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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二)

  這頓宴席吃散之後,天色將晚,各路官員也向耿精忠告辭離去。


  耿精忠也在安福園之中備下幾套客房,請陳柯他們一一安頓下來。


  陳柯照例和阿琪住在一起。而尚之信,桑潔,葛爾丹則被耿精忠留下,促膝長談。


  畢竟他們這次來福建,本身就是要商議大事的,其他的事情自然先放到一邊。


  傍晚時分,陳柯陪著阿琪在廂房的院子裏品茶乘涼。


  隔壁的院子裏,隱隱傳來打鬥的聲音,而且勁風翻騰,很是激烈。


  這當然不是發生了意外,而是桑潔和胖頭陀正在那裏切磋武藝。


  桑潔原本是得道高僧,個性沉穩。如今終於得來了夢寐以求的蒼龍箭手,多少就有些控製不住情緒了。


  胖頭陀也一樣。


  原本是穩重的出家人,但在麗春院一戰,打得很不公平。也想和這位喇麻好好切磋一下。


  “老夫撩發少年狂。”


  陳柯稀奇古怪的人和事已經見多了。因此身邊的人偶爾發回神經病,也見怪不怪。


  他慢慢逛有院中,欣賞著種在牆角的桂竹。頗有些鬧中取靜的意味。


  一時間,他不禁又想起了在老家順河鄉的日子。


  不光是用竹子練過功,他還用竹子纖維做過燈絲。隻是後來麻煩事情越來越多,功課也就耽誤下來了。


  “以前的燈絲,隻是普通竹子做的,燈泡也太簡陋。所以點上一兩個時辰,燈絲就燒化了。而做燈絲最好的竹子,就是福建的桂竹。”


  陳柯用手撫摸了一下桂竹,腦子裏又浮現出了許多信息。


  最好的桂竹,長在東瀛本州島,叫做亰都竹。用它做燈絲,可以持續點亮幾個月而不會燒化。


  因為亰都竹纖維最堅韌,碳元素也排列最為緊密。


  盡管它最早就是從福建移植到本州的。


  但因為地理氣候不同,所以出現了“橘生淮北則為橘,竹生東海則為燈”奇跡。


  陳柯現在有了錢,也結識了不少人物。他琢磨著,是不是可以開始發展事業了?


  就在這時,院落中勁風翻滾,嚇得阿琪一下就閃到了屋裏!

  隻見胖頭陀的玄重戒刀,正被桑潔的蒼龍箭手一把收住。二人落地之後,震得院子都是微微一抖。


  轟!

  但二人相持不下,顯然還沒有分出勝負。


  陳柯一下被打斷了思路,頓時一陣無語:“二位……”


  可惜他們明顯沒有注意到陳柯。


  眼見他們還要繼續動手,陳柯終於閃身欺到了二人之間,左掌向右,右掌向左。各出一掌按開了他們的手腕。


  這一出手,百涎丸內力勃發,融入千斤神墜!

  桑潔和胖頭陀一下被推開數步,也猛然驚醒過來。他們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都一把年紀的人了,至於切磋這麽久的武功嗎?

  桑潔連忙鬆了手,合掌道:“胖尊者果然武功高強,小僧佩服。”


  “桑潔大師,你才是技藝精湛!承認,承認。”胖頭陀收了戒刀,合掌失禮。


  之後胖頭陀望了陳柯一眼,眼中不禁異彩連連:“好,一招‘一龍分二虎’。陳姑娘居然也精通金頂門的武功?”


  這一招,分明是楊溢之當年施展過的。


  不過陳柯現在施展,竟然比楊溢之還要強悍!桑潔和胖頭陀這樣的高手,說分開就分開了。


  “陳姑娘的心法,無法無相!她定然是見識過金頂門的高手,隨意就施展出來了。”


  陳柯還未開口回答,就有人替他揭曉了其中奧妙。眾人順聲一看,來者正是陸高軒。


  他剛好穿過月門。


  “還是陸先生對我最了解。”陳柯笑了笑。


  陸高軒到底是神龍教藥房的管事,他最厲害的不是武功,而是學識。


  向著大家打了個招呼,陸高軒便對陳柯說道:“陳姑娘,賴將軍和吳將軍父子要過來拜會。”


  說著還遞上了一封拜貼。


  如今行走在外,陸高軒和胖頭陀暫時偽裝成了陳柯的護衛。


  不得不說,隻怕皇宮大內也沒有如此武功了得的護衛。


  不過陳柯接過拜貼看了一眼,一時有些哭笑不得:因為他和吳寶宇又不是生人,居然還搞得這麽正式。


  “快快有請!”


