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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逃出生天

  勤政殿裏,文鑲帝端坐正中,高氏和段皇後一左一右,分坐兩側。兩旁上百名執刀荷箭的侍衛,把他們牢牢護住。


  沈鐸嚴和林玉慈站定在屋子當中。


  他抬眸掃視一眼,隻見文鑲帝依舊一副吊兒郎當的神色,仿佛對眼前情形很不在意。


  沈鐸嚴不由心生鄙視,輕哼一聲,扭頭看向旁處。


  高氏端坐高台,一副上位者的得意神色。沈鐸嚴眯著眼對上她的視線,直把高氏看得心虛,慌忙移開視線。


  眾人都不開口,大殿內靜得落針可聞。


  過了片刻,段皇後開口說道:“陵王沈鐸嚴,禦前失儀,罪同謀逆,即刻起貶為庶人,革職削爵,永不啟用。”


  她的聲音清脆透亮,還帶著幾分稚嫩,與她宣布的內容極度違和。


  沈鐸嚴抬眸看向段皇後,隻見她目光清澈,不卑不亢,同樣也望著他,朗聲繼續說道:“西部大營的虎符,勞煩沈大哥交出來吧。”


  她話音未落,最擅溜須拍馬的馮至才,大搖大擺走上前來,陰陽怪氣衝沈鐸嚴說了一聲“得罪了”,便欲搜身。


  沈鐸嚴素來看不慣他,即便現在受形勢所迫,依舊腰杆挺直,不甘屈服。他左手垂於身側,右手緊握拳頭放在身前,衝馮至才一挑眉,一言未發,便嚇得那個閹人腿腳發了軟。


  馮至才這人又慫又壞,如此落井下石的機會豈會放過。他自己腿軟,卻同身後一眾太監說道:“別愣著了,動手吧。”


  慫人壯膽靠勢眾,幾個閹人互看一眼,躍躍欲試便準備齊齊衝上前。


  不料,段皇後喝止道:“不得無禮!沈大哥自是頂天立地的男子,事到如今,他自然不會讓你們為難。”


  文鑲帝母子視沈鐸嚴為眼中釘肉中刺,段皇後卻畢恭畢敬,依舊稱呼他為“沈大哥”。他三人態度不一,目的卻是相同。


  母子倆打的一手好算盤,如今這番殘局,讓段家女兒出麵收拾,真是好手段。


  罷罷罷,沈鐸嚴此時懶得再去計較,抬手掏出虎符玉璧,看也沒看,放置在身旁太監托著的錦盤上。


  明黃色的錦緞,芙蓉紅獨山玉雕刻而成的虎符,在陽光下幽幽泛著奪目光彩。


  馮至才看著虎符,不由咽了口唾沫。他接過托盤,卑躬屈膝呈送給文鑲帝。


  文鑲帝扭頭問高氏。高氏自是不接,現如今西線大營內有多少沈鐸嚴心腹,尚不能確定,這虎符便如燙手山芋,接了搞不好會弄巧成拙。


  文鑲帝扭頭又問段皇後。


  段皇後將門虎女,從小跟在段太尉身旁長大,自幼研習兵法,她年紀雖小,他日多加曆練,衝鋒陷陣、掛帥出征,自然也能擔得起。況且眼下南境由段家掌控,西線交於她手,倒也順理成章。


  文鑲帝試探詢問幾句,段皇後倒也沒有推辭,欣然接下虎符。


  “既已交出虎符,草民夫妻是不是便可離開?”沈鐸嚴冷冷問道。


  “且慢,昨日之事嚇到嫂夫人,今日特備薄酒賠罪。”文鑲帝說完,壞笑著看向馮至才。


  馮至才會意,端出一個托盤,盤中一隻執耳玉杯,杯中琥珀色酒波微漾。


  沈鐸嚴知這酒中必有貓膩,抬眸回道:“我等小民,怎擔得起禦賜美酒,恕不敢從命。”


  “今日這酒,如你所猜,乃是鴆酒。既然你夫妻二人伉儷情深,不如,你代她飲下如何?”文鑲帝一副玩笑口吻。


  這般視生命如草芥,實在可惡。沈鐸嚴氣急,欲上前爭辯。


  眾侍衛見他有所動作,皆往前跨出一步,把夫妻兩個團團圍在中間。他們手執鋼刀,寒光遊走,齊聲低吼,攝人心魄。


  文鑲帝很滿意現在的局麵,嬉笑著說道:“你夫妻二人,今日必有一死,我倒要看看,誰死誰活?”


