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留宿(2)
沈鐸嚴吃飽喝足,洗了澡出來,走進內室時,林玉慈依舊在貴妃榻上躺著,貌似睡著了。
內室的窗戶開了一條小縫,夜風從窗口吹進來,把白色紗簾舞出一道又一道曲線。
沈鐸嚴四下看看,往日裏熱鬧非凡的萊蕪院,此時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滿院子伺候的丫鬟們,仿佛都藏匿起來一般,找不到一個人影。
他徑直走到窗前,抬手關了窗。回頭看一眼榻上那人,不覺心頭浮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榻上那人依舊“睡著”,從頭到腳蓋了一床薄毯。明明關了窗,屋裏沒有一絲風,那薄毯卻像是被風吹著,不時忽扇。
沈鐸嚴笑了笑,也沒說破,徑自走到正廳取來一本書,走到床前斜靠著床頭躺下,就著床邊的燭台,一頁一頁慢慢地看了起來。
室內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到。
不多會兒,貴妃榻上,不合時宜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竹子做的榻,白日裏坐著躺著,尚不覺得吵,此時寂靜的夜裏,稍稍動一動,便發出刺耳又尷尬的聲響。
偏林玉慈今兒累得四肢酸痛,躺久了渾身難受。她想要翻翻身,換一個姿勢,先偷偷動了動腿,沒引起沈鐸嚴的注意,扭腰的時候重了些,製造出了尷尬的聲音。
林玉慈嚇得忙捂住自己的嘴,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沈鐸嚴看也沒看一眼,說道:“再憋下去,小心窒息。”
他看出她在裝睡!
被人識破,再裝下去也是無聊。林玉慈一把掀掉身上的薄毯,先大口喘了一會兒氣,為自己壯了壯膽,隨即翻身坐起來,一本正經看向沈鐸嚴,說道:“我們談談。”
“談什麽?”沈鐸嚴平靜如水。
“談……”有些話,實在說不出口。林玉慈想了想,決定跨過那個話題,直接表達自己的想法,“我還沒準備好!”她說得鏗鏘有力,宣誓一般。
“準備什麽?”沈鐸嚴抬眸看她一眼,隨即合上書放到一旁,定定看向林玉慈。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在燭光的映照下,仿似燃著兩簇小火苗。林玉慈不爭氣地,在那火苗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不敢再看下去,搖了搖頭,強迫自己看向別處,說道:“你知道的。”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沈鐸嚴明知故問,忍著笑,跟她繞圈子。
林玉慈一時啞口無言,明明一肚子話想說,可此情此景下,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再看沈鐸嚴時,眼神不自覺帶了幾分惱恨。明明剛才準備溫言軟語“求”他的,可眼下,怎麽又發展到兩相對峙了?
林玉慈不敢硬碰硬,隨即軟了下來,眼裏換上了祈求的神色。
這個女人,隱藏了滿心的倔強,裝模作樣在求他,那樣子好像即將受到侵犯的良家女子,委屈、不甘都寫在了臉上。難道在她眼裏,他是個十惡不赦的紈絝,在逼良為娼?
沈鐸嚴很受打擊,不由皺了皺眉。
白日遇刺時,麵對手拿砍刀的黑衣人,她比現在還要鎮定幾分。莫不是自己比取她性命的黑衣人,還要讓她膽顫幾分?
沈鐸嚴眸色染上幾分寒意,揮袖把旁邊的燭焰弄滅,不冷不熱說道:“你不去洗漱嗎?我困了,先睡了。”
原本蔫蔫地坐在貴妃榻上的林玉慈,聽了他的話,立時眼神亮晶晶,臉上也帶了笑,催促道:“你先睡著,我去洗澡。”說完,起身就往外間跑。
林玉慈在淨房磨蹭了半個多時辰,二更鼓敲了之後,才躡手躡腳回到內室。
沈鐸嚴側躺在床上,麵朝著床外,好像已經睡熟了。
她躡手躡腳走到另一側,貓一樣爬上床,輕輕躺下。抿著唇,閉上眼,強迫自己快點睡著。
秋夜很靜,連一絲蟲鳴也沒有。
四肢酸疼,除卻大腦,其他都已進入夢鄉。
他翻了個身,從側躺變成了平躺。床本不甚寬,偏他又高又壯,平躺下便占據了大半,與她隻隔了半臂的距離。
林玉慈神不知鬼不覺,偷偷往旁邊挪了挪,身體緊貼在牆上,將兩人中間空出一個很寬的距離。
他重又翻身,依舊麵朝外側躺。兩個人各守一個床邊,中間隔了鴻溝一樣。
林玉慈望著他如山巒般起伏的側影,不知為何,心頭莫名堵得慌。這樣的隱瞞,這樣的猜測,這樣的夫妻關係,棄不能棄,變沒法變,什麽時候是個頭兒啊。
想象中的愛情和婚姻,不是這樣的。現如今,她是他的正妻,是他兒女的娘親,可她知道,他不愛她。
這樣的婚姻,門當戶對,舉案齊眉,於別人眼裏,是惹人豔羨的錦繡成堆,富貴榮華。於她,隻如雞肋一般。
她,莫名委屈。
萬籟俱寂,窗外月光透過紗簾,灑下一片淡淡的月光。沈鐸嚴的身影,如剪紙畫一般,寂靜又美好。
如果她抬手,輕觸他的背,有些事兒,便唾手可得。恩寵、榮華、身份、地位,大概還有身體的暢意,可是……
林玉慈手臂抬在半空,試了幾次,終究下不了決心,內心總有不甘在叫囂,那是她長久以來,在心底對於愛情的渴望。
終究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她強迫自己閉上眼,強迫自己不去胡思亂想。
迷迷糊糊間,身旁窸窸窣窣的聲音,睜開眼看一下,他翻了個身,變成了平躺。
閉眼接著睡,猛然身旁傳來一股溫熱的氣息,林玉慈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匆忙睜開眼,他已經從平躺,又變成了側躺。
隻不過,現在他麵向了她,兩人之間,呼吸相聞。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隻鼻端隱隱傳來一股清幽的味道。脖頸處,隱約一縷一縷溫熱的呼吸,撲打在她裸露的脖頸上,惹得她渾身一震,毛孔不自覺立了起來。
一股男性的氣息在逼近,黑暗中,無聲無息。
林玉慈本能抬手,想要護住自己。黑暗中卻碰上了一個滾燙的身體,辨不出是他的小臂,亦或是手,林玉慈觸電一般匆忙縮回自己的手,雙手握拳牢牢護在胸口,身體本能蜷縮成蝦米一般。
“我,有那麽可怕嗎?”黑暗中,沈鐸嚴的聲音幽幽傳來。
今兒速度很慢,第二章怕是得零點之後了。小可愛們明天一早看也一樣。祝各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