  桑潔見狀,也不再打擾,先告辭回房去了。


  很快,陳柯就迎進了前來拜訪的幾位客人。


  那位年紀輕輕的協台,正是老相識吳寶宇,和他在一起的還有李西華。


  吳寶宇一見麵,就拱手笑道:“可曾在楊州購得稱手兵器?”私下裏見麵,年輕人自然是隨性了許多。


  陳柯亦拱手笑道:“倒是購得一件,可惜與高手對戰之時,已經損毀了。不過貴號的玄重劍也是當得一用。”


  說著,又和李西華也拱手見了一個禮。


  隻見跟在後麵的兩位長輩官員也走近前來。


  吳寶宇隨即正色了許多,正式向陳柯作了一下介紹。


  “陳姑娘,這位是家父,字諱上六下奇,現居廣東水師提督一職!這位是愚兄的舅父,字諱上賴下塔,現居福建平南將軍一職。父親,舅舅,這位是陳珂陳姑娘!”


  “見過二位前輩!”


  陳柯見狀,上前作了一個揖。


  他倒是沒有想到,這賴塔將軍居然是吳寶宇的舅舅?


  不過吳六奇一家也是抬了旗的漢人,娶了個滿洲老婆也在情理之中。


  吳六奇的妻子那穆都魯氏,正是賴塔將軍的姐姐。


  賴塔一把扶住陳柯,隻是笑道:“陳姑娘不必拘禮!我原本隻以為年輕人中,就我外甥這一個少年英雄,沒想到居然還有陳姑娘這樣的人物,當真是讓人驚歎啊。”


  陳柯謙虛了一下:“賴將軍過譽了。”


  之後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請諸位進廳,看茶一敘!”


  賴塔卻說道:“陳姑娘,看茶就不必了。請你不要誤會!我們這次來拜訪,是有急事找你。之前在午宴之上與你為難,也是為了掩人耳目,不然現在已經會被人注意了。”


  “原來如此。”


  陳柯頓時恍然大悟。


  官場上的人畢竟都是人精。就算看誰不順眼,也沒有當場找碴的道理。


  原來賴塔是故意要和陳柯結個梁子,現在過來找“麻煩”。


  “有什麽要事,賴將軍但說無妨。”


  賴塔望了周圍一眼,開門見山地說道:“陳姑娘,寶宇這次南下,給我姐夫帶來消息,說吳三桂派遣了高手要行刺他!所以吳將軍這次來到福建,是借此避一避風頭的。”


  陳柯點了點頭,臉上也流露出欣慰的神色。


  這消息就是他放出來的。


  吳六奇現在沒有被刺殺,這絕對是一件好事,就好像當初楊溢之沒有被吳三桂害死一樣。


  不過賴塔又說道:“但是廣東傳來的消息,刺客似乎並沒有放棄,而是一直尾隨到了福建!這些刺客武功甚是高強,我們縱然有千軍萬馬,也不能日防夜防。所以我們想請陳姑娘幫忙,一起把這些刺客打發了。”


  “我出手?打發……”


  陳柯聽了這話,又望了院外的陸高軒和胖頭陀一眼,頓時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因為吳六奇自見麵之後,就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陳柯也終於看出來,這個人並不是吳六奇,而是一個與他相似的人偽裝的!


  真正的吳六奇,竟然就是跟在他們後麵的一個護衛。


  此時的他剛剛刮去了胡子,看起來判若兩人。


  果然,偽裝成護衛的吳六奇也向陳柯拱了一下手,說道:“我們現在與三藩不便撕破了臉麵,因此還是想招募高手,暗中把事情解決以為妥當。不知陳姑娘是否願意幫這個忙?”


  “這個當然。看諸位造訪,必然早有安排,有什麽吩咐盡管開口就是!”


  陳柯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吳六奇是天地會的人,更是雙兒的結義大哥。陳柯出手義不容辭。


  吳六奇點頭道:“果然是豪俠之士!如此,寶宇,你和西華在這裏等候。陳姑娘,我們邊走邊說!”


  陳柯點點頭,取來了自己的玄重劍。


  回頭對陸高軒和胖頭陀說道:“我現在要辦要緊事,你們願意幫忙嗎?”


