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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三)

  陳柯牽著阿琪,跟著錢老本一起繞過了會客廳,穿過一個月門,來到後堂。


  後堂是一片相對簡陋的屋子,卻不是殺豬的屠宰場,而是傳來一陣陣叮叮當當的敲打聲,還有炭火和鐵器的熱味。


  這種味道,陳柯並不陌生,是一片鐵匠鋪。


  跟著錢老本一同走進鋪子裏,同樣見到不少身材精壯的大漢正在各個爐灶前敲打鐵器,濺起一片片火星。


  鐵匠鋪裏的溫度比外麵要高上許多。饒是阿琪也身負武功,不免感覺有些氣悶。


  陳柯看時,這個鐵匠鋪規模不大,也沒有形成興安鐵器鋪那樣的工場模式。還是屬於老式作坊。


  牆麵上已然掛了不少成品。不過大多不是刀槍劍戟,而是一些農具,還有屠宰牲口用的刀具。但都銀光內斂,不比兵器的品質要低。


  陳柯越看,越有些意外:以習武之人的眼光來看,這些農具打造得很像兵器!這種家夥若是砍起人來,也是相當厲害了。


  想著錢老本是天地會的人,打造這些東西也在情理之中。


  帶著陳柯和阿琪來到了旁邊的一間帳房,錢老本邊請他們坐下上茶,這才開口說道:“老六,你把那個刮魚鱗的,最好的剔子給拿過來。”


  賈老六應了一聲,便去成品庫取了。


  不多時,賈老六回來,見他拿了一口二尺多長的剔子放在了桌上。


  陳柯看了一眼,見這剔子果然是好鋼打造,絕對不弱於阿琪手上的龍泉劍!

  不過它的大小卻要短上一尺,厚上幾分。長短和那口軟玉彈剛劍差不多。


  拿起來後,份量竟然也和龍泉劍相若。


  “陳姑娘,這可是錢某祖傳的手藝,名叫‘花鱗剔’!”


  錢老本有些得意的向陳柯介紹了起來。


  “這是咱手藝人刮海鮮大魚鱗的寶貝,也用來宰牛。用它剔魚鱗,可以摸著紋路借力使力!用來剔牛,那更是出一刀就能骨肉分離。這還有個典故,叫做‘庖丁解牛’!”


  說著,錢老本把這柄花鱗剔拿了起來,對著窗戶照了一下。


  陳柯驚異的發現,太陽光透過剔子的時候,竟然穿出了一粒粒的光點,好像天上的繁星一般!這才明白,原來剔子上縱橫交錯,打了許多的小孔。


  雖是普通硬剛,剔身卻柔韌了許多,又不像軟剛那樣疲綿。


  果然,錢老本將這花鱗剔一把插在了桌角上,竟然一下就把一寸厚的桌麵紮了個對穿!

  又用力按下一折。


  隻見整把剔子給彎成了一個圓,柄子都挨上了剔刀尖。


  但錢老本一鬆,隻聽“錚”的一聲,剔子就重新崩直!

  陳柯感慨道:“真是巧奪天工!”


  “那可不!要知道軟玉彈鋼可是價值千金,咱們尋常百姓哪用得起?但為了做門生意,祖先就打出了這樣的花鱗剔,當真和軟玉彈鋼一樣好使。”


  錢老本哪有不得意的,隻說道:“這上麵的孔線有三百六十個,個個都是要反複測量,打錯一個孔,這剔子可就廢了!唯一不及軟玉彈鋼劍的地方,它隻能一麵開刃。”


  “畢竟是農具,能開刃很難得了。”


  陳柯伸手握住剔柄,慢慢運上了內力。


  這次一上手,他終於找到了那種至剛至柔的手感!


  一把將花鱗剔拔起,亮出了玉女劍的起勢。


  花鱗剔也猛然像銀蛇般的抽搐了一下,之後震出了一聲低吟。


  嗡!……


  這讓錢老本和賈老六都驚駭的張大了嘴巴!

  錢老本感歎道:“難道吳老板會引薦,要買軟玉彈鋼,陳姑娘果真是高人!我錢老本活了大半輩子,還沒看到有人能把花鱗剔施展到這種地步。”


  錢老本似乎已經忘記了,陳柯就是去年跟在侍衛後麵的那個平平無奇的小太監。


  賈老六也說道:“客人,您當真是深藏不露,深不可測,深不見底啊!”


  陳柯的心裏更是心花怒放。


  並不是錢老本他們的誇讚,而是這花鱗剔果真不同尋常!


  它不是神器,卻勝似神器。外力內力貫通之下,已經能夠勃發出軟玉彈鋼劍九成的功力了。


  陳柯得到了這種稱手兵器,武功將近提升了一倍!

  “好,就是這種感覺!”


  使用玄重劍,終歸是無奈之舉。


  更何況,陳柯一個“小姑娘”也不能一天到晚背著大劍到處走。


  “恭喜你,阿珂!”


  阿琪見狀,同樣是欣喜萬分。


  當然,她的高興更多的是雙兒對她的提點。


  阿琪感覺自己的心法已經真正邁向了上乘,隻等以後慢慢參悟,穩固修行。


  因此心情大好之下,見師妹也找到了稱手兵刃,自然是喜上加喜。


  不過錢老本後麵的話,卻讓陳柯又冷靜了許多:“陳姑娘,這口花鱗剔,到底不是真正的軟玉彈鋼,自然有它的瑕疵。我錢老本做生意,向來童叟無欺。”


  陳柯一愣:“怎麽了?”


