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藥灶鬆風初淅瀝 竹窗梅影已闌珊
幾天後，時節終於到了十月。
伴隨著蒙蒙的細雨飄蕩，騰越也終於顯露出了幾分陰冷。
但胡逸之和李西華卻非常有興致，跟著孫興成，陸高軒一起上街。現在的騰越，實在是讓他們驚喜連連。
加上半年多在蠻荒之地勤勞，重新回到城市，他們自然要好好舒緩一下。更何況，這裏很多東西都需要重新認識。
陳柯也打著雨傘，慢慢逛在街上。
他邊走，邊思索了一下目前的形勢。
在冷靜下來幾天後，陳柯終於找到了吳三桂病情的關鍵點。
主要是痢疾。這是一種傳染病，老年人身體虛弱，因為排毒不暢，很容易出事。
這原本並不是什麽大病。
隻是吳三桂早年征戰，必然傷過身體。冷兵器時代的戰鼓，和麵對將士大聲訓話，很容易讓將領在老年失聰，失語。
如果是普通人，最多生活不便。但對於一位領導人而言，不能正常交流，這肯定會造成權力的失衡。
史書上記載，吳三桂晚年雲貴政權分崩離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於他失去了語言交流功能。
“如果是這樣，事情倒能挽救。痢疾並非治不了，南洋就有能治療痢疾的現成藥物。而失聰失語，也有辦法讓他與人交流，順利下達命令。”
這個世界多少有些不同。
陳柯修煉過武功，有辦法為吳三桂運功治病。更何況，他能夠製作出助聽器和話筒。
“咦，金秀才他們已經回來了？”
不知不覺，陳柯路過了一所學校。此時學校剛剛下課，他便看見金秀才正和幾位老師在談話。
幾人也看見了陳柯，連忙過來拱手行了個禮：“主公！”
陳柯也收了傘，拱手還禮：“諸位學友！原來大家已經趕考回來了，我都不知道。”
金秀才說道：“月底前我們就回了，隻是那個時候衙門正忙，所以沒去打擾。”
陳柯笑道：“是啊，每年秋收都是最忙的。好在忙過這一陣，今年就差不多了。”
之後他突然想起了事，說道：“對了，我新做了幾台打字機。隻是排字格非常麻煩，需要諸位幫下忙。”
金秀才也有些好奇：“打字機？”
陳柯說道：“要不今天放學，大家一起來草堂看看？”
金秀才拱手道：“在下一定把學友們都請到。”
眼看上課鈴響，他們也向陳柯告辭，重新回學校上課去了。
陳柯也重新撐起傘，放快了一點腳步回到衙門。
之後他打開台燈，讓原本陰暗的桌麵亮堂了起來。
經過回憶和思索，陳柯開始勾畫出草圖。
草圖是一副喇叭，一對耳機，結構中標注出尺寸和材料。
吃過中飯，他直接去往芒町，來到鍾表場。
正巧胡逸之和李西華都在，陸高軒，孫興成和鍾老三也在。
他們正對著一口暗箱，拿著電燈照一個機器零件。
看見陳柯，李西華驚歎道：“郡主，原來我們這裏也有暗箱？”
“嗯？你見過這東西？”
陳柯有些意外。
李西華說道：“我外出遠洋的時候，許多洋人教士就用這東西作畫。不過他們的暗箱都沒有您這個精致。”
陳柯有些不好意思：“隻是為了繪圖而已，倒沒有想過那麽多。世界上很多東西，是人都想得到，難免會有雷同。比如馬，中國人和外國人都知道騎它，馬善被人騎嘛。”
大家聽了，忍不住都笑了起來。李西華想想也是，於是就被忽悠過去了。
不過陳柯看著李西華手上的曬圖紙，同樣有些不解的問道：“西華兄，你這又是在幹什麽？”
李西華尬笑了一下，之後說道：“是這樣。因為我看見洋人畫畫，就是把暗箱裏麵的投影反射在畫布上，然後照著描下來，所以畫得很逼真！我看見孫長老和老鍾這裏，居然有一種曬圖紙，能把圖拓下來。於是就想，能不能直接用曬圖紙，把投影拓下來，豈不是更方便？”
聽了李西華的話，陳柯忍不住張大了嘴巴。其他人也都無奈的笑了笑。