  陳柯當然知道刺客的厲害。有這麽兩個高手在身邊,不讓他們出點力就太可惜了。


  他們兩個倒是挺義氣。


  陸高軒說道:“陳姑娘對我們有再造之恩,你的吩咐屬下自當從命!”


  胖頭陀也附和著點了下頭,頓時令陳柯大喜過望。


  “我就知道你們會幫忙的。大家好兄弟,講義氣!”


  桑潔一直沒有走遠,此時忍不住也說道:“陳姑娘,如果事情緊迫,小僧也可以助一臂之力!”


  見他也這麽說,陳柯卻是有些不好意思:“這怎麽好,大護法可是青藏高僧啊!怎麽能……”


  怎麽能在這裏當打手?

  不過桑潔的眼神卻很熱烈。


  很顯然,他現在有了稱手兵器,終於能重新施展大手印神功。迫不及待的想表現一回。


  就連胖頭陀都說道:“陳姑娘,大護法如此盛情。要是推辭,未免瞧不起朋友了!”


  陳柯的心裏也是一陣滾熱,說道:“多謝了!”


  很快,陳柯帶著桑潔,陸高軒和胖頭陀,跟著賴塔,吳六奇,還有扮成吳六奇的那名護衛一同出了門。


  一路上,賴塔裝出一副趾高氣昂,明顯是在扯皮的模樣。果然沒引起別人的猜疑。


  出了安福園後,一行人策馬出城往東急奔。


  一直到天黑時分,不覺已經來到了東海之岸。


  陳柯和眾人一同下了馬。


  抬眼看時,隻見夕陽落海,皓月東升。


  岸邊海浪翻滾,印襯出一片壯麗的風景;昏暗的光景之下,能夠看見一片片忙碌的人影,讓原本沉寂的海域顯露出夜間的繁盛。


  “這就是大陸與台灣的海市?”


  陳柯不自覺的問了一句。


  賴塔笑著用馬鞭指了一下:“不錯,這就是台澎與內陸的市地之一!台澎每年都要購入大量的棉麻布帛,我們也購入蔗糖水果,兩地互市,官民皆有。豈是施琅禁得了的?”


  一路之上,陳柯也聽吳六奇和賴塔說過。福州東海岸邊有和台灣互通貿易的海市。


  因為清庭要收複台灣,所以下令遷界禁海,平台總督施琅更是嚴令執行。


  因此陳柯出得福州城後,就看見沿途之上房舍稀疏,沿海百姓被強製遷往內地。


  據說,許多生在福建的人,老家離大海隻有一座山。但一輩子都沒見過大海。


  這就是禁海令引發的荒唐事。


  台灣被禁,經濟一度崩潰。


  好在台灣的重臣陳永華,也就是韋小寶的師父陳近南,派弟子林興珠與在清庭為官的吳六奇從中疏通。賄賂福建大小官員。


  吳六奇的小舅子賴塔,乃是滿洲正白旗都統,在福建同樣位高權重。


  他們收了台灣不少好處,於是瞞著施琅私通海市。兩岸經濟也隨之慢慢複蘇。


  “真沒有想到,一心要困死台灣的是施琅這個漢殲,而私下裏疏通海市的是滿洲將軍。”


  陳柯跟著他們一起走近海市邊緣。看著成片的商人,碼頭工人,船舶,一時百感交集。


  賴塔笑道:“施琅不過是個公報私仇的小人。當今天下,主張和平收複台澎的人畢竟是多數,不光是我和於成龍大人,就是朝中索額圖他們,也是如此。”


  陳柯隻是微微笑了一下,並沒有回答。


  他現在稍微接觸了一點朝庭和江湖的圈子,已然感受到人際紛亂繁雜,遠遠不像想象中的那樣簡單。


  “就算吳六奇不死,天地會要依仗他父子起兵造返,我看他們未必樂意。”


  陳柯悄悄望了一眼。


  見吳六奇正指揮安排海市,心中悄然升起了一個念頭。


  剛才陳柯還在打算。自己練好了武功,然後發展工業,造槍造炮,拉起一票人馬,就能夠打天下。


  如今看起來,這種事情還有待商榷。


  曆史的發展,有其客觀規律。滿清統一中國,是曆史發展的必然。


  但滿清在強盛之後,盛極而衰,也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違背曆史發展的規律,必然會步入虛無主義。


  陳柯現在有些迷茫,需要冷靜下來思考更多層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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