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入宮（2）
從皇上的上書房出來，一行人又趕往太後住的翠虛宮。
翠虛宮位於皇宮的西北角，前後各有一大片園子，花紅柳綠，自是跟皇宮內紅牆碧瓦的其他樓宇不同。
沈鐸嚴一路走一路給林玉慈介紹，出了皇宮西北門，緊挨著一片山林，半山腰建了一座行宮，每逢夏日暑燥難熬之時，皇上和太後便搬到行宮去住，倒也愜意得很。
山上還建了一座皇家寺廟，長年香火繚繞，專供皇帝祭天祈福時用。
林玉慈一路走一路看，對他說的那處山林，倒很是向往。沈鐸嚴笑著答應，有時間一定帶她過去遊覽一番。
幾個人一路閑聊著，就到了太後居住的翠虛宮，候在門外的太監宮女忙把他們迎進去。
高太後穩坐翠虛宮正殿。
她約莫三十多歲，身穿一襲暗紫蹙金的宮裝，襯得很是高貴典雅。頭上發髻高聳，滿頭珠翠，舉手投足閃著流光。
她眉眼很是漂亮，端坐著看不出身高，隻看到她削肩長頸，猜測也是一個高挑的身材。如若論起來，遺憾的單單是那張臉，雖塗了厚厚的脂粉，依舊難掩眼角的細紋和眼底的疲憊。
沈鐸嚴不似之前在上書房那般隨意自在，一本正經跪拜行禮。
“臣沈鐸嚴，攜妻林玉慈，並三個兒女，給太後請安，恭祝太後娘娘鳳體康健，萬福金安。”
見他如此認真，林玉慈自是不敢怠慢，站在他身旁錯後一步的位置，有樣學樣，邊跪拜邊說道：“恭祝太後娘娘鳳體康健，萬福金安。”
“免禮，賜座！”太後娘娘的聲音微微暗啞。
“謝太後娘娘！”沈鐸嚴起身站定。
身後的林玉慈，因為這幾日緊張過度，本就沒有休息好，再加上一早入宮，一路行來禮儀繁瑣，早已經暈頭轉向。起身時不知怎地，腳下一軟，差點重又跪到地上。
幸虧沈鐸嚴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這才避免當眾出醜。
她臉紅紅，小聲說了聲“謝謝”，沈鐸嚴倒也不多言語，轉頭規規矩矩看向高太後。
高太後雖未言語，眼角餘光卻把二人的互動盡收眼底。她笑著看向沈鐸嚴，吩咐旁邊的宮女看座奉茶，又命陪著一同前來謝恩的奶娘們，把三個小奶娃抱過來，細細地瞧了。
“這個像他外祖父林大人，你看這眉眼，這緊鎖眉頭一本正經的樣子，跟林大人上朝議事時簡直一模一樣。”太後看著沈伯思，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興奮。
沈鐸嚴扭頭看一眼林玉慈，突然眉目舒展笑了起來，回道：“如若伯思小兒將來能如嶽丈大人一般博學多才，我們夫妻倒也欣慰。千萬可別像我，打小一讀書就頭疼，不知氣走了多少師傅，長到如今算是看透了，我就是個舞槍弄棒的武夫，根本不是讀書那塊料。”
聽他這麽調侃，太後捂著嘴笑了起來，笑完又說道：“你和萬歲爺雖是堂兄弟，這點倒是一脈相承了。你那堂兄弟也不是讀書的材料，整日裏醉心鼓、笙、塤、琴的，回頭你也幫著勸勸他，現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長大成人之後，總該把天下蒼生，萬民福祉放到心上，怎可總惦記著自己喜愛的那點小九九。”
聽太後這麽說，沈鐸嚴一下子緊張起來，忙起身跪地磕頭，說道：“太後恕罪，您差遣我一個素來不愛讀書的人，去勸皇上讀書，隻怕是選錯了人，臣萬死也張不開這嘴呀。還望太後娘娘體諒臣的難處。”
太後一聽，倒也不生氣，擺擺手，說道：“起來吧，自家親戚說些玩笑話，怎地就當真了？你這磕來磕去的，倒見外了。我那娘家侄兒如若有你這般懂事，也可為我哥哥省去不少煩惱。”
沈鐸嚴一聽，自然知道太後話裏的意思，忙陪著笑說道：“說到這事兒，我倒還想向太後娘娘討個恩旨。因我手下一個參軍，素來野蠻慣了，那日違背軍令去吃酒，跟高尚書家三公子起了些爭執，傷了三公子。因著我這些日子忙亂，便沒有當麵向三公子道歉。
可這事兒，臣卻不敢遺忘，第二日便把那粗野蠻橫的人打了一百軍棍，現如今還趴在床上起不來床。他手裏那點銀子，我也一並罰沒了來，自是替三公子討了些公平。想著過些日子，親自交予三公子手上，也算是向他賠禮道歉了。”
高太後一聽，原本高傲的態度有了些緩和，說道：“難為你，終歸記得誰遠誰近，終究不枉我白疼你一場。”
沈鐸嚴說道：“自是不敢忘。聽聞我那大舅哥跟高家三公子素來親厚，那日跟我嶽丈大人商量一番，不如就選在林府置辦幾桌酒席，將來把高尚書和三公子一同請去，也算是把這事兒做個了結。您看如何？”
高太後擺擺手，說道：“這些事兒，你們自去商討，我哥哥這人素來敬重林大人，念他一代清貴兩袖清風，看待他自是與朝中其他官員不同。你們將來和睦了，盡心盡力輔佐萬歲爺，守住高家江山，才是千古大計。”
沈鐸嚴一聽，立時走上前去跪地磕頭，義正言辭說道：“臣自當謹記太後教誨。”
太後擺擺手，吩咐道：“咱們幾個說了半天話，也累了，那邊準備了宴席，請皇上過來，咱們幾個邊吃邊聊。”
沈鐸嚴和林玉慈自是不敢違逆，點頭應了。
高太後遂打發小宮女去請皇上。沈鐸嚴和林玉慈這才閑下來，有閑情喝喝茶。
林玉慈不似方才那般拘謹，抬頭看看左右，隻覺得太後居住的這個翠虛宮，奢華堪比皇上住的那處宮殿。
殿內四根大柱子紅底描著金鳳，正殿內一方紫檀矮榻置於屋子正中，榻上正紅的錦緞靠背上繡著金蟒纏枝，左右兩個一人多高的紫檀屏風，足有兩三米長，梁上懸著珍珠幕簾，白日裏攏向兩邊，風吹過，發出珠玉相碰的叮當之聲。
正殿內站了十來個宮女，穿了同樣的粉色宮裝，伺候在兩旁。
大概沈鐸嚴的容貌過於亮眼，總有宮女不時含羞帶怯地朝他望上兩眼。
太後瞧見了，開玩笑道：“你們幾個，莫不是都想跟裘翎一起作伴去？”
太後一句話，惹得小宮女們個個漲紅了臉，避嫌一般，離沈鐸嚴遠遠地站著。
沈鐸嚴倒也不避諱，笑著看向太後，說道：“裘翎一個人在府上，確實也是寂寞得很，不像王妃林氏，還有個妹妹相陪。如若她們有心思跟裘翎作伴，我自是求之不得。隻怕太後您費心調教出來的人兒，自己不舍得給我。”說完，還噙著笑朝那邊小宮女們瞧了一圈，自是瞧得她們臉紅心跳，扭捏著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