  “你莫要欺人太甚。”沈鐸嚴氣急,咬牙說完,抬臂一揮。馮至才手中托盤被他掌風掀翻,毒酒灑落地上。


  一旁有人立功心切,抬起鋼刀,便朝沈鐸嚴砍去。沈鐸嚴把林玉慈護在身後,雙拳艱難抵擋眾人。


  一記刀風由左方襲來,沈鐸嚴正顧右路,躲閃不及,肩頭被劃一刀。錦繡羅袍被生生切開,肩頭皮肉劃出一道口子,鮮紅血液瞬間湧出,把他白色羅袍浸透半邊。


  林玉慈慌忙上去查看傷口,隻見傷口皮翻肉湧,血流汩汩,頓時心疼得緊。


  沈鐸嚴抽出腰間革帶上暗藏的軟劍,便欲拚命。誰知,那人卻郎朗說道:“禦前佩劍,視同謀逆,亂刀砍死也不為過。不要以為朕拿你沒轍,把朕逼急了,滿門抄斬便是你陵王府的下場。


  你現在如此氣盛,不過仗著城外三萬兵馬替你撐腰。你以為圍了皇宮,朕便怕你?告訴你,朕的禁衛軍雖隻一萬多,但守個十天半個月,自會有段家援兵趕到。到時候,你們插翅難逃。”


  “那,如若他們圍而不攻呢?”沈鐸嚴冷冷問道。


  “圍而不攻?那我們就看看,誰能耗得過誰,來人,再備鴆酒。”


  “喳”,馮至才應聲,重又端來一杯。


  他走到林玉慈跟前,陰險說道:“陵王殿下因你失去良多,現如今不過庶民一個,你忍心看他因你再失了性命嗎?”


  “你住嘴!”沈鐸嚴看也沒看馮至才一眼,隻一聲,便把那人嚇得腿軟,連帶著盤中酒杯,也晃了晃。


  玉杯通透,鴆酒散發著一股異香。


  林玉慈抬眸看一眼文鑲帝,問道:“你說話算話?我喝了這酒,便放他離開?”


  文鑲帝點頭。


  沈鐸嚴抬臂攔在她身前,阻止道:“他的話,豈能相信。”


  林玉慈扭頭又望向段皇後,段皇後閉了閉眼,扭頭望向別處。


  “好,我喝。”林玉慈抬手拿起玉杯,一仰脖,一飲而盡。


  沈鐸嚴離她兩步遠,沒料到她突然有此動作,慌忙艱難抬起左臂前去阻止,卻為時已晚。


  他一掌打在她的小臂處,空杯瞬間脫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啪”地一聲,落在地上,碎片四裂。


  “我們可以走了?”林玉慈麵不改色,拉上沈鐸嚴的胳膊,扭身便往外走。


  “你怎麽這麽傻?”沈鐸嚴雙目眥裂,衝她嘶吼。


  林玉慈無語輕笑,眼下情形,隻怕再耗下去,隻會無故生變,能保得沈鐸嚴及早離開,才是要緊。


  “他那人又豈會遵守諾言,你喝了也是白喝。”沈鐸嚴氣到發抖。


  “段皇後必是可信,有她在,必能保我們出宮。”林玉慈走出正殿,直覺頭暈目眩,站立不穩。


  頭頂冬日豔陽,照著蒼茫大地,金碧輝煌的皇城,卻無一絲溫暖。


  林玉慈隻覺眼前數片七彩光暈,接連向她眼前飄來。她雙腳仿佛踩在棉花裏,步步艱難。


  她不敢做絲毫停留,腳下生風,拉著沈鐸嚴小跑起來。一定要趕在文鑲帝反悔之前,跨出那道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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