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二）
二月下旬，信用社開業後的業務量總算趨於平靜。不過它真正影響了騰越的持續發展。
在鄉村，士紳們帶領那些去年使用了新稻種，新肥料，合作生產的先進分子帶頭宣傳。
合作社並不是要搶大家的田地，隻是號召大家一起勞動，合作生產。地還是自己的，隻是租給了集體。
終於。各個大小壩子的田間地頭開始挖起地牌，紛紛開始興辦合作社。
大家的勁頭挺足。因為陳柯今年又免了那些開明紳士的錢糧，也免了全州府的徭役。
李鄉紳等士紳也改變了經營思維。以工資代替交租，以契約的形式雇傭佃農。
如此一來，長工就以工資計算，短工以工分計算。地主節省了資金，學習興辦副業，佃戶也有了更多的職業自由。
從此時起，地主成為了農場主，農民變成了農業工人。小農經濟的分散模式終於結束，近代農業體係開始成形。
而且今年，有了更新的肥料。胡逸之帶著大批僧人，手把手教社員們墾種。
有入社的農民問：“你們用了啥，莊稼比咱能多種出一倍？”
先進分子就會說：“咱們郡主是九天仙女下凡，她帶來了王母娘娘賜的種田靈丹，金坷拉！”
在合作社。種地能手承包種地，養殖能手承包養殖，其他能手匯聚在一起，合作辦理各種小作坊。
每個合作社的副業都不一樣。有的整塘養魚養蝦，有的搭葡萄架種水果，有的編筐編籃編草席。
實在沒有一技之長的，還可以去工場找活幹。這點力氣都沒有的，去城裏轉一轉。
說不定臨時接個活，給建築工地搭把手，搬些磚，搭個架子。也能掙點工分。
騰越城現在顯得很熱鬧，到處都是鐵管搭起來的腳手架。
年初剛剛挖開的地基，現在已經立起了承重柱。有的地方已經用石磚開始砌牆，快得不可思議。
因為現在蓋房子不光人多，施工隊還用上了機器。鋼架子上用滑輪吊著鐵鉤，蒸汽機冒煙一轉飛輪，磚石泥瓦一堆堆的就能送上去。
“這個老石真不簡單，培養出來的小弟都個頂個的能幹。”
企業製度建立起來之後，基層組織能力就體現出了優越性。
以前的老工人很多升為了小組長，小隊長。一個人帶若幹個新人，能很快投入工作。
這些被提拔的老工人，自然是工作能力強的。職級從普工升為了一級工，工資也漲到了每月二兩。
正因為有了的希望，工程隊的幹勁才如此充足。
陳柯偶爾去看一眼施工現場，都感慨中國人的基建能量真是恐怖。如此原始的工業化，都能發揮出最大的效率。
石應朋說，像草堂那樣的建築如果改成兩層半小樓，最多兩個月就能建好。陳柯需要的五層半高樓不超過半年。
如今看來，他當真不是吹牛。最先開工的那座房子，一樓已經修好一半了。
建築工地現在的分工也非常明確。
築基的隻管築甚，修牆的隻管修牆，蓋頂的隻管蓋頂。就和工場的流水作業一樣。
唯一讓石應朋遺憾的，是他不能親自督工。這些房子流水加工出來，不能確保有草堂那樣的品味。
陳柯對此不太在意，隻要是興亞式風格就行。
或許本身對滿清有抵觸，他對把大清裝修成偽滿有一種報複性的愉悅感。
“如果基建真能搞這麽快，實在沒有必要蓋那些高樓大廈！小平房住著舒服，看著養眼，經濟又實惠。”
陳柯現在一般都在辦公室，隻有必要的時候才會去工地和場區視察。已經開始脫離基層群眾了。
他今天出來，主要是鍾老三的蒸汽機模型做好了。
在府城溜了一小圈，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工地上的工人和機器都停工了，工人們成群結夥的去吃飯。
