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
電話那頭的陳知墨止不住想笑出聲：“想通就好。”
半個多小時前顧念怒氣衝衝地摔門而去, 所有人都尷尬地麵麵相覷。唯有她不疾不徐地走到盥洗室，認真地洗了把手後給顧念打了電話。
彼時的顧念還在出租車上，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知墨才接：“喂，你要是當敏舒的說客，就直接掛了吧。”
陳知墨慵懶地靠在大理石牆壁上, 暖黃的光從洗手池鏡子的頂端鋪陳下來：“念念, 你氣糊塗了？”
顧念隱約能聽見她忍在喉嚨裏的笑聲。往常都覺得這樣的陳知墨很有魅力, 八成自己原來是瞎了眼。
顧念的不吭聲是陳知墨意料之中的：“你現在是不是要回去收拾衣服搬走？”
顧念：“你怎麽知道？”
陳知墨沒有直接回答：“你明天還要去A大講課。就算是不想和敏舒住，走的也應該是她不是你。”
顧念：“那是她的房子。”
陳知墨：“可終究, 你舍不得和她分手。”
顧念不語, 她沒法反駁陳知墨的話。就算肺都要被氣炸了，恨極了敏舒的自以為是和欠缺考慮。但當她默默地坐在出租車發呆，顧念還是覺得敏舒能夠回來她就已經心滿意足。
原諒了敏舒, 自己在外風雨飄搖的三年又算什麽呢？真不公平啊…顧念的聲音澀澀的：“是啊……舍不得……”
“那就不要輕易和她複合。”陳知墨說得不緊不慢。鏡子裏的她笑容清淺：“不能這麽便宜她。”
顧念：“……”
顧念清了下嗓子：“我該怎麽做？”
陳知墨：“按你想做的做。”
顧念：“……”
她想做的？顧念怔怔地看著窗外，看著燈火通明的城市, 看著不知疲倦的人群。她想做的就是陪在敏舒身邊與她白頭到老啊。
顧念：“我知道了。”
倆人能夠相守一生需要的是人格上的對等, 發自內心的尊重與信任。而她和敏舒的關係離這一步還有距離。
紅燈車停，斑馬線走過一對下了學背著書包的小情侶。女生把手塞進男生的口袋裏卻被男生拿了出來。女生臉上的失落被顧念敏銳地感受到了。可下一秒男生脫了自己的手套握住女生的手, 那隻大手帶著那隻小手一起鑽進了男生的外套口袋。
顧念無聲地笑了。敏舒也對她做過同樣的事。她把自己的手拿出來的那一刻自己是那樣不解。但再次被她牽著裝回去的時候又是那樣甜。敏舒愛自己嗎？一定是愛的！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根本掩飾不住。可是三年杳無音信，讓自己每時每刻都活在誤以為她死亡的煎熬裏，這也太絕情了。
顧念雖然氣憤但好在情緒還算穩定。陳知墨放了心：“和敏舒速戰速決好好睡一覺。去上課打扮漂亮一點, 不要辜負學生對你的期待。”最後一句她是以調侃的語氣說的。
掛了電話, 顧念仔細琢磨起陳知墨的話來, 不得不承認局外人就是通透。她點明了自己對敏舒的感情同時也告訴自己為了達成心裏所希望的平等狀態應該采取一些做法。而這些做法的目的就是讓敏舒明白她曾經的行為有多傷人。唯有感同身受, 才會有發自內心的改變。
顧念躺在床上，靠著厚厚的鵝絨枕，擁著柔軟的被子。周圍都是薰衣草的清香，上床前她特意噴了安眠噴霧。
她一手托著手機，一手把玩著牛皮短款錢包：“我剛才把敏舒趕走了。今晚她不是去睡辦公室就是去睡酒店。”
掂了兩下手裏厚厚的錢包：“估計也睡不成酒店，她走的時候把錢包落家裏了。我故意沒告訴她。”
手機那邊的陳知墨無奈地搖頭：“你啊你，現在真是太不厚道了。”
顧念：“和你學的。你之前打電話給我，不就是暗示我不能讓敏舒這麽輕易地過關嘛。”
陳知墨輕輕“噓”了一聲：“別說出來呀，我難道不是為你著想？”
顧念笑，她能想象得出此刻陳知墨的表情有多腹黑。笑過之後，顧念的聲音變得很嚴肅：“下周我要和A大請一星期的假。然後……我打算在敏舒她們麵前演場戲。知墨，你要幫我。”
