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那母女倆
第二日，一向冷清的陵王府，一大早便熱鬧起來。
前來恭賀的人絡繹不絕，就連當今聖上都差遣大太監馮至才，送來了三對兒金碗筷當做賀禮。
除了金碗筷，一並送來的，還有太後賞賜的玉如意和一道聖旨。
林玉慈初產未愈，特赦不用到前廳跪地接旨謝恩。等聖旨內容傳到後廳時，已然進行了翻譯，大意就是，皇恩浩蕩，念三個小崽子的爹戰場殺敵有功，特封他們為縣侯和縣主。
落地就有分封，大概也隻有皇家子弟才有此殊榮吧。
傳話的小丫鬟很是緊張，跪在地上稟告，說到是哪三個縣時有些含糊。
一旁的侍月聽著著急，追問了幾次。旁人越催，那小丫鬟越糊塗，瞪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咬著手指回憶半天，卻也隻說出一個清河縣來。
侍月氣急，作勢要罰她，把小丫鬟嚇得忙跪地磕頭。
一旁的雲來忙拉住侍月，幫小丫鬟求饒，說道：“全天下九州之廣，數十個郡，縣怕是有數千個之多。她一個毛丫頭，見識淺薄，不甚了解也情有可原。你又何必生這麽大氣，回頭擾了王妃靜養，反倒得不償失了。”說著朝林玉慈努了努嘴。
侍月很是機敏，一聽這話，忙陪上一副笑臉，看向林玉慈。
林玉慈今日沒在床上躺著，而是稍稍梳洗了一番，靠坐在一旁的貴妃榻上，蔫蔫的，一副什麽都不掛心的樣子。
看她們都望向自己，也不言語，不耐煩擺了擺手，把小丫鬟放了出去。
小崽子們具體分封了哪三個縣，這問題她並不關心。她煩心的是，這樣無聊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沒電視、沒網絡、沒電腦、沒手機……要什麽沒什麽，能消遣的東西幾乎沒有。
天亮起床，天黑就寢，簡直跟關監禁差不了多少。
正無聊著，就聽著門外有人通報，王姨娘和二小姐到。
林玉慈一聽，不由眼睛瞪了溜圓，眼底像是被激活一般，眸光透著活泛。
終於，那母女倆來了。
林玉慈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儀容。扭頭看侍月和雲來，她二人也都是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想必以前在林家時，沒少受那母女二人的氣。
莫名，林玉慈有些興奮，穩了穩心神，吩咐道：“請進來！”
不多時，環佩叮當之聲漸近，隔著漆木雕花屏風，就聽到了王姨娘那高亢而又尖利的嗓音。
“真是替我們家大小姐高興，這一胎三寶，兒女雙全。滿京城打聽打聽，也算是蠍子尾巴獨一份了。”
王姨娘的嗓音極具穿透力，隔了老遠，都能把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侍月在一旁低聲嘟囔道：“不愧是商賈人家出來的，吆喝買賣必定是一把好手。”
雲來一聽，暗暗扯她衣袖，示意她收斂點，這話如果讓王姨娘聽到，那可就捅了馬蜂窩了。可腦海裏一想起那畫麵，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彤佩，回頭跟你姐姐多親近親近，大小姐她得了王爺的寵愛，咱們也好受些照拂。總歸是骨肉至親，大小姐吃香的喝辣的，總不能把我們忘掉吧。”王姨娘邊走邊說，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隻是說的內容，卻讓林玉慈十分反感，有一種被人挖坑暗算的感覺。
等母女二人走近了看，跟林玉慈猜想的差不太多。第一眼印象，母女倆穿戴誇張，打扮耀眼，舉手投足浸潤了誇張和世俗，處處透著一股暴發戶的高調和浮誇。
王姨娘走在前麵，中等身材，略微豐腴，上穿一件紅豔豔的金線百蝶榴花錦衣，下著一條黃燦燦的織錦裙。站定在屋子當中，自帶了一股子鮮亮，仿佛憑她一己之力，讓屋子裏的光線，也更加明亮幾分。
林玉慈心裏暗歎：好一個……閃閃發光的……番茄炒雞蛋！
扭頭再看身後的林彤佩。如若單看，林彤佩穿衣風格跟王姨娘差不了多少，也屬於浮誇那一派的。但有了王姨娘頂級奢華浮誇的襯托，林彤佩則順眼了許多。
她上穿一件玫瑰紅的蹙金牡丹紋蜀繡錦衣，下著一條月白色曳地長裙。猛一看，身量高挑，鼻梁下巴處，跟林玉慈有四五分相像。細看之下，姐妹倆的差距隻在眉眼。
林玉慈的杏眼清透，一顰一笑透著閨秀的溫潤；林彤佩則眼角挑得過高，兩眼細長，眼神又過於淩厲，舉手投足間，便隱隱自帶了一股凶相。
母女二人走上前，衝林玉慈矮身施了一禮，嘴裏說著：“恭賀王妃喜得貴子貴女！”
王姨娘雖然心生羨慕嫉妒，可麵子上依舊保持著娘家人該有的欣喜。
庶妹林彤佩，則把懷裏揣著的那點嫉妒，毫不遮掩地，全都寫在了臉上。她微微彎膝，繃著臉，一幅不情不願的樣子。
林玉慈看熱鬧一樣盯著兩人，一時忘了接話。任那母女二人保持著屈膝行禮的姿勢，定在了那裏。
場麵一度尷尬，王姨娘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
雲來偷偷扯了扯林玉慈的衣袖，低聲提醒，她這才緩過神來，忙說“免禮”，扭頭吩咐丫鬟們看座奉茶。
小丫鬟們搬來兩把玫瑰椅，引著王姨娘母女坐下。侍月奉了兩杯茶，放到小幾上，低低地回道：“姨太太、二小姐，請喝茶。”
王姨娘抬眼上下打量侍月一番，嘴裏發出“嘖嘖”的聲音，臉上盡是惋惜神色，扭頭跟林玉慈說道：“怪不得你大哥哥一早看上了這丫頭，模樣品行端正，不愧是大小姐調教出來的，看著就可人疼。”
她這話，惹得侍月那張秀氣的小臉，騰地便紅了起來。害羞一般，慌張著退了下去。
難怪剛才王姨娘還沒進來，侍月就一副如臨大敵，又心生不忿的樣子。
原來，這裏邊還有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故事呢。
林玉慈以手扶額，在腦海裏搜尋著關於她大哥林碧峰的信息。想來想去，也隻是一個模糊的粗略印象。
林碧峰比她大一歲，從小淘氣得很，尤其不愛讀書，十幾歲便跟著一群狐朋狗友，混跡於京城的花樓酒肆之中。
印象當中，父親林雲海沒少管教他，打也打過，罵也罵過，責罰他跪祠堂，麵壁思過，也是常有的事兒。
可任是棍棒厲害，也沒把林碧峰那根獨苗苗，驅趕上人生的正途。
現如今，父親離京幾個月，沒人管束的林碧峰，想必沒少闖禍。
林玉慈喝一口茶，猶豫片刻，抬眸問道：“姨娘，府裏近來可好？”
不料，王姨娘一聽這話，像是瞌睡之人，恰巧有人給遞上一個枕頭；欲爬高的猴子，旁人正好給豎起一根竹竿。
借著這句話，王姨娘順勢湊了上來，小聲說道：“大小姐，能不能跟王爺討個情麵，讓他饒了你大哥哥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