胡逸之說道：“這孩子，出洋轉了一圈，回來之後就愛胡思亂想。”
陳柯卻說道：“不，這有可能！隻是對設備和曬圖紙的要求非常高而已。”
眾人都吃了一驚，李西華也麵露喜色，說道：“這真的能行嗎？”
陳柯說道：“原理是一樣的，不過現在的工藝水平還達不到。但隻要慢慢研究，做出來是可以的，還記得你帶回來的橡膠嗎？它就能做出這種曬圖紙。”
大家聽了，覺得的確如此。
都是把投影曬到圖紙上，這的確能夠成為現實。
陳柯也尬笑了一下，便把草圖將給了鍾老三和孫興成。又要騙他們當苦力。
說道：“但是這東西要研究出來，肯定不是一兩年，我們還是先做點簡單的東西。二位現在水平應該不錯了，能幫忙把描圖製作出來嗎？”
“又有新機器？”
二人接過圖紙看了看。
見這設備結構並不複雜，以他們現在的水平完全可以畫出來，然後生產。
孫興成說道：“這個沒問題。”
“這又是什麽？”
胡逸之和李西華看多了稀奇東西，現在同樣見怪不怪。
陳柯說道：“這是喇叭和耳機，能輔助失語失聰的老人聽和說。現在是能拖一天是一天了。”
“原來如此。”
大家都明白了什麽，隻是會意的點點頭。
陸高軒突然說道：“白龍使，屬下認為您現在可以化解豹胎易筋丸。若是老人身體欠佳，大可以用這藥品調理。”
聽了這話，陳柯心裏不由得一亮：“可以嗎？”
鍾老三也說道：“當然可以，這藥如果能夠化解，當真是能強筋健骨。延年益壽雖然太虛假，但把因傷，因病虧損的氣血補回來是可以的。這也相當於是延年益壽了。”
陳柯捶了一下巴掌：“對呀，我怎麽沒想到？老陸，老鍾，這回可多虧你們了。”
大家都笑了笑，之後鍾老三又問道：“郡主，那這設備還做嗎？”
“做啊，當然要做。多一手準備嘛！”
陳柯布置好工作後，重新回到衙門。
眼看天色不早，便讓幾個隨從抬了兩台打字機，一同來到了草堂。
此時雨已經停了。
草堂外，金秀才果然邀來了十餘位儒生，早候在這裏。
看見陳柯後，他拱手道：“主公，許多老師還在學校批改作業，我們就先過來了。有什麽事情，我們可以代為傳達。”
陳柯也不耽誤，隻說道：“如此請進草堂，我給大家介紹打字機！”
“請！”
很快，一行人進了草堂內。陳柯便讓隨從將打字機放在了一張桌子上，之後略作演示。
金秀才他們很快就被吸引住了。
學校一直在用油印機，他們自然認識卷在撞針台轉軸上的是蠟紙。
隻是這種蠟紙質量更好。
嚴格來講，這是一種塑料。陳柯製作的定裝紙彈，就是用這種蠟紙做外封的。
普通蠟紙最多油印一到兩千張。這種色帶製作出來，可以多印刷出五到十倍的量。
這種色帶也比紙堅韌，一般撕不破，隻會扯變形。所以它隻能機打，不能手工刻寫。
陳柯每敲動一下或幾下鍵盤，撞針台就能移動到某個鉛字上麵，然後將它彈起敲擊上色帶。
色帶上會留下一個淺色的字跡，分辨文字內容。
陳柯現在使用的，是注音打字法。這也是大家學會漢語拚音後，第一個能實用的功能。
當然，前提是把這套設備的字序排列出來。
“總之就是如此。我希望大家一起努力，把打印機的字序排列清楚。畢竟一個人完成這項工作，任務量太大，而諸位有一百多人！這裏有七千八百個常用漢字，分攤到每一個人身上，排列不到一百次就行了。”
“主公放心，臣等一定盡快將它完成！”
金秀才他們早就被這台神奇的打字機吸引住了。如果能讓它真正運作起來，那才是達到了印刷的標準。
陳柯也拱了拱手：“拜托諸位了！”
之後，他拿出教材，告訴大家鍵盤的基本鍵位，對應的注音位置。
以及敲鍵盤的正確姿勢，還有使用打字機需要注意的事項。
這些讀書人本來就聰明，加之又學過拚音。因此隻是演示幾遍，差不多就都明白了。
很快，對拚音最熟悉的羅秀才開始坐在桌前，敲擊鍵盤。然後從常用漢字中選擇對應的鉛字嵌進字格。
