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留宿(1)
沈鐸嚴人還沒進屋子,便聽到幾個孩兒震天的哭聲。
他一把拉住林玉慈,想問個究竟,卻見她任他拉著胳膊,頭也不回的樣子,知她氣還沒消,便也沒問,搶先幾步走到她前麵,打簾先進了屋裏。
屋內正亂做一團,三個小奶娃“哇哇”哭著,三個奶娘抱著不停遊走,拍哄,卻也不管用。
一旁的秦媽媽和丫頭們,也幫著逗弄小娃,卻沒用處,徒添了些吵鬧,惹地娃們越哭越大聲起來。
“這是怎麽了?小主兒們怎麽哭得如此厲害?”
沈鐸嚴幾步走過去,看一看奶媽懷裏哭得淚珠連連的小奶娃,頓時心疼得不行。
奶娘們看他這幅樣子,嚇得大氣不敢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貿然回話。
“你說!”沈鐸嚴一指離他最近的李媽媽,直把李媽媽嚇得,手上抖了一抖,差點把沈伯思小世子給扔到地上。
她定了定心神,把小世子緊緊抱在懷裏,顫抖著聲音說道:“我也不知道,小主兒們回來路上睡著了,剛剛一醒來,便哭鬧不止,怎麽哄也哄不住。”
沈鐸嚴聽了半信半疑,抬手在小奶娃額頭摸了一把,冰冰涼,不但不發熱,還帶了幾分哭鬧出汗的濕涼。
沈鐸嚴皺著眉頭又問道:“三個孩兒一起哭,總不會是病了吧?按理說,也沒有要病一起病的道理。”
李媽媽壯著膽子回道:“回王爺,可能,可能是嚇著了。”
“嚇著?”沈鐸嚴一臉不可思議。
一個來月的小奶娃而已,思維意識尚無,怎麽會嚇到呢?
見他不信,旁邊沈彩之小朋友的奶娘也附和著說道:“回稟王爺,小奶娃最怕受到驚嚇,一嚇到,奶也不吃,覺也不睡,隻一味哭,凶悍的可能還會莫名發起高熱。”
“那,那怎麽辦?用找大夫診脈嗎?”問完,沈鐸嚴有些後悔。小奶娃的小手腕,都不及他一根手指頭粗,如何診脈?那可真是個難題。
一想到這些,不由發愁得他直撓頭。心說,照顧孩子,居然比他帶兵打仗還要難上幾分。
沈仲熠小奶娃的奶娘肖媽媽說道:“王爺有所不知,嚇到這類邪病,大夫是治不了的,就算把徐神醫請來,開了湯劑,如何給小主兒們喂下去呀?”
沈鐸嚴一想,也是。
大人病中喝上一碗湯藥,尚且覺得那味道又苦又澀,難以下咽得很。就像上次林玉慈癰積之症時,每次喝藥都得捏著鼻子才行,喝完又是幹嘔又是反胃的,得吃上兩口蜜餞,方才壓得下去那股子味道。
眼下孩兒們不過剛剛滿月,又如何喝的那苦了吧唧的藥湯子?
這可犯了難。
沈鐸嚴回頭看一眼林玉慈,她也是皺著眉頭,絲毫沒有辦法。
兩人正一籌莫展之際,隻聽秦媽媽說道:“我有一個法子,不知靈不靈,現如今不妨試一試。”
“快說。”林玉慈和沈鐸嚴兩人異口同聲催促。
秦媽媽說道:“拿上小主兒們的小衣服,自去找個寬闊的地方,燒上幾張紙,拜一拜菩薩,興許就管用了。”
沈鐸嚴將信將疑,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法子,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催促道:“快去,快去”。
雲來小跑著拿來小奶娃們的衣服;秦媽媽準備了燒香的紙錢;侍月幫林玉慈披上一件風褸,一行幾人腳步匆匆出了萊蕪院,尋到一處寬敞所在。
眾人把秦媽媽圍到中間,看著她燒了紙,又拿著三件小衣服在火上正著轉了三圈,反著轉了三圈,轉完之後嘴裏念念有詞說了幾句,說完朝著四麵八方拜了又拜。
結束後,等幾人回到萊蕪院時,奇跡般三個小奶娃不再哭了,正躲在奶娘懷裏大口吃著。許是剛才哭累了,吃著吃著,便一個個都睡著了。
林玉慈和沈鐸嚴不敢放鬆警惕,又過了會兒,觀察他們沒事了,這才吩咐奶娘們把孩兒們抱了下去,自去安歇。
正屋裏一時靜了下來。
林玉慈癱軟在貴妃榻上,隻覺得四肢說不出來的酸疼,虛脫一般,連手指頭都不想再動一下。
真是驚險又刺激的一天啊!
侍月伺候在一旁,一邊幫她捶腿,一邊說道:“王妃今日勞累一天,吃些東西再睡不遲。”
林玉慈閉眼假寐,卻是連話都不想再說一句。正昏昏欲睡之際,隻聽正廳坐著喝茶的沈鐸嚴朗聲說道:“著人到威嚴堂,把我的東西取來,我今日便宿在這裏。”
什麽?他說什麽?他要睡這?
一瞬間,林玉慈困意全無。
與她的驚恐萬分不同,旁人卻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神色。侍月掩嘴笑著,自去威嚴堂取東西;雲來剛剛把宵夜擺上桌,又忙著下去張羅燒水;就連秦媽媽,眉眼之間帶著笑,小聲在林玉慈耳邊嘀嘀咕咕說著一些費解的話。
秦媽媽說:“恭喜小姐,盛寵不絕。”
她還說:“今日裏些許痛些,總歸比成親那一夜輕上許多。”
林玉慈聽著,滿眼驚恐神色。她木然呆坐,任秦媽媽說了一句又一句虎狼之語,直震得她天靈蓋一突一突地跳著。茫然望向秦媽媽,眼神分明在說,秦媽媽,救救我,我不行。
秦媽媽是過來人,話已經說透了,便不再言語,交代完,拍一拍她肩膀,撂下一句“女人,都是過些這樣的日子”,說完便跟沈鐸嚴告退,出了正房。
徒留林玉慈獨坐內室,一時如驚弓之鳥般,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關注著沈鐸嚴的一舉一動。一時又如呆鵝,不受控製腦補一些“驚恐”畫麵,把自己嚇得心髒蹦蹦跳,恨不得立時暈過去,以躲避接下來的“劫難”。
沈鐸嚴倒是雲淡風輕,穩坐釣魚台,不,穩坐八仙桌旁,喝了茶,吃了宵夜,悠哉悠哉,瀟灑從容得很。
林玉慈心裏暗罵,特麽的,日子沒法過了。今天都過得如此驚險了,你就不能挑個黃道吉日再來嗎?故意的,絕壁是故意的。這孫子絕壁不是好人!
轉念又後悔得很,這孫子是個吃軟不吃硬的,還是一個吃硬不吃軟的?她居然還沒搞清楚。如若了解了他的脾性,等會兒對症下藥,哦,不,對症說上幾句求饒的話,興許能躲過一劫。
想了想,以沈鐸嚴那脾性,大概吃軟不吃硬,如果她等下放下身段求他,細聲細氣說她還沒準備好,等準備好了再來,不知他會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