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遺書
耶律暘這幾日也沒閑著,派出去的探子,紛紛帶回了消息。
“將軍,這事兒何須您親自動手,派幾個人夜襲便可。”
“就是,保準一舉端掉那家客棧,不留一個活口。”
……
眾探子紛紛請命。
耶律暘一邊整理自己的夜行衣,一邊問道:“我讓你們給我帶的話,是否帶到?”
一人點頭回道:“我用飛鏢傳信,把紙條遞了過去,親眼看他取下並打開看了。”
“他……當時什麽表情?”耶律暘意外地抬頭衝那人看了一眼。
那人受寵若驚,一時語塞,結結巴巴回道:“離得遠……小的沒有看清。”
耶律暘眼中閃過一絲遺憾。
“將軍,您怎麽就認定了他會赴約?”有人質疑。
是啊,他怎麽就敢肯定呢?
耶律暘問自己。
那人和耶律家隔了山海之仇,其中紛雜誤會,隻怕一天一夜也解釋不清。
他定是恨極了耶律家的人,否則,當年也不會說出那麽毒的詛咒。
後來,耶律家果真如那人所言,失了盛寵,滿門抄斬,隻留一個活口。
人人都說耶律暘極幸運。
現如今知道了真相,可真是諷刺啊!
耶律暘心頭苦楚,抬目無人能訴。
不管那人去不去赴約,耶律暘都要親自跑一趟。
他想親眼看看那人,看看他到底長什麽樣子。
“你們不必多說,我主意已定。另外,選十人與我一同前往,切記一定要低調行事,萬莫張揚。
為了不引起北閔那邊的注意,我們繞道五十裏外淌河而過。”
眾人見他心意已決,也不敢再勸,忙分頭下去準備。
耶律暘活動一下僵硬四肢,深吸幾口氣,隻覺從未有過的緊張。
往事一幕幕湧入腦海,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些謎團,終於找到答案。
讓他吃驚的是,身邊人的經曆,簡直比說書先生嘴裏的故事還要離奇誇張。
那些真相,血淋淋擺在麵前,讓人連難過的力氣都沒有。
今日夜間,他要去見一個人,一個對他十分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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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南山最高峰上,建有一處哨所,北眺大周,南望北閔。
乃是一處絕佳的瞭望平台。
峰下一處山穀,穀中水汽濕潤,枝繁葉茂,跟荒漠氣候截然不同。
當地人稱“賽江南”。
耶律暘認為,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把見麵地點定在“賽江南”的入口。
那是一處咽喉峽道,是進入山穀的必經之路。
一行人悄無聲息趕到時,隻見早有一人負手而立,寂寥背影溶於月色之中。
那人比他還早!
今日滿月,銀輝如燈盞,照亮整片大地。
耶律暘屏退眾隨從,讓他們遠遠地等著。
他獨自一人走了過去。
“來了!”那人尚未轉身,開口招呼耶律暘。
蒼老的聲音猶如從荒原刮過的朔風,透著粗獷沙啞。
“你是葉老板?”耶律暘語氣不善。
那人緩緩轉身,皓月之下,他灰藍色的眼眸,定定望著耶律暘,如獵豹的凝視。
“正是。”
“那我應該稱呼你為‘葉繁’,還是該稱呼你為‘梁好’呢?”
這話一出,如向對方扔出一個震天雷,猝不及防,把他震得愣在原地。
葉老板眼球震顫,呼吸急促,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人。
耶律暘一襲夜行衣,月色照在他桀驁飛揚的臉上,越發冷肅。
他擰眉看著自己,仿佛已經洞悉一切。
隱藏得久了,誤以為自己完美無缺,再沒有把柄落入他人手上。
卻不料,眼前這小子會主動來找他,並且一張嘴,便拿捏著他的把柄。
葉老板幾乎站立不穩。
他努力深呼吸,讓自己保持鎮靜,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思緒。
眼前這小子是耶律家的人,是他此生不共戴天的仇人。
年輕時被他們家人耍得團團轉,現在這步田地了,還要被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孩子再戲耍不成?
心頭怒氣蒸騰,葉老板手握成拳。
見他漸漸有了反應,耶律暘又說道:“此次約你前來,不為別的,隻因有一件東西,要交給你。”
“什麽東西,為什麽要交給我?”
“遺物,指定要交給你。”
“遺物?”葉老板皺眉。
耶律暘點點頭,鼻孔輕蔑哼出一聲,補充道:“靜墨師太,你可認識?”
葉老板不知耶律暘為何會突然提到靜墨,不由愣怔住了。
“靜墨俗名耶律鳳萍,幾日前圓寂歸天。依她臨終遺言,把她親書絕筆書信,轉交給你。”
耶律暘一字一頓,字字清晰,像是在宣讀聖旨。
他觀察著葉老板的一舉一動,每一絲細微表情,都盡收眼底。
葉老板隻覺得腦袋似被雷霆震過,盡是轟鳴。
他努力不讓自己倒下去,眯著眼看向耶律暘,試圖從他的表情中分析一二,好判斷那女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你不用懷疑,你曾說過,這輩子最不想再看到人,便是她。
現在,她死了。可是,她心有不甘,不想心頭藏的秘密,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帶走。
她親自修書一封,托我在她死後,交給你。”
獲得了肯定答案,葉老板莫名發起抖來。
他不問書信何在,反而一直喃喃低語,“她,怎麽……會死?這.……怎麽可能?”
“是人都會死,大千世界,芸芸眾生,誰也逃不掉這個鐵律。”
“可是,她.……她不過.……才四十歲,而已。”
葉老板歇斯底裏,語焉不詳。
見他終於喪失理智,耶律暘反而越發清醒。盯著葉老板痛苦扭曲的臉,竟然心生出一絲暢快來。
一絲報複之後的暢快!
報複?
上一輩的恩怨情仇,孰對孰錯,誰又能說得清呢?
耶律暘自己也糊塗。
他斂了斂神色,盡量放柔聲音,“你不想看看,她臨終之時,要對你說些什麽嗎?”
耶律暘“循序善誘”。
葉老板驚懼滿麵,喃喃低語:“她,她~~一定恨死我了。”
耶律暘不做表麵功夫,點頭道:“是的,她恨不得抽你筋,扒你皮,喝你血。”
“能怪我嗎?要怪,也隻能怪她父兄,你的好祖父,好叔伯們。”
葉老板崩潰大喊,如風嘶吼。
“所以,這便是你懦夫的抱怨嗎?”
耶律暘的輕蔑毫不掩飾,他甚至有種衝動,想要暴揍這人一頓。
如若沒有父子綱常,他想一刀結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