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遙空摩影狂相得 群水穿礁浩未平
尚之信將陳柯和阿琪一路追到揚州,中途聯絡朝庭官員,以及江湖俠士,最終解救他的事情也說了一遍。
在座的官員也漸漸忘記了剛才的不快,耿精忠更是聽得心馳神往。
雖然尚之信在陳述的時候未免有些誇張。但陳柯在朋友落難之後不離不棄,舍身相救的事情卻不是假的。
最後,耿精忠感慨道:“沒想到當世還有這樣義字當頭的俠士,本王欽佩,欽佩之至啊。”
陳柯連忙拱手謙虛了一下,說道:“朋友相交,講求就是肝膽相照,得蒙王爺金口一讚。”
耿精忠也是連連點頭。
尚之信卻又笑道:“不過說來慚愧。小弟原本給兄長和諸位大人帶來了一些薄禮。隻可惜路上盡被賊人洗劫,如今隻落得打秋風的地步了。”
在場的官員都哄笑了一聲。
施琅聽見“賊人”二字,臉上不由得又抽搐了一下。
不過尚之信現在的確有些難堪。
雖被成功解救出來,但他準備拜會耿精忠的大批禮品卻是一箱都不見,明顯是被施琅這廝給私吞了。
這還不算什麽。
最重要的是陳柯那柄軟玉彈鋼劍也一並被施琅奪走,這可是千金難求的寶貝。
不過眼下也沒辦法,隻能以後慢慢想撤把那口寶劍奪回來,或者再找錢老本買一口花鱗剔了。
要施琅把吃到嘴裏的東西吐出來,怕是天塌下來也做不到。
耿精忠聽了,卻是揮了揮手,說道:“賢弟說這話,倒是有些見外了。你我通家之好,到了福建就是到了自己家裏,和本王還講什麽客氣?來人,馬上打點五千兩金票過來!另外,將本王兵器庫中的蒼龍箭手也取來。”
耿精忠說完之後,長史馬上應了一聲,起身去籌備。
很快,長史就帶著隨從重新回到了大廳。身後的隨從共托著五個木盤,每個木盤內都放著一疊金票。
最後一個木盤內,還放著一雙銀光閃爍的手套。
桑潔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
不過在這種場合,他務必要保持高僧的風度。
見耿精忠對尚之信說道:“賢弟在路上盤纏被劫,受盡辛勞,愚兄自然不能袖手旁觀!諸位也不要推辭,你們救了尚賢弟的身家性命,本王定然重重籌謝。”
說著,耿精忠親自站了起來,首先端過一方木盤。
這個木盤內便金票一千兩。
但耿精忠卻不是先給尚之信,而是走到了陳柯的麵前。
但葛爾丹,桑結他們卻絲毫沒有嫉妒的意思,隻是笑著和陳柯使了個眼色。
陳柯連忙迎了出來。
見耿精忠說道:“原本用黃白之物籌謝英雄,並非君子所為。不過英雄在世,也不能甘於清貧,這點盤纏請陳姑娘務必笑納!本王剛才說過,這次搭救尚貝勒,陳姑娘居功至偉,尚貝勒的命可遠不止這點散碎金銀呢。”
陳柯當然是識抬舉的人,馬上拱手謝道:“王爺所賜,在下豈敢推辭!”
伸手就捧過了木匣,一時心裏差點要炸開來。
又是一千兩黃金!
哪怕陳柯不是貪財的人,但錢這東西誰也不會嫌多。臉上情不自禁的就笑了起來。
耿精忠也是哈哈大笑,又端了另一方木匣,賜給了阿琪。
因道:“藍琪格格要和王子殿下成親,這點碎銀也好辦點嫁妝。大婚之時,本王還想去討杯喜酒喝呢!”
