進來,謹慎回身關上房門,衝林玉慈小聲說道:“出大事了。”


  “誰死了?”林玉慈迫不及待問道。


  “柳老鴇!”


  周奇本就是男人,神經大條,況且素來對柳春花也沒什麽好印象,所以臉上並沒太多憂傷。


  林玉慈咯噔一聲,心裏涼了半截。


  “怎麽死的?”她顫聲發問。


  周奇誤以為她隻是怕死人,安慰似的衝她一擺手,輕飄飄說道:“不是自殺就是他殺,不管真相是什麽,總歸到官老爺那,咱們得一口咬定是他殺。”


  “他殺?昊王?”


  周奇意味深長點點頭,“您別怕,我陪著您呢。咱們得過去看看,盡量裝得悲傷一點,配合範太師把這出戲給演下去。”


  演戲,嫁禍昊王?

  林玉慈突然領會借刀殺人的深意了。


  沈鐸嚴說,柳春花她是自願的,那麽顯而易見,她應該是自殺。


  自殺?為什麽?

  林玉慈想不明白。


  柳春花和昊王之間的舊情舊怨,二十多年都過來了,何至於土埋半截又走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林玉慈腦子裏亂糟糟的,周奇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走吧,晚了說不過去。”


  說完,拎起桌上茶壺倒了半杯,手指蘸著隔夜的茶水在眼角抹了幾下,努力做出悲傷的表情,率先走了出去。


  林玉慈跟在周奇身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來到昊王住的院子時,院內已經站了半院子的人。


  絕大部分都是範太師府上的家丁,為數不多的昊王隨從,都被控製了起來,反剪雙手捆在廊下。


  周奇一路走一路掩麵哭著,好幾次在人群中走錯了方向,不得不抬頭看看路再繼續。


  林玉慈跟在周奇身後,一路慌慌張張,邁門檻的時候,腳下一軟,差點直接撲到地上。


  她臉色蒼白,手腳發軟,怯怯的雙眸愣怔著,在旁人看來,倒意外地合情合理。


  屋內,柳春花身著薄透紗裙,橫躺在床上。她一雙眼瞪得老大,死死盯著屋頂,死不瞑目,看著很是滲人。


  血液已經不是鮮紅色,微微發暗發黑,從她胸口滴落到床上,再從床上低落到床邊木踏上。


  周奇根本沒有細看,一揚手中的帕子,整個人便撲將了過去。


  “我滴柳媽媽噯~~~”


  他的哭調字正腔圓,抑揚頓挫,十分專業。


  隻是,人還沒撲上去,便被人攔腰抱住,拖了回來。


  “姑娘,這是殺人現場,京兆府的人還沒過來查看,誰也不能靠近。”


  那人一邊勸,一邊有意無意在饅頭上蹭了一下。


  周奇扭著身子掙脫,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帕子掩口,暗暗地“呸”了一聲。


  “她”這一舉動,惹得旁人暗笑,也把抱“她”那人鬧了一個大紅臉,慌忙收了手。


  收手就收手,暗暗地在衣服上死命擦手,幾個意思?

  周奇心裏不悅,挺著胸脯準備上前理論。


  範太師輕咳一聲,帶了悲腔說道:“兩位姑娘,你們柳媽媽在我府上遭遇不測,我必是要給她討回一個公道的,我已派人前去報案,相信官爺一會兒就到。”


  周奇點頭如搗蒜,抑揚頓挫喊了一聲:“太師爺,您一定要替我們做主呀。”


  “做什麽主?這分明是栽贓陷害。”


  昊王的聲音突然響起,惹得眾人忙扭頭去看。


  越過柳春花的屍身,昊王身著白色裏衣,敞著胸口,正蜷縮在牆角。


  林玉慈壯了壯膽子,凝眸看過去,隻見柳春花胸口插了把匕首,暗黃銅的手柄上赫然刻著一個“昊”字,尾端係著紅繩,紅繩上掛著一枚玉佩,玉佩尾端是細細的流蘇。


  做如此精細的裝飾,你以為匕首是唱戲的道具嗎?

  林玉慈鄙夷地看一眼昊王。她雖厭棄範太師,但更恨昊王。


  “我沒殺她!”


  昊王震懾於林玉慈如刀一樣的眼神,帶著哭腔低吼。


  吼完,厭棄地看一眼柳春花的屍身,抬腳踢了一下。踢完猶不解氣,竟然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凶器赫然,這總沒錯吧?”範太師陰惻惻翻了臉,對昊王不再是虛假迎合,露出了猙獰的真實麵目。


  他虛虛一抱拳,“天子腳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相信京兆尹不會因著昊王殿下的身份,而徇私枉法。”


  “凶器是我的~~~人便是~~我殺的嗎?”


  昊王申辯,不服氣地坐直了身子。半敞的裏衣,露出又白又膩軟趴趴的胸腹。


  “人贓並獲,大家都看到了。”範太師看看周遭,尤其是看了看周奇和林玉慈。


  “眼見不一定為實,借刀殺人,栽贓陷害,背後定有真凶。等下,我定要命京兆尹牛大人好好徹查。”


  昊王頗有點破釜沉舟的決絕。


  “定要徹查,還春花一個公道,我舉雙手讚成。”範太師發誓一般,舉起右手,“春花於我,知己知音,天下無人能夠替代。她慘死在你床上,老夫我就算拚了老命,也要替她討回公道,以慰亡靈。”


  範太師說著說著,竟然流下淚來,他站立不穩,身子抖了兩下,嚇得一旁的下人忙伸手去扶。


  他根本不領情,“咚咚咚”狠狠搗著手中的拐杖,把青磚鋪就的地麵震得大響。磚縫裏的浮土蕩溢出來,空氣中透出些許陳舊陰黴的氣息。


  林玉慈冷哼一聲。


  各懷鬼胎的兩個男人,演技一個賽一個厲害。


  不說別的,範太師這幅捶胸頓足的勁頭,用到教育子孫方麵,大約也能光耀門楣,出一個狀元郎。


  滿屋滿院的人,大家對這件事兒心知肚明,卻個個戴了麵具,粉墨登場,演戲示人。


  林玉慈心頭憋悶,看一眼死不瞑目的柳春花,既恨又憐,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眾人隻顧演自己的戲,沒人顧及到她。唯有遠遠站在院外的沈鐸嚴,見她弱小無助又可憐的樣子,十分心疼。


  他借故走到範太師身旁,低語兩句。


  範太師抬目看看屋裏,吩咐道:“著人給我守好現場,別讓那個殺人犯給我跑嘍。其他人都退出去,等京兆尹來了再說。”


  屋內眾人魚貫退出。


  盛夏的天氣,太陽剛剛升起便透出幾分燥熱來。


  林玉慈抬頭看看天,於旁人是嶄新的一天,於柳春花,卻是生命的結束。


  她低低地歎了口氣。


  女人啊,說得再灑脫,依舊逃不出男人這個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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