其他人也坐在旁邊。
有的幫忙記錄，有的提出自己的建議。哪些字使用頻率高，應該排在前麵，哪些放在後麵。
陳柯也是暗暗高興。有這麽多人一起努力，字序最快就能在月底以內排成了。
“對了，不知道金先生對學校的管理有什麽看法？”
陳柯叫他們過來，除了幫忙做字序排版，自然還有政務方麵的事情商量。
金秀才說道：“以學生愚見，學校的管理看似隻有學生，實際上則不然。有道是子不教父之過，很多時候從一個學生的表現就能推斷出他的家長是什麽樣的人。”
陳柯對這一點非常讚同：“不錯！其實不光是小孩，家裏養的寵物都是一樣。比如一個正派人，他養的貓狗也會很乖，一個人性格惡毒，他養的狗就經常吠人。”
金秀才笑道：“正是如此！所以學校的學生發生衝突，我們做老師的就應該明查秋毫，而不是和稀泥。為孩子主持公道，就是為將來的大人主持公道。更深入些，我們老師還會去學生家中察訪，從而真正了解居民的情況。”
陳柯連連點頭：“我正有這個打算！從學校入手，涉及到周邊的住戶，所謂教化育人不隻是對小孩而已，大人同樣要教化。我們學校的老師都是官吏，並不是單純的教書匠，你們四位秀才更是有品級的。”
金秀才拱拱手，說道：“學生明白了。主公的意思，學校還要負責管理所屬一個片區？”
陳柯說道：“當然不是沒事找事，而是像你剛才說的，不要和稀泥就行！孩子如果使壞，多半就是家裏大人教的。所以學生之間發生了矛盾，如果得不到解決，大可以察訪到他們家裏，對犯錯的學生和家長都要教化！大人要是敢不聽，就按學校的規矩拿戒尺打，打到他懂規矩。”
“學生明白了。”
金秀才對這個方式，當真是讚同。因為有很多人，你不和他接觸，就不知道他能有多壞。
壞人並不隻是那些殺人放火的英雄豪傑而已。
普通人中更有許多不起眼的壞人。他們看起來並非是十惡不赦，但殺人比不上誅心。
這種毒瘤，需要狠狠懲戒。
“但是我們當老師的管到家裏去了，衙門那邊怎麽說？”
陳柯笑道：“放心，我一早就和陶大人都商量好了。不然怎麽會找你們談呢？”
金秀才也會心的點點頭。或許這位郡主在剛剛辦學校的時候，似乎就有這方麵的打算了。
“主公準備下放多大權限？要知道學校老師有一百多人，如果不把控好力度，有可能把好事做成了壞事。”
陳柯說道：“我和陶廳判商量過了，其他的老師隻有懲戒學生的權利，對家長隻能說服教育。而你們四位有品級的秀才，有懲戒刁民的權利，就叫風紀委員。”
“風紀委員？好，這個職位不錯，名正言順，教化育人。”金秀才忍不住讚歎。
陳柯又說道：“以後學生發生了衝突，就讓老師解決。解決不了去家訪，家長若是還瞎胡鬧，你們風紀委員就能出麵教育！我還準備讓衙門裏擴招巡捕，增強城市的管理力度。”
“擴招巡捕？”
金秀才有些不解。因為巡捕一般都呆在衙門裏，除非是有案子才外出抓人。
陳柯笑道：“以後的巡捕就不叫巡捕了，叫巡警！不光有辦案的，還要有巡街的，幫忙維持地麵兒。老實人有了困難，巡警可以幫忙，壞人要是搞事，那就隨察隨抓。”
“哎呀，這方法好！如果有這樣的巡警在街上維持地麵兒，有些人想使壞，那也得憋著了。”
金秀才聽了，覺得這方法才是治本。
與其等事情發生了再去衙門打官司，不如直接把某些人給摁住。讓好人正常生活，壞人沒處使壞。
“所以今後，你們這些老師多和巡警配合。你們講道理，他們負責維持道理，讓那些沒犯法，又愛搞小動作的人學著乖起來！我就不信，治不了旗人，我還治不了你？”
說得金秀才他們都嘿嘿的笑起來。
陳柯與眾學子越談越投機。見天色已晚，還特地從外麵叫了飯菜，與大家邊吃邊聊。
直到夜色已深，這才與他們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