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古怪
方玉珂衝林玉慈眨了眨眼,眼神往客棧老板身上瞟了兩下,張著嘴,無聲地說了一個字,“怪”!
她本以為自己暗暗動作,不會被人發現。
不料那老板一轉身,怒氣衝衝吼道:“不住店就趕緊走,亂哄哄吵死了。”
林玉慈不由驚訝,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碰見這樣做生意的古怪人。
怪不得把生意做到如此田地!
她抬眸環視一圈,不由皺起了眉頭。
方玉珂卻是個伶牙俐齒的,一點虧都不吃。
她扭頭衝老板說道:“做生意之道,講究和氣生財。我們尚且知道這個道理,你卻不知,也難怪把客棧經營到如此地步。”
客棧老板怒目瞪她一眼。
得易見狀,忙扯了扯方玉珂的袖子,讓她退後幾步。
那老板卻順勢往前走兩步,伸長兩臂,作勢要把他們幾人往外驅趕。
方玉珂自是不服,伸長脖子準備理論。
得易弱小無助又可憐,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扯著方玉珂的衣服,又怕她吃虧,又怕她出手太重,自己兜裏的積蓄不保。
伯思、仲熠和彩之三人本來在院子裏追蝴蝶玩,見此情景,納悶道:“他們在玩遊戲嗎?老鷹捉小雞?”
“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彩之歡快地衝過來,一把拽住了得易的衣服。
得易好崩潰。
正亂糟糟之際,隻聽門外響起幾聲熟悉的咳嗽聲。
扭頭看去,竟是沈鐸嚴。
“爹爹~~~”
……
仲熠第一個驚呼出聲,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小小的人兒已經如離弦的箭一樣,衝了過去。
隨即伯思和彩之也緊跟其後,三人紛紛撲進沈鐸嚴的懷裏。
沈鐸嚴張開雙臂,把三人統統攬住,低頭親親這個,再親親那個。
連日來的勞累和辛苦,瞬時一掃而光,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三個小家夥在他懷裏左躲右閃,這個笑嘻嘻抱怨說:“爹爹的胡須好紮人啊”。那個問:“爹爹,你看我長高了沒有?”
院裏眾人也忘了吵鬧,就連一臉嚴肅的客棧老板,都呆立在原地,看著他們四個人笑鬧做一團。
親昵一會兒,沈鐸嚴方才直起身,挨個從三個小家夥的腦瓜頂撫過,抬眼看向院內。
得易扯著方玉珂過來行禮問安,林玉慈站在原地沒動。
沈鐸嚴盯著她看了會兒,見她抿著唇,一副做了錯事的委屈模樣。
他是既欣慰,又生氣。
欣慰的是,她拖兒帶女,一路行來不易,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頭。
這份情誼,讓他心頭暖暖的。
同時,沈鐸嚴又覺得無比後怕,他甚至不敢問起他們路上的遭遇。
幾百裏之遙,她就那麽不管不顧帶著兒女趕來了,萬一路上出點意外……
他不敢想。
他很想嚴肅告誡她,以後萬不可再這麽衝動。
可她遠遠地站在那裏,一副委屈的樣子看著自己。
沈鐸嚴的心,瞬間軟做了一潭春水。
他努力讓自己神情不那麽嚴肅,暗暗地衝她彎了彎唇角。
林玉慈眼神中的擔憂這才散去,隨即滿眼欣喜。
幾日不見,一家人統統有了大的變化。
沈鐸嚴清瘦了幾分,眼下青痕明顯。林玉慈和三個孩兒都是一副狼狽模樣。
沈鐸嚴看著難免心疼。
楊清是個機靈的人,一見沈鐸嚴趕到,忙說道:“小的名叫楊清,奉了我家三公子的命令,護送夫人和小主兒們過來投宿。
想必先生已經見過我家三公子了,情況也都已知道,楊清就不一一贅述了。敢問先生可還有別的吩咐?”
沈鐸嚴搖搖頭,溫色說道:“多謝楊兄弟,他日有機會,定當好好謝你。”
楊清擺手搖頭,頗有些受寵若驚。
送走了楊清,沈鐸嚴視線落於客棧老板身上。
客棧老板剛才還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見了沈鐸嚴,竟偃旗息鼓,變得畏縮和躲閃起來。
尤其是見沈鐸嚴上下打量他,他竟然膽怯地轉過身去,不敢對上沈鐸嚴的視線。
“你們這是……”
沈鐸嚴問林玉慈。
林玉慈也不隱瞞,一五一十把剛才的事情如實跟他說了一遍。
不成想,沈鐸嚴出人意料地說道:“我看這一處就挺好,暫且安置在這裏吧!”
什麽?這地方好嗎?
林玉慈驚訝地四下看看:低矮的茅草房、籬笆圍成的院子、木板釘成四處漏風的大門……這地方好嗎?
林玉慈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深深懷疑。
這人莫不是最近打仗,把腦子打壞掉了吧?
她用眼神無聲質疑。
沈鐸嚴自然看得出來,忙解釋道:“最近戰事吃緊,能有一個落腳的地方就不錯了。這地方雖然不甚華麗,貴在緊挨著驛站,人來人往更安全。”
安全嗎?林玉慈皺眉。
剛剛一落腳,便招惹了出入驛站的地頭蛇,隻怕,這一處才是最危險的地方吧?
沈鐸嚴像是生怕林玉慈反悔,匆忙催著得易去交錢選屋子。
林玉慈試圖再勸,被沈鐸嚴擁著往裏走。
穿過廊下中庭,茅屋另一側風景出乎林玉慈的預料。
另一側有一方更大的院子,與前院的荒涼相比,後院更為規整,一打眼便能看出,是經過精心打理的。
此時雖然已進入初夏時節,可鳳南地處偏北,春天本就來得晚,院子裏此時正春花繁茂,一派生機盎然。
小家夥們嬉戲花叢,追蜂撲蝶,玩得好不開心。
沈鐸嚴滿臉得意,一副“你看吧,我沒選錯”的表情。
得易跟著客棧老板選好房間,又跟了老板去倉房搬被褥。
沈鐸嚴和林玉慈進屋查看,屋內十分寬敞,家具雖不多,卻幹淨整潔。
她不由長舒一口氣,算是意外之喜。
兩人坐下沒聊一會兒,門外有人匆忙來催,隻說軍務緊急,段元帥請沈先生務必馬上回去。
沈鐸嚴無奈,依依不舍起身離開。
走到大門口時,迎麵正好碰上客棧老板。
沈鐸嚴站定,微笑著迎上他的視線。
老板依舊一副別扭模樣,低著頭,避開沈鐸嚴的視線,從一旁匆匆走過。
“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沈鐸嚴衝那人背影朗聲開口。
那人先是一愣,裝作沒聽見一樣,徑直往前走。
“閣下跟我認識的一位故人,頗有幾分相似之處。”沈鐸嚴看著他的背影,聲音越發深沉。
那人腳下一頓,站在原地,頭也沒回,問道:“不知您那位故人,姓甚名誰?”
“我那時尚小,隻知他姓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