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除夕（2）
除夕這日一大早，陵王府便忙碌了起來。
春歸堂在陵王府的西邊，乃是一個單獨的小院子。平素裏大門落鎖，除了初一十五祭拜打掃，輕易不開門。
除夕這日一大早，春歸堂裏人來人往，不時有下人們抬著豬頭、供果、香火、紙錢這一類的物件進去。
一切準備妥當，臨近正午時分，沈鐸嚴攜著林玉慈並三個小奶娃，身邊伺候的隨從、丫鬟、奶娘們，一行十幾人，進了春歸堂。
堂內布置得極為肅穆，正中牆上掛著一幅肖像。畫中一人身著戎裝，英眉劍目，身姿威挺，騎於一匹汗血寶馬之上，左手勒著韁繩，右手執一柄長槍。
這幅肖像畫得極好，單單十幾平尺的畫卷，便把那人威風凜凜的氣勢展現的一覽無餘。
想來，這人便是北閔朝的開朝先祖，沈鐸嚴的爺爺，沈重闕。
畫像前靠牆擺著一溜長桌，桌上從左到右依次擺放著四個牌位，分別是清河王沈漢；長廣王沈澤；陵王沈澄；陵王妃劉鳳英。
牌位前一排碗口粗的紅燭高燃，燭光影影綽綽，越發襯著堂內肅穆莊嚴。
蠟燭前，正中擺放著一張矮一點的供桌。供桌中心放置著一個大豬頭，旁邊擺放著水果、糕點數十盤祭品，最前邊擱了一個青銅香爐。
眾人桌前站好，沈鐸嚴神情肅穆站在最前邊，他抬手正一正自己的衣冠，一切準備妥當，衝香案前一個長者微點點頭。
那位長者穿著一身灰色長袍，灰白頭發高高束起，橫插著一支檀木長簪。灰白胡須飄於胸前，頗有點仙風道骨的風格。
那長者撚出三燭香，在紅燭上點燃，畢恭畢敬遞給沈鐸嚴。
沈鐸嚴伸手接過，規規矩矩兩手持香，平抬於胸前，雙目神情肅穆望向前方畫像和牌位。靜默片刻，彎腰拜了三拜，抬步走上前去，把香插入香爐中。
返過身來，走到蒲團前跪下，規規矩矩磕了四下。磕完站到一旁，看了林玉慈一眼。林玉慈會意，照著他的樣子，也認認真真祭拜一番。
林玉慈祭拜完，兩人把小奶娃抱過來。沈鐸嚴一手一個，把兩個兒子抱在懷裏；林玉慈懷裏抱著沈彩之小女娃。前方老者重又上了香，沈、林二人攜著兒女又跪拜四下。
至此，除夕祭祖儀式算是圓滿完成。
午後時分，府裏的下人們便開始忙著準備團年飯。
日頭剛剛西墜，陵王府上便彩燈高懸，照耀在新貼的簇新的對聯、門神、桃符上，忙碌的下人們也都喜氣洋洋，一派節日氣氛。
今年這個春節，沈鐸嚴格外重視。他吩咐趙管家，在府上正殿滄銀殿擺了正桌，特命東西廂房也擺了十數桌，以犒勞府上忙碌了一年的下人們。
當夜值守的下人，除了月例銀子翻倍，下了值廚房依舊備了酒菜席麵可以大快朵頤。不需要值守的，則可到廂房內，吃酒猜拳，共賀新春。
開席之前，照例少不了恭祝一番。下人們紛紛趕過來，給沈鐸嚴和林玉慈磕頭行禮，拜賀新年。
沈鐸嚴倒也大方，安排得易扛過來一口袋的銀錁子，逢人來拜，便抓一把散下去，流水一般。直把下人們歡喜得，不住地說著吉祥話。
銀錁子乃是前幾日趙管家特意準備的，鍛鑄成均勻分量，有的做成花朵樣式，也有的做成元寶樣式。上邊刻印著“萬事順意”“普天同春”等字樣。既光鮮亮麗，又小巧精致。
林玉慈見了，也覺得好看得緊，湊上去拱手給沈鐸嚴拜年賀喜，拜完了，一伸手，向他討要銀錁子。
本是玩鬧之舉，不想沈鐸嚴認了真，附在她耳邊說道：“給你準備的自是不同，你這兩隻小手，隻怕是盛不下，去拿個物件來。”
林玉慈隻覺好奇，又覺得沈鐸嚴未免口氣忒大，有意跟他玩笑，眼珠一轉，小聲命侍月跑回萊蕪院內室，拿了一個繡籮來。
直徑尺半的繡籮，如若裝滿銀錁子，隻怕得幾百兩之多。
林玉慈笑眯眯看向沈鐸嚴，那神情，帶了幾分挑釁。
她眨著眼，仿似在說，物件我取來了，你倒是給呀。
沈鐸嚴自知林玉慈又在玩鬧取笑他，笑一笑，扭頭衝得易使個眼色。得易匆匆出去，不多時拿了一個黃布袋子進來，小心翼翼遞給沈鐸嚴。
沈鐸嚴把黃布袋子放在腿上，轉過身去，防止林玉慈偷看。
他伸手進去掏上一把，故作神秘地遮掩著，不讓林玉慈看到。待她不留意時，猛一下伸手到繡籮上，把手裏東西撒進繡籮裏。
並非預想的白生生，而是出人意外的黃燦燦。
銀錁子，變成了金錁子。
這也未免太豪爽了吧。林玉慈驚訝地瞪大了眼，暗想，這下發達了。
她拿起金錁子細看，隻見每一顆花生大小，金光閃閃，透著瑩潤光澤。有的做成海棠花的樣子，有的做成梅花的樣子。上邊印刻著“非林不可”“錦心如玉”“我心向慈”等字樣。
初看不覺有異，甚至覺得這些詞語，不如銀錁子上的詞語更應景。可細琢磨之下，這分明是沈鐸嚴給林玉慈特意量身定製的，上邊印刻的字樣，直白地嵌入了她的名字。
抬眸看他，他那邊一副得意神色，一臉笑意，分明是一個單純又可愛的大男孩。
林玉慈的心，瞬間變得柔軟，微笑著回看他，眼裏的光彩藏也藏不住。
身旁的小丫鬟們一不留神，吃了滿嘴狗糧，也不好一味看熱鬧，忙左右互使個眼色，遠遠地退到一旁伺候。
沈鐸嚴才不管她們怎麽看，自顧自又掏出幾把金錁子，撒進林玉慈的繡籮裏。撒完之後，晃了晃黃布錦袋，不再發出叮當之響。
他抬眸看林玉慈一眼，故作神秘把手又伸進去，裝出一副被咬了手的誇張樣子，裝模作樣笑鬧了會兒，最後竟然托出一個掌心那麽大的金元寶來。
他微笑著用手托著金元寶，遞到林玉慈眼前，說道：“祝娘子新春快樂！”
林玉慈出身豪門，曆來見過些錢財，縱然這樣，依舊被他這大手筆驚呆了，愣著沒動。
“這是給你的，給三個孩兒額外準備了一些金銀，等下我再給他們。”沈鐸嚴輕飄飄說道。那感覺，金銀在他眼裏，好像塵土般普通。
林玉慈在他催促之下，忙伸手去接，不料，那金元寶竟然很有分量，試了試，愣是拿不動。
林玉慈吩咐旁邊的侍月和雲來，抬過來繡籮，把金元寶給接下。
一時間殿裏熱熱鬧鬧，眾人皆是喜氣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