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秋遊
“那夏家人當下如何處置?西洲主帥又如何處置?”
“呃……”文鑲帝當日隻顧跟婁昭儀鬼混,聽了大獲全勝的消息,便把這事兒擱到腦後,從不曾詳細問過。
“哎呀”,高太後高聲呼喊一聲,望向文鑲帝,卻也不敢說絲毫重話,原地陀螺一樣轉了兩圈,自言自語般安慰道:“西洲既然遞了降書,邊境可保五到十年安穩。現在籌謀,還來得及。”
文鑲帝定定望向高太後,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進屋之前心中糾結的那些過往,突然就如風吹煙雲,盡數消散。
他內心暗暗打定主意,問高太後道:“我當日那般對你,你就從未記恨過嗎?”
高太後知他心內矛盾,抬眸看他,神色無常回道:“母子之間,談何記恨。如若我恨你,早尋了一根白綾,把自己吊死在這冷宮之中了。隻是,你父皇和我,縱然千不好萬不好,卻是真心實意把這萬裏江山遞到你手上的,現如今,我怎麽忍心眼睜睜地看著旁人把它奪去。”
文鑲帝聽了她這番話,極是動容,略一沉思,扭頭衝門外喊道:“馮至才,滾進來聽命。”
門外馮至才聽了召喚,推門忙小跑著進來,單膝跪地行禮,問道:“萬歲爺,您有何吩咐?”
文鑲帝命令道:“去尋一處不顯眼的宮殿,打掃規整一番,把.……”他尷尬扭頭看高太後一眼,卻不知該怎麽稱呼她,於是含糊帶過,繼續說道:“挪過去住,此事秘密進行,不得走漏半點風聲,尤其是昭陽宮那邊,你給我瞞嚴實了。”
馮至才不敢多問,忙不迭跑下去準備。
文鑲帝扭頭看高太後一眼,本以為她會喜形於色,不成想她依舊一副淡淡神色,低頭斂目站在那裏。
“挪過去之後,你好生將養一些時日。”他沒話找話,訕訕說道。
高太後點點頭,忽然想起剛剛忘記謝恩,於是,忙跪地準備磕頭。
文鑲帝忙彎腰扶住了她。高太後仰頭,這才有機會好好把他端詳一番。
她枯瘦的手指撫摸過他的臉頰,喃喃說道:“四年不見,你都長成大人了。”
他縮了縮脖子,卻也沒有強硬躲開。
文鑲帝許久不曾與人這樣親昵過,身邊人不管是太保、太傅還是伺候的太監們,對他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
後宮嬪妃當中,除了段皇後偶爾發飆,婁昭儀和憐貴妃平常見他,恭敬、討好自是十足,像這樣拉家常的話,長到二十多歲,倒沒幾次聽到過。
他心頭劃過一陣異樣感覺,卻也說不清是一種什麽感覺,重又叮囑一番,這才回了勤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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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秋高氣爽,沈鐸嚴攜了妻子兒女,前去紫陌山賞秋。
過了紫陌河便沒了官道,索性棄了車馬,一家五口,攜著侍從丫鬟仆婦,一路走走停停,往山上而去。
三個孩兒第一次秋遊,興奮地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什麽都新奇。一路上不時捉幾隻秋蟲,采幾片紅葉,一個半時辰,方才走到半山腰的涼亭。
那涼亭建在一處凸出的山脊上,往前看,遠處是繁華京都。往旁看,是秋日霧氣繚繞的山穀。
真乃絕佳的一處賞秋之地。
沈鐸嚴決定在此暫歇,命人沏上熱茶,擺了瓜果糕點,他和林玉慈自在亭中喝茶歇息。
三個小東西定是攏不住的,早往一旁荒草密林裏玩耍去了。沈鐸嚴命隨從們跟緊了,任三個孩兒撒歡玩鬧。
林玉慈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坐在石桌前托著腮,呆呆地望著天上的流雲。
沈鐸嚴見她這幅樣子,不由輕笑,取笑道:“也不知是誰,吵嚷著要帶著孩兒們出來賞秋。現如今出來了,麵對如此大好秋色,反倒坐在這裏懶洋洋一句話也不說,你倒是看看那草坷裏的秋蟲,倒還舍得賣力叫上幾聲。”
林玉慈白他一眼,心內憤恨倒說不出口。某人近來閑賦在家,牛皮糖一樣纏著她沒個節製,現如今把她累得過勞虛弱,他還有臉嘲笑。白他一眼,自行領會,也懶得跟他磨嘴皮子。
沈鐸嚴不以為“恥”,反而來了勁頭,牛皮糖一樣又黏了過去,坐定在她身旁。
身後的丫鬟婆子低頭不敢再看,借故三三兩兩避向別處。
沈鐸嚴見四下無人,更加肆無忌憚,抬手便湊了上去。
林玉慈此時腿腳酸軟,厭煩得緊,推拒著他一雙大手,瞪圓了杏眼,試圖讓他知難而退。
沈鐸嚴看她急了,倒軟了下來,又是幫她倒茶,又是遞上瓜果,試圖討好賠罪。
夫妻倆正玩鬧,卻聽遠處有人說道:“姐姐、姐夫好雅興。”
林玉慈扭頭看去,隻見不遠處站著林彤佩和高滄贇夫妻。林彤佩身形笨重,肚大如籮。高滄贇站一旁扶著她。
此時相見,完全出乎林玉慈夫妻二人的預料。她看一眼沈鐸嚴,見他一副不甚在意的神情,便心下寬慰。夫妻二人緩緩起身,迎了上去。
“既然產期臨近,就應該在家好生乖乖地候著,何苦來哉跑這麽遠。”林玉慈說道。
林彤佩本欲回嗆幾句,卻被高滄贇壓下。他手上用力,示意她莫再說話。然後微笑著回道:“今年暑期潮熱,彤佩在家悶了一整個夏天,便想趁著秋涼,過來散散心而已。”
高滄贇說完,衝沈鐸嚴如常點了點頭,好像忘了當日朔望朝會時,他在萬歲爺麵前,是如何參沈鐸嚴一般。
沈鐸嚴自是沒忘,冷冷回道:“內人也隻是惦記二妹妹的安危,生兒育女自是你們夫妻之事,我們操心再多,倒是我們逾越了,二位請便。”說完,拉起林玉慈便回了涼亭。
沈鐸嚴並非為了高滄贇參他而惱怒,隻是,既然自己故意授人話柄,以降低軍中威望,免得引起萬歲爺的忌憚。現如今,做戲便也隻能做全了,如若傻嗬嗬如常一般,倒引起他人疑心。
那林彤佩本欲在涼亭暫歇,無奈被人占了先。關係緊張,便不欲多談,隻好咬著牙,任高滄贇攙著她,並著隨行仆婦,繼續往山上走。
沈鐸嚴林玉慈夫婦,自在亭中歇腳。
沒多時,卻聽得山上傳來一陣吵嚷聲,亂糟糟,有人喊著“救命”,其間還夾雜著女人痛苦哀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