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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報仇

  “娘親”,彩之低柔地喊了一句。


  林玉慈抬頭看,伯思、仲熠、彩之三人不知何時站到了床邊。


  “娘親還好嗎?”仲熠小心謹慎湊過來,拉了拉林玉慈的手。


  林玉慈拍拍他的手背,虛弱說道:“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


  “小妹妹,真的沒了嗎?”彩之怯怯地問。


  話沒說完,伯思忙抬手捂住了她的小嘴。


  彩之“嗚嗚嗚”地掙紮,斷斷續續說道:“我隻是~~問一問而已,我並沒有~~很難過,隻要娘親好,沒有小妹妹~~~也可以的。”


  彩之說著說著,嗓音逐漸低啞顫抖起來,兩隻小手扒著伯思的胳膊,努力瞪大清澈的眼睛,想要把淚意壓下去。


  故作的堅強,更戳人心。


  林玉慈扭頭,於暗處偷偷擦了一下眼角。


  沈鐸嚴忙打岔道:“你們三個,明日一早還要上學,功課可曾做完?”


  三個孩子抿著唇,誰也沒說話。


  “你們少調皮些,讓你們娘親少操些心,就算是孝順她了。別的事兒,你們不要多管。”


  沈鐸嚴話音冷冷的。


  彩之沒太聽明白,眨了眨眼,卻也沒敢問。


  沈鐸嚴衝三人使個眼色。


  伯思第一個領會,拉了弟弟和妹妹一把,說道:“娘親歇著吧,明日還需早起,我們也早些歇著去。”


  仲熠附和道:“夫子說明日要檢查背誦,文章我還沒背會呢,我得趕緊去溫溫書才行。”


  彩之不想走,“你們先走,我陪著娘親待會兒。”


  伯思和仲熠兩人衝林玉慈笑笑,互看一眼,使個眼色,不由分說,一左一右架起彩之便往外走。


  窗外天色全黑,桌上一燈如豆。


  屋內暖和,想必又添了炭火。隻是,為何依舊覺得心裏很冷呢?

  三個孩兒告退之後,屋內隻剩夫妻二人,一人斜靠在床頭,一人端坐於床邊。


  屏風外周、李兩位嬤嬤的歎息聲,不輕不重,時不時傳來。


  越發顯得這屋裏靜得讓人生怖。


  林玉慈的心,不由抖了抖。她閉上眼,暗暗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今天的一切,仿若做夢一般。


  上午時分人還在雲端飄搖,仿佛人生贏家,什麽都握在自己手中。


  一眨眼,人便落入穀底,原先那些引以為傲的資本,仿佛也都變了味,失了真,再不像從前。


  她多希望自己有一種技能,能讓時間倒回去。如果能,當時她一定不會貪戀雪景,也一定不會衝上去攔架。


  隻可惜,這世上,所有意外看似都是巧合,可一旦意外降臨,瞬間讓人再也沒有後悔的餘地。


  門外小廝來稟,府衙章主簿有公事回稟。


  沈鐸嚴淡淡應了,轉身接過李嬤嬤遞過來的藥碗,輕輕吹了吹,遞到林玉慈嘴邊。


  “我~~我自己來。”林玉慈囁喏說完,慌忙接下藥碗,低著頭,小口小口喝了起來。


  她低著頭,躲避著沈鐸嚴的視線。


  不管他的眼神中是安慰還是責備,都讓她難受得喘不上氣來。


  她把他的話當耳旁風,以為那是牢籠,總想著反抗,衝破。


  直到失去小四之後,她才幡然醒悟,那是他用愛築的一道圍牆,一道護她安穩的圍牆。


  真正明了時,可惜已經晚了。


  沈鐸嚴照顧著林玉慈喝完藥,吩咐兩位嬤嬤好生伺候,他這才抬步走出內院。


  雪後北風嗚嗚地吹著,廊下的紅燈籠飄來蕩去,紅光甚是刺眼。


  “告訴老秦,明天把紅燈籠都撤了。”沈鐸嚴吩咐得易。


  “我等下就去跟老秦說”,得易說完,緊走兩步,湊近了小聲說道:“爺,今兒這事兒,可有點蹊蹺,咱們得查呀。”


  查,自然得查。


  可說到底是三個小孩子打鬧,一不小心之下出的意外。


  就算一查到底,然後呢?

  律法尚且對小孩子有寬容之心,講究從輕發落。他沈鐸嚴又能拿那三個小孩子怎麽辦?

  以命抵命?


  隻怕不妥。


  如若在百姓中傳開,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聲望,隻怕會瞬間崩塌。


  畢竟,從未聽說有人為肚子裏尚未成型的孩童抵命。這事兒到時成為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即便沈家有理,到時候這麽一議論,便也成了心胸狹隘,不夠寬容的人了。


  沈家在燊州根基尚淺,有些事兒,不可意氣。


  可這個虧,吃得又很窩囊。


  沈鐸嚴重重吸了一口氣,他得好好盤算盤算才行。


  主仆倆正腳步匆匆往前院走,突然,拐角廊下,蹦出來三個小小的身影。


  “爹爹,我們想跟您說幾句話。”


  伯思站在最前麵,一副小大人模樣。


  “什麽話?明天再說不遲。今天不早了,早些歇著去吧。”


  沈鐸嚴敷衍道。


  “不行,爹爹說過的,今日事今日畢,今日娘親摔倒出了意外這件事兒,咱們得今日理清楚了才行。”


  伯思執拗起來,超乎常人。


  “大哥說得對。”彩之也跟在後邊湊熱鬧。


  久未開口的仲熠也說道:“既然大哥說要細查,我也支持。這件事兒不管是意外,還是蓄謀已久,咱們都需要給小四一個交代才行。如是故意,便要讓躲在暗處的壞人血債血償,沒什麽好商量的。”


  仲熠說著,握緊的拳頭揮了揮。


  沈鐸嚴扶額。


  大人的世界,是非對錯並非唯一,權衡和選擇才是左右人生的關鍵。


  而孩子的世界卻不同,他們單純,純淨,是非觀很簡單,對便是對,錯便是錯。


  標準不統一,又如何能夠達成共識?


  沈鐸嚴抬眸看了看他們三個,敷衍道:“今日晚了,章主簿在前廳等我,還有要事商量。有什麽話,明日再說吧。”


  “可是,爹爹……”


  伯思話還沒說完,沈鐸嚴已經從三人身邊匆匆走過。


  他抬手在伯思和仲熠的頭頂揉一揉,又在彩之的臉蛋上捏一捏,撂下一句“乖,快回去歇息吧。”說完,人便匆匆離開。


  彩之急得直跺腳,望著沈鐸嚴的背影憤憤不平。


  “爹爹忙,他有好些事要處理,那我們就自己查。”


  伯思望著沈鐸嚴的背影消失在連廊,幽幽說道,“小孩子犯了錯,大人總不好過於苛責,爹爹有他的難處。可咱們不一樣,咱們是小孩子,替小四報仇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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