阿琪沒有想到自己也有份。當真是大為感動,連忙拜謝。
之後,耿精忠又贈了桑結,葛爾丹每人一千兩金票。那副蒼龍箭手,自然也贈給了桑結。
二人當然也是大為感激。特別是桑潔,當真是感激涕零,連聲拜謝。
他們和三藩本就交好,互為倚仗。雖然和韋小寶結拜靠攏清庭,但聰明人絕對不會斷了自己的後路。
好在桑潔沒有像柳大洪那樣失態,拿過兵器就往手上戴。而是禮貌的珍藏入懷,以示敬重。
最後,尚之信接了一千兩金票。不過隻拿了一張,就過來又捧給了陳柯。
尚之信說:“我隻留下一百兩急用,這錢理應奉送給陳姑娘!陳姑娘救命之恩,遠不止金銀可報,等尚某回到廣東,定然還有重謝。”
陳柯這下當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耿精忠隻在一邊笑道:“陳姑娘,收下吧!不然尚貝勒會不安心的。”
陳柯當即拱手說道:“多謝王爺厚賜!多謝貝勒爺!”又收下了這九百兩金子。
不過這一回,他倒是沒有再笑起來,隻是心裏當真有些感動。
雖然江湖上的英雄罵三藩的王爺是漢殲,但他們卻是恩怨分明。不像沐王府的人,連句謝謝都沒說過。
一下收了這麽些金票,都是大額寶鈔。一千九百兩黃金的巨款,疊在一起好像一本小書,給人一種相當厚重的意境。
陳柯不好意思當麵藏錢,隻得先塞進衣服裏。一時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差點都要飄起來。
原本因為於成龍和施琅的調解沒有成功,在座的福建大小官員多少有些抑鬱。
但耿精忠當場轉移了話題。大把的金票灑出來,果然把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陳柯他們這些人身上了。
不管是羨慕也好,嫉妒也好,官場上的矛盾卻是被淡去了。
大家重新坐定之後,首領太監過來說酒宴已經齊備。耿精忠馬上請大家一同過去赴宴。
不過耿精忠和尚之信的寵愛,卻讓不少人看陳柯的眼神不太友好。陳柯也注意到了。
畢竟在福州並非全是王府的私官,在場更多的都是朝庭官員。
後廳擺好宴席,共有四桌。
耿精忠請尚之信,桑結,葛爾丹,阿琪和陳柯他們幾個人一起,和自己坐在主席。王府官員坐了陪席。
姚啟聖這樣的文官坐了一席。施琅,吳寶宇等武官坐了一席。
果然,其他人也分席坐好之後,一名武官便忍不住說道:“王爺,雖然這位陳姑娘頗有功勞,但請她也坐主席之上似乎有些不合規矩了吧。”
耿精忠微微一笑,說道:“如何不合規矩?”
這名武官起身拱了拱手,說道:“桑結大法師是青藏護法,葛爾丹殿下是蒙古王子,藍琪格格貴為王妃,他們自然是王府上賓。末將敢問,這位陳姑娘是什麽身份?王爺又賞銀子又賜上席,於大人這樣的廉吏都無此殊榮,末將竊為不平。”
他說著離席向耿精忠行了一個禮,但眼睛卻不無挑釁的望向了陳柯。
陳柯也微微打量了這名武官一眼。
他身材高大,約摸四十多歲的年紀,和施琅,吳寶宇等武將坐在一席之上。
說話時,吳寶宇還不時的扯他袖子,顯然是相互認識。
但他卻總是把袖子一把抽回來,讓吳寶宇無可奈何。吳寶宇隻得向陳柯露出一個歉意的神色。
陳柯倒是知道,自己一下得了三萬多兩銀子,恐怕眼紅的人不在少數。
而且這名武將明顯還在為於成龍的事情惱火,因此遷怒到了陳柯身上。
耿精忠說道:“於大人的事情,本王自然會上奏朝庭,今日就暫且不論此事,以免諸位大人爭執。況且本王賞銀之時就已經說過,陳姑娘雖是江湖人士,但搭救過尚貝勒的性命!如此禮遇,本王認為並無不妥,賴將軍何必斤斤計較呢?”