  錢老本說道:“這口花鱗剔殺魚宰牛自然不在話下。但如果拿來當兵器,它不是很耐糙。”


  看著陳柯不解的眼神,錢老本指著剔子說道:“因為剔身打了經孔和緯孔,自然就變得脆了。江湖上的高手肯定比魚和牛要厲害得多!這種東西拿來打架,應付一下還行。真的和高手大戰三百回合,它就震斷了。”


  陳柯恍然大悟:“錢老板做生意,果然有信用!不過能夠大戰三百回合,也相當厲害了,大不了我多買幾把。敢問這花鱗剔多少錢?”


  錢老本聽了,卻是說道:“多買幾把?陳姑娘,不是老錢我不想做生意,這種剔子太難打造了,一般屠子也用不起,小店就隻有兩把而已了!一把我老錢自己在用,這一把陳姑娘要用,老錢我按成本價讓給您,就怕陳姑娘嫌貴了。”


  陳柯笑道:“有道是千金難求一劍,錢老板盡管開價。隻要陳某出得起,決計不會讓錢老板虧本。”


  錢老本捂著嘴巴咳嗽了一下,之後伸出手指:“一口價,二百兩銀子!”


  陳柯又是一愣,之後說道:“錢老板當真是個老實人。”


  二百兩。


  要知道玄重劍也就這個價而已。


  二百兩銀子買上這樣一口花鱗剔,當真是值得!


  陳柯拿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放在了桌上。


  他說道:“錢老板,您也是生意人,有道是生米煮熟,對半出頭。這些錢,您先收好!”


  陳柯本就不是小氣人,更喜歡和老實人打交道。


  錢老本張了張嘴,之後說道:“好,陳姑娘是個爽快人,我若是推辭,就是瞧不起你了。老六,拿鞘子來,幫陳姑娘把剔子包上!然後找二百兩銀子!”


  賈老六聽了,馬上過去拿來了一副牛皮鞘子。把剔子插進去後,雙手奉到了陳柯的手上。


  這口牛皮鞘子也鞣製得相當精美,可見這錢老本雖然外表粗獷,但也是一個頗具匠人精神的手藝人。


  陳柯也雙手接過花鱗剔,然後將它掛在了後腰上。


  花鱗剔不能像腰劍那樣蜷進腰帶,長時間彎折它會損壞。


  不過方便倒是其次,陳柯也終於安下了心。因為現在他總算是得回稱手的兵器了!

  錢老本拱手說道:“恭喜陳姑娘得到稱手兵器,這口花鱗剔可算是有主了。在下也多謝陳姑娘駕臨,如蒙不棄,在下可以盡力再打造花鱗剔!”


  陳柯一聽大喜,拱手說道:“在下也多謝錢老板!您若得空閑,再打上幾把,在下定然照單全付。”


  陳柯便沒有讓賈老六找銀子,多的錢留做定金。


  辦完了事,陳柯心滿意足的牽著阿琪,和錢老本他們一同出了鐵匠鋪。


  錢老本說道:“看陳姑娘姐妹都是體麵人!如果要出去,可從這邊繞到青石街,免得再從後麵的豬油路上走了。”


  陳柯笑道:“多謝錢老板指路,有空再來討撓。請!”


  錢老本亦拱手相送:“請!”


  果然,陳柯和阿琪繞過了鐵匠鋪的後牆。穿過民宅之後,便來到了一片寬敞的大街。


  “早知道有這麽幹淨的街麵,咱們之前從這裏過去就好了。”


  阿琪和陳柯走在街麵上,見這條街麵冷清了許多,總歸不像肉鋪大街那樣熏人。


  陳柯不置可否,隻是笑道:“不說禪智寺和關興街,怎麽可能找得到這個錢記肉鋪?以後再來就知道路了。”


  他倒是猜到,錢記肉鋪八成是天地會的秘密據點。


  所以這家鐵匠鋪手藝不錯,他卻沒有著急談事業。天地會的據點,做做生意還行,但不要牽扯太深。


  “對了阿珂,剛才那個雙兒和兩個官差,好像就是朝庭的人。他們說的韋大人,和你說的那個韋師弟有什麽關聯?”


  阿琪邊走著,似乎想起了什麽事情。


  陳柯發現阿琪當真是聰明,這也想得到。因此也沒有否認:“是的。”


  阿琪一時有些不解:“那剛才你為什麽不……”


  說著,忍不住回頭又望了街麵一眼。


  陳柯說道:“師姐,我說句話,你不要見怪。”


  阿琪望向了陳柯。


  見陳柯說道:“師姐,你雖然是準葛爾的王妃,但這裏是中原。搭救葛爾丹殿下,是由吳協台出麵,顧老先生主持。我們理應遵從他們的安排,不能喧賓奪主。”


  說著,他握住了阿琪的手,續道:“況且到了揚州,凡事要由呂老先生和黃老先生決斷,我們的任務就是把信帶到,而不是越級指揮滿清高官和大明遺臣為我們做事。”


  阿琪聽了這話,細想了想,發現的確是這個道理。


  方才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還是你想得周到。我到底是關心則亂!要是我們私下裏先見欽差,呂老先生肯定會很難堪的。”


  陳柯見阿琪如此體諒,也是會心的笑了笑。


  “我們先回查府,看呂老先生怎麽安排。他麵見欽差必然還有其他的事情要交代,我們不用幹涉太多。”


  眼見阿琪不再有異議,陳柯便牽著她繼續向回路而去。


  隻是二人頭一次到揚州,卻不太認得回查府的路。


  好在天色尚早。幹脆順著記憶慢慢逛過幾條街,不多時已經遠遠望見禪智寺的院牆。


  再往前走,差不多就熟識了許多。


  陳柯邊走,邊忍不住摸一把腰後的花鱗剔。


  這次來到揚州,當真是不虛此行。哪怕做最壞的打算,當真要劫獄,他好歹也有了足夠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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