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沈家往事
高太後神色定定，扭頭不敢看文鑲帝，卻又擔心他沒耐心聽完，鼓起勇氣說道：“有些往事你不知道，可是，那沈鐸嚴，他心裏卻是一清二楚。你父皇以前做的那些事兒，他若全知道了，必然是不會原諒的。”
文鑲帝年輕的臉上，一片茫然神色，喃喃問道：“我父皇，他做了什麽？”
高太後看他一眼，卻張不了口，隻搪塞道：“總之，我提醒你以後小心些，時刻提防著沈鐸嚴。”
“他知我不知？我雖貴為皇帝，他卻掌著兵權，你讓我如何提防？如果你想要說，便老老實實說出來，不想說，我現在就走。”
文鑲帝年紀輕輕，素來端坐高位，早形成唯自己獨尊的習慣。現在，便也把那點上位者的傲慢拿捏得死死的。
高太後無奈，隻得說道：“先祖皇帝本是邊陲小鎮一個普通的守城將士。生逢亂世，隨眾人揭竿而起，逢了天時地利人和，征戰沙場幾十年，創下這北閔皇朝。你可知道？”
文鑲帝點點頭，神色中卻頗不耐煩。
高太後生怕他失了耐心，捋一捋思緒，問道：“你可知你大伯，那沈鐸嚴的父親，是怎麽死的？”
文鑲帝搖頭，駁斥道：“當時我尚未出生，又怎會知道。”
高太後繼續說道：“當時邙山一戰，你大伯乃是先鋒官，扼守在殺敵一線，你父皇當時隻是一個小小的中軍守備，負責接應、押運糧草等瑣事。
你大伯率領精兵深入敵軍腹地，混戰中被暗箭所傷，你父皇嫉妒他平日得了先祖偏愛，便起了泄憤的念頭。明知長兄被突襲，他卻按兵不動，斷了前方醫藥糧草，等過了一天一夜之後，他方才過去相助。
你雖未上過戰場，卻也應該知道，戰場上分毫相爭的道理。等你父皇趕去時，你大伯，早已毒發，不過一兩日，便一命歸了西。你父皇起初很是害怕，後來卻又禁不住心頭竊喜。
你祖父生有四子，其他三人皆是戰功赫赫，馬革裹屍。唯獨你父親，總是做些雜活，不曾殺過敵方一兵一將，最後卻名正言順繼承大統，你說旁人眼紅不眼紅？他自己心虛不心虛？
旁人不說，他自己也心知肚明，生怕有朝一日，長兄之子長大成人，找他報仇。不等登基，便欲除掉沈鐸嚴母子。
他慫恿你皇祖母把他們母子接入宮中，本想尋著機會，衝他二人下手。卻不料，見那劉氏貌美，起了歹心。”
“我父皇他.……”這些秘辛，文鑲帝聞所未聞，聽高太後如實說來，隻覺害怕得很。
“他……他對那劉氏.……用了強的。那劉氏本是剛烈女子，忍不下這口氣，跑去你皇祖母麵前告狀。
你皇祖母曆來溺愛你父皇，以為劉氏想要借故懲戒他，好讓她兒子以後繼承大統。一個是老來子，一個是嫡長孫。老太婆自然也有偏頗，不顧劉氏哭訴，怒斥她妖魅惑眾，並且嚇唬她，要她顧全大局，莫要把家醜外揚。明知錯在你父皇，對他，卻是連半句訓斥都沒有。那劉氏氣不過，便尋了短見。”
高太後一口氣說了這麽多，難免氣喘。歇息的空檔看一眼文鑲帝，隻見他小臉刷白，早沒了剛進屋時的桀驁。
高太後繼續說道：“那時，沈鐸嚴早已懂事，他既看到你父皇的背影，又知他母親劉氏為何而死。自此心中立下誓願，隻等長大成人，便要伺機報仇雪恨。當日翠虛宮之事兒，你以為都是巧合？現如今，他對你揣的又是什麽想法，誰又知曉？”
高太後邊說邊斜睨文鑲帝一眼，見他慌亂沒了任何主意，心中方才過癮。
文鑲帝隻覺後背發涼。
回想起以往沈鐸嚴看自己的眼神，越想越怕，不自覺額頭冒出冷汗，腿肚子也打起顫來。
他一時站不穩，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後背靠在一棵斑駁的柱子上，方才站定。
思量片刻，找回思緒，忙驚慌問道：“為何你當日不說，卻要瞞我四年？”
“當日，你與那老太婆和段家站在一處，隻想置我於死地，我又如何說？我說了，當時當刻，你能信嗎?”
文鑲帝顧不上她的反問，隻喃喃說道：“現如今這般光景，我又如何能防得住他？朝中的武將，老的老，死的死，可用的隻有那麽幾個。段老頭久病纏身，能不能再上沙場，都未可知。守衛疆土之事，這幾年盡數托付到了沈鐸嚴手裏，前不久朕還封他為‘一字並肩王’.……”
文鑲帝說著，聲音中不由帶了哭腔。
高太後一聽，不禁又是一番捶胸頓足,恨恨說道：“當日，我自是安排得妥當，萬壽山後養了一些江湖高手，緊盯著沈鐸嚴的一舉一動，但凡他有異心苗頭，便欲殺將過去。
且那時也不曾把兵權交予他手上，隻讓他在那段太尉手下，做一個先鋒官，鎮守南疆。如若有一日，邊境大戰時，他像他老子那般戰死沙場，倒也省的咱們動手了。
卻沒料到，不等計劃實施，咱們母子生了嫌隙，白白讓他鑽了空子，才釀成今日這份局麵。”
高太後說完，抬頭問道：“當日我安排你舅父，在西線大軍中培植一些自己信得過的力量，不料他是一個短視之人，隻惦記著自己手頭那三五兩銀子，動作十分緩慢，現如今，西線如何了？”
“西線？”文鑲帝茫然發問。
“西洲力量不容小覷，當日先祖皇帝戎馬天下，也沒把西洲夏家剿滅。如若西線落入沈鐸嚴手裏，讓他控製住了西部大營，隻怕，你手中的江山，將會動搖一半。”
文鑲帝一聽，臉色大變。
高太後見他這樣，驚恐問道：“莫非？”
文鑲帝點頭，咬著牙說道：“當日西洲來犯，搶奪了玉昭城。段太尉舉薦沈鐸嚴西征平亂，我便把他派去了玉昭。”
“後來呢？”
“四年平亂，西征大獲全勝。夏家王朝簽了降書，日後甘心俯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