但這員武官卻不肯退卻,不過言語上卻依然恭敬。
他說道:“王爺勿怪,末將豈敢和王爺計較?隻是搭救尚貝勒一事,乃多方朋友鼎力相助,特別是桑結大護法和葛爾丹殿下,武功高強,力退群魔。陳姑娘無非是聯絡有功,豈能至偉?”
耿精忠聽了這話,未免有些掃興。
桑結見這人喋喋不休,忍不住笑道:“這位賴將軍所言有誤。須知凡事不可以貌取人,這次本座和王子殿下遭人暗算,也曾一度陷入魔網。真正武功高強,力退群魔的人,正是這位陳姑娘呢!”
賴將軍聽了,不由得也笑道:“陳姑娘和大法師是朋友,您自然要幫她說話了。不過陳姑娘既然武功高強,是否可以在諸位大人和英雄麵前展露一下身手?不然隨便來一個人到了王府,就受封受賞,怕是會讓許多有功之人心寒。”
耿精忠的臉色開始不好看了。
他正要說話,葛爾丹卻笑道:“耿王爺,尚貝勒,陳姑娘武功如何,我們都是心知肚明。既然這位賴將軍想見識一下,不如您和陳姑娘微微動下身手,也好證明王爺賞賜不假,讓人心悅誠服。”
耿精忠聽了,回頭對陳柯說道:“陳姑娘,你意下如何?”
陳柯卻說道:“這裏是王爺的大宴,賴將軍也是有身份的人。要切磋武藝,不如私下裏交流如何?”
說完之後,陳柯又望了吳寶宇一眼。
吳寶宇明顯和這個賴將軍認識。
就算不是朋友,也是官場上的同僚。他可不願意因為出風頭,而壞了朋友的前程。
不過吳寶宇還沒開口,坐在他上首的施琅卻是說話了。
“賴將軍,這位陳姑娘的確是武功高強,非等閑之輩。你要尋她的晦氣,怕是要丟麵子的!”
賴將軍原本也拉不下身份,和一個江湖丫頭比劃。結果被施琅這麽一擠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幾把解下了自己的頂子和補褂,邁步就走到了宴席開外。
“怎麽,施督師以為本將不是對手?本將就偏要試試陳姑娘的高強武藝了!”
陳柯起初並沒有太在意這個什麽賴將軍,不過一個尋常武官而已。
眼見周圍入席的官員都僥有興致的望著他們,也覺得這樣實在是有失體統。
“賴將軍,何必呢?”
“怎麽,怕了?”
賴將軍把辮子往脖子上一甩,拍了一下巴掌,叉開雙臂搖晃了一下身子。
這正是布庫的身法,很明顯這是一位滿洲將軍。
耿精忠則是一臉的好奇,並沒有再勸什麽。
陳柯正琢磨著怎樣不得罪人,又不失了耿精忠的麵子。
結果這位賴將軍一把就撲了過來,雙手已經掐住了陳柯的肩膀!
“好力氣!這個滿洲將軍的布庫,絕對不在張大哥和趙大哥之下。恐怕也是大內侍衛外放做官的!”
陳柯被他一下按住肩膀,馬上收斂精神,沉腰紮馬墜下身來。
這一墜,他整個人好像一尊釘在地上的鐵塔!
賴將軍一把就要將陳柯提起來,但猛然使勁之下,陳柯竟然紋絲不動。
就在他心驚之際,雙手之間竟是一陣麻軟。
啊!
陳柯內力一震,賴將軍整個人就被一把彈飛!陳柯心中也是微微一驚。
以他現在的武功,普通的布庫自然走不過一兩招。但陳柯剛才沒有收住力,是以一下發勁過猛。
“壞了!這個賴將軍是滿洲人,得罪太狠肯定對耿王爺不利。”
陳柯一時大為後悔。眼見賴將軍已經倒飛出去,就要出個大醜。
心中一下轉醒,陳柯腳步一錯,施展神形百變就追了上去。勢必要讓這個家夥平安著地。
陳柯這一動,滿廳的大小官員都隻看見人影一花,耿精忠驚駭得嘴唇都張開了。
但陳柯剛剛錯出一步,武官席上同樣閃出一個人影,出掌之間就攔在了陳柯的麵前!
