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尋人
林玉慈臉色發白,一顆心“咚咚”狂跳。
自從出了那事兒,家裏一直被愁雲籠罩。沈鐸嚴嘴上沒說過一句埋怨她的話,可是,她的自責,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她一直以為責任在自己,怪自己任性,怪自己沒有當心。可到今日才知道,這一切,居然是一場陰謀。
而幕後主謀,竟然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
柳夫人口口聲聲讓她體諒當娘的苦心,可是,誰又設身處地替她著想,體諒她的苦心。
嚴格意義上來說,小四是她的第一個孩子。
從最初的抗拒,到慢慢接受,到後來的滿心期待.……
所有的甜蜜,戛然而止。
意外突襲,讓人措手不及,來不及有絲毫心理準備。
“王妃,您大人大量,饒過書庭這一回吧……”
柳夫人依舊在苦苦哀求。
林玉慈心頭亂亂的,衝她揮揮手,翻身向裏。
方玉珂上前,架著柳夫人的胳膊,把人給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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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鐸嚴午後時分回來時,尚未進屋,便聽方玉珂回稟了此事。
他臉色陰沉,在門外站了會兒,方才抬步進門。
繞過屏風前,用力揉了揉臉,努力讓自己的表情不那麽僵。
“今兒個玉昭來信,孔欒和雲來說過些日子來看咱們。”
人還沒進內室,他先朗聲開口。
林玉慈本麵朝裏假寐,聽了這話,忙翻身過來看他,正準備起身,卻被他一把按住。
“你躺著說話就好。”說完,抬手理了理她鬢邊的發絲。
林玉慈許久不見雲來,念叨了好幾回,聽了她的消息,先是欣喜,隨後納悶問道:“玉昭和燊州幾百裏之遙,又分屬兩地,怎麽會有信使往來?”
“按理說沒有,可是,又怎麽會難得倒我?”
沈鐸嚴機敏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瑩白的牙齒。
他的笑容,帶了幾分少年的桀驁之氣。林玉慈一時看得有些愣怔。
大約有幾年光景,不曾見他這樣笑過了。
今日這一笑,讓林玉慈生出幾分恍惚,仿佛回到六年前,初識他的那段日子。
沈鐸嚴見她發愣,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她回了神,接著說道:“你好好休養,等來年春天,咱們再回玉昭去看上一看。”
“順道去暮雲鎮住上幾日,好不好?”
“想去便去,這還需問嗎?”沈鐸嚴一臉寵溺。
“聽說暮雲鎮春天最美了,漫山遍野的桃花,如粉色的雲霞,染遍了群山。”
沈鐸嚴點點頭,“那咱們就等來年桃花開的時候過去。”
兩人正說著,得易突然慌張著跑了進來。
他先是一愣,隨即別過臉去。
沈鐸嚴悻悻鬆開林玉慈的手,看一眼得易。
得易暗暗地衝他眨眼,像是有什麽話難以說出口。
沈鐸嚴閉了閉眼,領會了他的意思,再抬眸時,問道:“府衙何人找我何事?”
得易先是一愣,隨即會意,說道:“啟稟王爺,府尹朱朝有事求見。”
沈鐸嚴皺眉,“我剛從府衙離開,怎不見他回稟?”他聲音裏帶了怒氣。
得易訕笑兩聲,指一指自己的腦袋,說道:“他那人,這兒不好使,您又不是不知道。”
沈鐸嚴看一眼林玉慈,顯得頗為無奈。
林玉慈勸道:“正事要緊。”
沈鐸嚴抱怨道:“小小燊州城,能有什麽正事?不是城東誰家丟了雞,便是城西誰家丟了鴨,雞毛蒜皮,繁瑣細小。你爺們兒我當初也是統領萬軍的將軍,現如今……”
他微微歎口氣,抬起雙手看一眼。
當年舞刀弄槍的一雙手掌,現如今白白嫩嫩,握筆書生手掌一樣嬌嫩。
林玉慈見他一臉孩子氣,不由失笑,安慰道:“繁瑣細小,也並非全沒好處,倒省了提心吊膽,總擔心著沙場上刀劍無眼。”
沈鐸嚴意外,隨即反手拍拍她的手背,“你好好歇著,我去去就來。”說完,跟著得易走了出去。
出了內院門,沈鐸嚴的臉色便沉了下來,低聲問:“人找到了?”
得易點頭,“在城南一處破廟裏,聽趙山說,剛剛兩位公子已經趕了過去。”
“他們兩個過去幹嘛?”沈鐸嚴皺眉,腳下也快了幾分。
冬日午後的陽光呈金黃色,灑在城外一大片密林上。
一處破廟藏在密林間,廟前一條鄉間小道,廟後一條結冰的小河。
沈鐸嚴快馬加鞭趕到時,破廟前已經圍了不少人。
他們多是附近村子遭了災,無家可歸暫住在流民所的人。也有一些路過的行人,背著褡褳,單純看熱鬧而已。
得易撥開人群,開出一條道,引著沈鐸嚴走了進去。
兩人站定在破廟門前,看著裏麵的動靜。
不大的廟內,站了十來個人。左側是伯思、仲熠,以及幾個隨從;右側站著幾個短褐打扮的鄉鄰,把一個小孩子團團圍在了中間。
不用猜,那孩子必定是顧書庭。他不時扒頭張望,臉上傷疤變成了暗紫色,可依舊看著有些瘮人。
仲熠斜睨他一眼,鄙夷說道:“既然自詡為大丈夫,就該一人做事一人當。闖了禍便離家出走,算什麽本事?”
顧書庭沒張口,垂下了頭。
誰知他身旁一位老者,不卑不亢站了出來:“公子所言差矣,書庭這孩子命苦,幾歲上下沒了爹媽,現如今又沒了祖父。何來離家出走一說?”
“就是,就是,顧家眼下隻這一根獨苗,福禍隻他一人頂著。我們這些鄉鄰,往日受了顧老先生不少照拂,自是應該護著他些。”
眾鄉鄰紛紛怒目看向對麵,更是把顧書庭往身後又拽了拽。
仲熠不服氣,剛準備開口辯駁,不料被伯思一把攔住。
伯思走上前,拱手行禮,說道:“幾位老伯怕是誤會了,我們不是壞人,隻是尋他回家而已。”
“回家?這話倒也奇特,那個夫子如果真的對他好,他幹嘛要逃出來?而且臉上還帶了如此重的傷?”
“這傷,一看便是被人打的,準是受了虐待,才拚了命逃出來的。”
“就是,把人交給你們,無異於再一次把他推進火坑。那怎麽能行?”
眾位鄉鄰越說越大聲,門外議論之聲漸起,輿論風向,一邊倒地偏向了顧書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