因為現在人太多。官坊有時候也會把飯錢先結算出來，讓人們自己在附近的飯館包桌。
不光是工人。現在就是小學生，也能在附近的小攤上買點辣蘿卜條解饞。
因為陳柯開的學校，每天打掃衛生，輪流值日，也是算工分的。雖然不多。
陳柯一直在想辦法，讓老百姓多掙點錢。
他更要讓孩子們從小就認識到，君子固窮是騙人的，憑勞動掙錢是光榮的。不要仇富。
“郡主，您也出來吃飯？”
陳柯路過一所學校門口，正好有幾名生員也遇上了他。
“哦，正好沒吃。咱們一起找個館子，我請客？”
陳可表現得挺大方。
生員笑道：“我們在學校食堂剛吃過了，正準備去工場看看。郡主您自便就是。”
“去工場？”
陳柯有些意外。他們在這裏培訓，是準備當老師的，又不是去當工人的。
一名生員卻正色道：“不錯，就是去工場。騰越如此之多的奇跡，到底是怎麽製作出來的，我們自負通曉古今，卻根本找不到答案！所以一定要問個究竟。”
陳柯點頭道：“倒是不失讀書人的本色！”
但又說道：“不過中午，是工場休息的時候。咱們一起坐坐吧？我吃點東西，你們喝點茶，下午我們一起過去。今天那裏剛剛做好了機車模型，我準備去檢驗一下。”
“機車？”
這幾名生員似乎興趣更濃厚了。
……
中午，陳柯邊吃飯，邊和這幾名生員聊了聊天。
他這才知道，新來的生員居然真的有人到工場當工人去了。
“聖賢書恐怕不是誰都能讀得出成果，我們這些人來騰越，有的自是想求功名，有的無非是想謀個差事。當老師是差事，當工人也是差事，我們並不是腐儒。”
陳柯聽得明白，也體會到有些生員苦讀了半輩子，連個秀才都考不上。並不是因為人蠢。
這種人是工科生。讓他去考文科，那簡直要了親命。
所以看到工場，他們心甘情願的去當工人。因為那些機器讓這些人產生了共鳴。
“你們幾位不會也想當工人吧？恕我直言，現在騰越稀缺人才，我覺得大家體驗一下生活可以，但能在學校衙門裏辦差還是最合適的。”
生員說道：“我們倒沒有這個打算，隻是純粹的好奇，想見識一下而已。”
陳柯說道：“這個可以理解。我也希望你們有空，和那幾位學友說一下，他們畢竟是讀過書的人，先體驗一下工作可以，但真的想學應該學習技術和管理！人生有限，他們經受不起這樣的損失，我們同樣經受不住這樣的損失。”
“學生明白了！”
這時，又一位生員問道：“郡主，聽說您是武林高手？怎麽從來沒見您出過手啊！”
陳柯倒是有些意外，不過也沒有否認。
“我是學了點武功，但我這個人天生不喜歡暴力。武功隻是在該用的時候才用。”
生員聽了，微微點了下頭。又問道：“郡主，學生能否請教一下，怎樣讓人氣脈暢通，一舉入流？”
陳柯也感覺到，這是一位武秀才。但武功一直沒有入流，所以也沒有得中舉人。
“這個解釋起來，有些雲裏霧裏……咱們不是要一起去工場嗎，我正好在那裏可以和你說清楚！”
“是，多謝郡主！”
幾人一路邊走邊聊，終於來到了芒町。
……
下午，芒町場區外的一片空地上。
陳柯和眾人一起看著地上的一圈環型小鐵軌，鐵軌上有一輛冒著蒸汽和濃煙的小車呼哧呼哧的跑著。
幾名前來觀瞻的生員也都張開了嘴，半天回不過神。腦子裏首先想到的就是“木牛流馬”。
“這……老表啊，這火車太小了點吧？”
看著這輛小火車，陳柯感覺非常興奮！
他對機車並不在行，但鍾老三居然能倒騰出來，而且做得非常精致。其美觀程度和性能遠遠超出了陳柯的預計。
隻是這火車模型實在太小了點，鐵軌就像兩根長筷子。機車有煙盒那麽大，簡直是個玩具。