這個人身法之快,出掌之疾,讓他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
“怎麽回事?”
眼看這隻大手已經向自己的天靈蓋罩了下來。
掌風襲卷之間,內力磅礴,讓陳柯差點以為那個瘦頭陀又回來了!
不過這隻手掌,缺少了小指和無名指,明顯是另一個人。
陳柯本能的勃發了百涎丸的內力,腳步一墊,斜掌就迎上了這一擊!
兩人內力一震,陳柯的掌力瞬間被震為毫芒。整個人一下倒飛出一丈遠,翻身落在了地上。
而這名武將被陳柯的千斤墜一震,同樣蹬蹬蹬連退數步。最後一腳將青石板地磚都踩出了一個大坑。
他忍不住驚歎道:“好功夫!不過年輕人身手好,不至於如此招搖吧。”
說著,賴將軍已經被離席的吳寶宇一把接住,穩穩落在了地上。
賴將軍的臉色有些蒼白。明顯是被陳柯剛才的那一下震懵了,現在還沒有回過神。
陳柯也是被這神秘人的掌力震得右臂發麻,沒有想到朝庭的武官中竟然有這樣的高手?
這名武官大概與施琅年紀相當,須發花白,身材高壯,起先並不引人注目。
“好!吳將軍果然號稱鐵丐,身手不凡。”
沒等陳柯說話,坐在一邊的施琅就忍不住讚歎了一聲。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陳柯也是一陣駭然,隨後又如釋重負。
“原來是大力將軍?晚輩剛才失手,並非有意賣弄!還請前輩見諒。”
陳柯連忙拱了一下手。
原來這位武將,竟然就是吳寶宇的父親,廣東水師提督吳六奇!
也是天地會洪順堂紅旗香主。
吳六奇上下打量了陳柯一眼,負手笑道:“原來如此!本官剛才以為你年輕氣盛,唯恐傷了賴將軍,並非有意與陳姑娘為難。即是如此,賴將軍也不要再生分了,以免受小人挑唆。”
吳六奇這話,明顯是說給施琅聽的。
賴將軍自然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忍不住望了施琅一眼。
不過施琅此人臉皮甚厚,隻是坐在那裏從容不迫。
賴將軍此時也終於站穩了身子,上前向陳柯拱手道:“陳姑娘,下官多有冒犯,承蒙你手下留情。”
他原本就沒受什麽傷。如今定下神來,已經安然無恙。
陳柯連忙還了一個禮:“豈敢。”說著向吳寶宇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在這種場合,他們自然不方便私交,但暗地裏幫一下忙還是說過得去的。
賴將軍這回是真的服氣了,與陳柯還禮之後,隨吳寶宇父子回了席位。
施琅見事情沒有鬧大,臉上頗有失望之色。而這個時候大廳的官員才先後回過了心神。
耿精忠失聲讚歎道:“陳姑娘果然是英武豪俠!”
吳六奇之威名,無論是在朝庭上還是在江湖上,都是如雷貫耳的人物。
陳柯這樣的新秀居然能夠和他過手,這不光是讓耿精忠他們驚異,就連吳寶宇他們也同樣驚異。
加之耿精忠和尚之信的吹捧,陳柯如今重新入席,再也沒有人發出異議。
當然,陳柯和福建官員也沒有什麽利益上的交集。眾人無非是驚訝一下,看看熱鬧,事情也就過去了。
很快,宴席上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耿精忠他們身上。
陳柯則是該低調的時候就低調,沒再出什麽風頭,和阿琪一起裝成了乖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