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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秋宵

  午後出發,一直到日落時分,方才把段秦月和方義雲送到北閔地界。


  “秦月,就送你到這吧。下邊的路,想必並無危險。”沈鐸嚴輕勒韁繩,停在山前。


  “從這到玉昭,不過個把時辰,嚴兄盡管放心。咱們在此別過,後會有期。”秦月衝沈鐸嚴一抱拳,便準備走。


  “如有解決不了的麻煩,你盡管找我。”沈鐸嚴望著她的背影,再次叮囑。


  秦月回頭笑了笑,不知是真的記住了,還是敷衍他。


  她微微點了點頭,抬眼瞧一瞧方義雲,一夾馬腹,搶先而去。


  “義雲告辭。”


  方義雲慌忙告別,見沈鐸嚴點了頭,他“駕”的一聲高喊出聲,重重拍了一下馬屁股,快速跟了上去。


  官道上微微揚起黃色煙塵,二人身影漸漸消失不見。


  沈鐸嚴率領眾人往回走,因著沒什麽要緊事,便不像來時那般趕。


  紅日西墜,掛在村口的梧桐樹上,一隻寒鴉從空中飛過,喚起了村落裏嫋嫋的炊煙。


  有農夫趕著耕牛暮歸,離得老遠,便停在路邊,給他們讓路。


  一片歲月靜好,卻又隱隱透著危機。


  沈鐸嚴莫名又想起了夏桐安,他這一去,不知以後還能不能再回燊州,也不知夏之佃宣他回去,到底所為何事。


  夏桐安那人,耍鬧起來很是煩人,沈鐸嚴卻知他並不是一個壞人。往日裏整天黏著他,猛然離開,倒生出許多想念來。


  沈鐸嚴搖了搖頭,暗笑自己竟然也這般優柔起來,大約是上了年紀的緣故。


  得易見他沉默不語,湊過來問道:“爺,裕王這些日子不在,可有什麽好的安排沒有?”


  沈鐸嚴扭頭看他,得易撓了撓後腦勺,說道:“那位爺忒鬧,咱們府上整日被他搞得雞犬不寧。好不容易他走了,咱們也可以清靜清靜。”


  沈鐸嚴暗笑,是啊,清靜清靜。


  想著想著,突然想起一件事兒,答應了許久,卻一直未曾兌現。大約正好趁著這些日子,可以安排一番。


  想到這,他不由彎起了唇角,打馬揚鞭,迎著落日疾馳而去。


  回到府上時,天色已晚,後院燭火通明。


  林玉慈跟三個孩兒,正守在正房桌旁等著他。


  “爹爹此去辛苦。”伯思見他進屋,率先起身相迎。


  “爹爹肯定餓壞了,我去吩咐廚房備飯。”仲熠說完,忙走出門去喚丫鬟。


  “爹爹,秦月姑姑到玉昭了嗎?”彩之嘟著小嘴,怏怏地問道。


  沈鐸嚴脫了外袍遞給林玉慈,又在銅盆裏洗淨了手臉,這才圍坐了過來。


  他抬手摸一摸伯思和仲熠的小腦袋,轉身抱起彩之坐於膝上,在她鼻尖上刮一下,問道:“怎麽看著像是不高興?”


  他一問,彩之的嘴噘得更高了。


  “爹爹,妹妹舍不得秦月姑姑。”


  “秦月姑姑許她,要帶她吃好吃的。”


  伯思和仲熠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搶先答道。


  沈鐸嚴聽了,不由失笑,“想吃好吃的?爹爹娘親也可以帶你去呀,說吧,想吃什麽?”


  彩之抬頭望他,眼中無限委屈,說道:“芙蓉酥”。


  沈鐸嚴聽了,一愣。


  芙蓉酥,乃是宮裏的禦膳。


  文鑲帝偏愛甜食,宮裏的禦廚便絞盡腦汁,在甜食上翻著花樣地出新。這芙蓉酥,便是最成功的一道糕點。


  狀若芙蓉花,粉白相間,吃起來脆脆的,甜糯可口卻又不膩。每年宮宴,都是壓軸的一道點心。


  知道彩之喜歡吃,以前太皇太後還在世時,每每他們入宮之前,都會給提前備著。
……

  往事總是在不經意間,被旁人提及。


  沈鐸嚴心頭微歎,麵子上卻依舊裝作雲淡風輕。


  他安慰彩之道:“那就下次見到秦月姑姑時,你再問她要吧。等娘親的疹子好了,爹爹帶你們去狀元樓,如何?”


  三個孩兒一聽,都高興的什麽似的。


  “今日時候也不早了,明日還有早課,你們都回去歇著吧。”沈鐸嚴吩咐道。


  “孩兒告退。”.……三個孩兒魚貫離開。


  廚房送了食盒過來,林玉慈把一眾丫鬟屏退在外,親自伺候沈鐸嚴吃飯。


  窗外圓月如銀盤一般,高掛中天。


  林玉慈幫他盛了一碗湯,放到手邊,見他吃出一頭汗,又去找出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幫他扇著。


  沈鐸嚴抬眸看她,突生出一種老夫老妻的錯覺來。


  林玉慈笑了笑,一個字沒說,拿起筷子幫他夾了一筷子青菜,遞到了碗裏。


  吃罷飯,洗漱完畢,已近三更天。


  沈鐸嚴坐在床沿看書,林玉慈拿著棉巾,幫他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生活的那個年代,跟現在是有很大不同的,對不對?”


  沈鐸嚴目光停留在書卷上,問出的話,卻讓林玉慈愣了一愣。


  她許久不曾想起以前了。那個喧囂的年代,好像塵封在了她生命的前半部,關上門,落了鎖,永久封印了起來。


  她手上頓了頓,繼續幫他擦頭發,卻納悶問道:“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沈鐸嚴頭也沒抬,繼續說道:“回來的路上突然想起來,有些好奇,便想問問你。”說完,把書卷放到床頭小幾上,抬眸盯上了林玉慈的臉。


  她臉上的疹子見輕了不少,褪去了紅豔,恢複了正常膚色。隻是摸上去,還有些凹凸不平。


  沈鐸嚴抬手在她腮邊蹭了蹭。


  林玉慈偏著頭躲向一旁,嗔怪道:“今日怎麽怪怪的?”


  “哪裏怪?”


  沈鐸嚴一挑眉,眸色中染上一絲慍怒。臉上狠厲,手上卻很不正經,從她脖頸一路向下,翻山越嶺,來到低峽。


  林玉慈扭著身子往一邊躲,邊躲邊往外瞄了一眼,生怕被哪個不長眼的奴才給撞見。


  “都歇了吧。”沈鐸嚴朝外吩咐一聲。


  幾個伺候在外室的小丫頭們忙應了,關上門窗離開。


  沈鐸嚴含笑看一眼林玉慈,心說,這回總該不用擔心了吧。


  林玉慈臉上紅了紅,心中害羞,麵上便帶了幾分冷色,衝他皺了皺鼻頭。


  沈鐸嚴一把奪過她手裏的棉巾,“啪”的一聲扔到桌上。棉巾一角打落了帳鉤,紅綃帳子遂落了下來。


  他兩手一掐,握著她的纖腰,輕而易舉便把眼前人兒給抱了起來。


  她口中驚呼還未出口,便被堵了回去。一陣天旋地轉,人已落到了床上。


  窗外月夜清冷,紅綃帳暖,不是春宵,也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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