鍾老三笑道：“先做個樣子嘛，真正要用就做個大的。以後能拉煤拉礦，還能坐人呢。”
他是個鍾表匠，做東西習慣於小巧精致。
陳柯也回過神，對鍾老三說道：“不要誤會，我其實是驚訝你的手藝！要知道機械這種東西，最小最難，最大也最難，你和孫長老真是相輔相成。”
孫興成笑道：“那還真是，像把水輪機做大，老鍾就沒我在行。這機車要做出來，最後還是要我們鐵器坊出馬，不過得讓老鍾把圖紙先畫出來。”
鍾老三則是有些不好意思：“那個……這個機車是我憑經驗，慢慢摸索出來的。我得回去拆開整理一下，測量好了才能畫圖。恐怕還得要點時間。”
陳柯一陣無語。
“先做出了模型，然後再出圖紙？這什麽操作。”
孫興成拍了拍鍾老三的肩膀，回頭對陳柯說道：“咱們是半路出家，不是學院派嘛！”
陳柯明白過來：“也對，反正咱們要的是機車嘛！其實科技發展，你們的路子倒是對的，先有試錯，最後得出結論。”
或許是逆向發展成了習慣，陳柯倒覺得正向發展不正常。
看完了機車，陳柯回頭對那位武秀才說道：“學友，看到機車的車輪之後，是否能夠理解如何控製內力的流轉了吧？”
這名生員一愣，之後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多謝郡主提點，學生莫齒難忘。”
不過他還是拱了一下手：“但是學生還是有一事不明，不知郡主是否願意指點迷津。”
“但說無妨。”陳柯似乎猜到了什麽。
武秀才說道：“這段日子聽郡主授課，提到英國有一位叫牛頓的人，他正在鑽研萬有引力。若是說大地有引力，才讓我們立於其上，郡主是否能自如施展輕功？”
陳柯忍不住笑了起來：“放心，牛頓還沒進棺材板呢。”
說著，讓人取過了一大一小兩塊磁鐵。
他把大磁鐵放在一張紙下，然後把小磁鐵放在上麵，異極相對。小磁鐵一下就被吸住了。
“看，這就是千斤墜。”
之後把小磁鐵翻了個麵，又因為同極相斥，跳出了幾寸遠。
“這就是輕功！”
之後陳柯把這兩塊磁鐵放在了武秀才的手上：“萬有引力，是科學術語。引力包括吸引和排斥，這種現象叫做運動。物體在運動中，能控製引力作用，哪怕時間很短。”
說完後，陳柯輕輕一縱，就騰起三丈高下。
陳柯足尖再點，竟然又騰起丈餘！空中漣漪一閃而過，好像空氣變成了水。
“空氣也是有質量的！”
鍾老三忍不住解釋了一句，讓武秀才連連點頭。
陳柯輕盈的落回地麵，對武秀才說道：“這回明白了嗎？”
他驚歎道：“沒想到郡主是如此高手？學生能來到騰越求學，當真是三生有幸！”
陳柯笑道：“你是武生員，咱們以武會友，不說求學。互相交流，才能青出於藍嘛！”
武秀才見陳柯如此謙遜，似乎有些動容。
最後，他終於拱手說道：“郡主如此成就，卻禮賢下士，讓學生五體投地。學生無以回報，若郡主不棄，學生想請郡主到下處一敘，有祖傳之寶獻上。”
“祖傳之寶？”
陳柯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且不管到底是不是寶，總歸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便回頭對孫興成和鍾老三他們說道：“那我先走了，你們也別太操勞。這機車要修建起來，肯定不是一天兩天。”
他們也笑道：“當然，我們向來勞逸結合。”
很快，陳柯和這幾位生員一同回到了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