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狹路
北疆戰事膠著,一時並不明朗,朝中卻有了大的動蕩。
一天之內,快馬加鞭傳來兩道聖旨。
第一道聖旨,命秦月即刻回京。
宣旨太監一臉訕笑,語焉不詳,隻說萬歲爺體諒皇後辛苦,最近兩年征戰在外,帝後不得團聚,甚是想念,特宣她回京小聚。
第二道聖旨,又說戰事膠著,形勢嚴峻,望段皇後胸懷天下,守好疆土,趕走外侵。
待勝利那一天,凱歌高奏,夫妻再團圓。
兩道明晃晃的聖旨擺在麵前,秦月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本就消瘦蒼白的小臉,越發陰沉。
陪同而來的家仆段愁,小聲勸道:“大小姐,宮裏傳出來消息,萬歲爺龍體欠安已有數月,隻怕是不好。”
“龍體欠安?”秦月不解反問。
“我也不瞞您說,聽宮裏的嬤嬤說,萬歲爺前些日子已經開始咳血,隻怕是……”
秦月初始不信,轉念一想,也不是沒有可能。
萬歲爺本就身體孱弱,最近幾年,跟婁妃整日廝混,把身子拖垮也不是不可能。
見她信了,段愁忙繼續說道:“偏這緊要關頭,婁家那邊傳出消息,說婁妃再懷龍胎。
她本育有一位公主,如若此次一索得男,那咱們的局麵可就被動了。
不得已,老爺這才上書請旨,請您回京。老爺的意思,您應該是明白的吧?”
他這話一出,惹得秦月滿臉漲紅。
“這番話涉及機密,老爺讓我親口帶到說給您聽,連信都不敢寫,生怕落於筆端,萬一落入壞人之手,再成了把柄。
所以,大小姐,您一定要體諒老爺的難處啊。”
秦月皺眉。
段愁從小伺候在爹爹身旁,他的話,必然也是爹爹的意思。
她自然從不懷疑,而且他話說得委婉,其中意思,半含半露。沒表達出來的意思,自然是關於子嗣的事兒。
子嗣?
生孩子?
她跟萬歲爺,連房都沒圓,談何子嗣。
一想到這,秦月腦海裏浮現出萬歲爺那骨瘦如柴的身子。
上次,他試圖靠近,被她一腳踹下床去,龍顏大怒,憤恨而去。
眼下,要她回到京城,主動靠近,隻為圓房。她,可做不到。
幾不可聞,秦月歎了口氣。
見秦月愁眉不展,段愁又勸道:“您不在京中這兩年,朝堂很不太平。婁家勢力漸漲,朝中不少官員已被他們拉攏。
老爺說,咱們段家一門忠良,可別光低頭拉磨,不抬頭看路,最後給別人做了嫁衣。”
是啊,文鑲帝後宮在冊的女人,隻有三個。
除了秦月之外,那二人都有了子嗣。
唯獨她,位分最高,中宮之首,手握兵權,卻連圓房也不曾進行。
段家人的擔憂,不無道理。
萬一生變,秦月小小年紀成為太後,膝下無兒,可以想象得出,她以後的日子有多艱難。
“我知道了,隻是軍中事務繁忙,不能說走就走。你容我交代一番。”
“大小姐,這事兒萬分緊急,您可一定要往心裏去呀。”
秦月點頭。
窗外日暮西天,帳內悶熱如蒸籠一般,壓得秦月喘不上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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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慈母子四人,自那晚之後,破格搬進了鳳南驛站居住。
剛進去,就碰上了老對頭秦大牛。
雙方相遇在大堂,正麵遇上,場麵一度非常尷尬。
驛站管事的看他們互不相讓,不由嚇出一身冷汗,低三下四,把雙方哄了又哄。
林玉慈本不想找事,命得易和方玉珂錯開,給秦大牛讓了路,方才緩解了局麵。
管事的領著林玉慈一行去了上房。
秦大牛當麵不敢說,背地裏抱怨道:“他們誰呀?這驛站可是官家的地方,怎麽能容他們普通人住進來?”
“秦爺,您有所不知。他們這幾人,可不簡單。”
店小二話說一半,滿臉神秘。
“他們什麽底細?你給爺仔細說說。”
秦大牛假意套近乎,抬手搭在店小二的肩頭。
店小二心裏害怕,麵上不敢絲毫表現,甚至衝秦大牛咧嘴笑了笑,身子卻嚇得一激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呃,小的也不清楚。”
“不說?我看你是活膩了。”
秦大牛咬牙切齒警告。
店小二不敢隱瞞,低聲附耳說道:“小的隻知道,他們是段家的親戚。今日一早,段元帥的隨從,親自過來安排的。”
“段家?”
店小二點頭如搗蒜。
段家,在鳳南城可是一塊金字招牌。
過去二三十年,北地這塊疆域,都是段家軍在守。
隻是最近兩年,隨著段太尉離世,漸漸不似以前那般盛名。
鳳南城雖是窮鄉僻壤,遠離朝廷,可依舊是北閔疆土,京中有任何風吹草動,或大或小,也有反應。
鳳南人對於京中局勢的了解,朝廷風雲的洞悉,靠的是什麽?
靠的就是私底下的八卦相傳,口口相授。
有從外地回來的人,私底下議論,段家雖在鳳南得勢,在京中卻是根基不穩。
雖迫著萬歲爺娶了段家女兒做皇後,可到如今,段皇後一味在邊關打仗,圓房都來不及,更何談子嗣一說。
反倒是婁妃,甚得恩寵。
是以,這段家和婁家的交鋒,如蝴蝶效應,在這邊陲小鎮,也引起了颶風。
秦大牛一聽是段家,不由撇嘴。
扭頭衝林玉慈他們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我看他們仗著段家之勢,還能威風幾天?”
很明顯,話裏有話呀。
店小二最是伶俐,脫口問道:“秦爺,莫非,您有什麽內幕?”
秦大牛輕蔑地撇撇嘴,朝店小二屁股上踹了一腳,訓道:“這也是你能打聽的?好好端你的盤子,跑你的堂,少操心這些大事。”
大堂內的眾食客紛紛看了過來,店小二臉紅脖子粗,卻又不好發作,依舊點頭哈腰說道:“秦爺說得對,秦爺訓得好,小的以後不敢隨便打聽了。”
眾人見了,表麵上不敢說什麽,心裏卻是氣不憤的。
這秦大牛本是鳳南一霸,欺男霸女,強取豪奪,自是沒人敢管。
要問為什麽,還不是靠的婁家。
秦家和婁家,乃是遠親。有多遠?不誇張地說,拐了不止九道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