夜晚的淩瑞辦公樓內沒什麽人，頂層的董事長辦公室更是安靜得連落根針都能聽見。
喬宸：“顧念讓你走你就真走啊？小舒，你是不是——”傻……想到對方是敏舒，喬宸硬生生把那個“傻”字憋了回去。
“你不會求她嗎？嘴上求沒用你就跪下求啊。哎，我忘了，你本來就不會求人。”
敏舒鬱悶地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點。喬宸的聲音其實沒有很大，但敏舒就是覺得刺耳。
喬宸：“我跟你說，你明天直接去A大禮堂堵她。矛盾不能拖，越拖越壞事。大庭廣眾的，她應該也不好意思讓你太尷尬，叫小王幫你訂束玫瑰帶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算了，小王那個直男審美肯定不行，還是我親自幫你訂吧。她喜歡紮成束的還是禮盒裝的？”
敏舒：“都喜歡……”她本來還想再補充些，突然傳來了敲門聲：“有人來了，我一會兒再打給你。”
敏舒掛斷通話，看到走進來的人是梁軒並不驚訝。
梁軒：“被趕出來了？”他自顧自走到沙發處坐下翹起二郎腿。
敏舒不想看他，打開電腦顯示器調出一份數據圖：“拜你所賜。”
梁軒：“我隻是實話實說，順便向你表表忠心。哪裏做錯了？”
敏舒不說話飛速地瀏覽著圖標。對於她的冷淡，梁軒也不在意：“明晚我攢了個飯局，淩瑞的幾個董事都來，一起去。”
敏舒：“明晚我不方便。”
梁軒：“你才接任董事長兩天。明天這個局對你來說很重要，你必須去。”
他還沒說完，敏舒突然把顯示屏關了。她坐在轉椅上把身子正對梁軒，麵如寒霜：“我們談談吧。”
梁軒好整以暇地抱起雙臂：“好。公事私事？”
敏舒：“私事。”
梁軒：“小舒，你說。”
敏舒不耐地皺起眉頭：“你不要把我叫得這麽親密。”
“那我以後都尊稱您敏董事長？我是沒問題，隻是不知道下麵人知道了會怎麽傳。”梁軒說得從容不迫。
敏舒深吸一口氣，沒再去和他糾結稱呼這個問題：“梁軒，我就和你直說了吧。感情的事情三年前我拒絕過你，三年後的今天也是一樣。我欣賞你的才能，很樂意與你共事，也把你當作在淩瑞集團裏最信任的合作夥伴。但是，我倆的關係最多也就到這一步了。”
“我明白。所以我也沒有什麽非分之想。”他語氣淡淡。
敏舒說：“你能這樣想是最好的。還有，顧念是我的愛人，我也會想辦法和她成為法定意義上的伴侶。我不希望你再說讓她不開心的話，做讓她不開心的事。”
敏舒話中的指向性相當明確。話指的是是今晚他在飯桌上刺激顧念的話，事指的是今天中午在辦公室試她體溫的事。
梁軒想起酒席散後，李成傑對自己的好心提醒：“我曉得你心裏憋屈，對某人愛而不得。你說那些話是讓顧念不爽了，她也不能拿你怎麽樣。但是，你好歹考慮下董事長還坐在這呢，蘇總和喬總也還坐在這呢。你讓顧念不爽不就是讓她不爽嗎？不管怎麽說，得罪她終歸是不好。”
這些道理梁軒不懂嗎？可他是這麽回的，李成傑聽了都接不下去：“我就算把敏舒得罪了，她又能怎樣？是能立馬和我解除合作還是能直接把我從淩瑞掃地出門？她什麽都做不了！因為她還需要我！或者說，為了事業和理想，我和她彼此需要！”
他說的也沒錯。所以敏舒就算清楚自己說的這些話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倆人的關係仍然照說不誤。
梁軒苦笑著站起來：“我懂了。敏董事長，我先出去了。”
敏舒“嗯”了一聲，把椅子轉到電腦前便再也不理會他了。梁軒腳步沉重，心情更沉重。可這些沉重也隻能他自己消化。誰叫自己喜歡的女人不愛兒郎愛紅妝，憑他梁軒再怎麽優秀努力都是無望。
今天的這節比較文學課上的A大學生們有些如坐針氈。他們的講師幾乎是全程陰著臉，眼神掃到第一排的某個人時更是有如寒芒。
想到前天他們親眼目睹了敏舒和顧念在櫻林下相擁的美好場麵，他們理所應當地認為經過一天的膩歪，今天Dr.顧的心情一定十分好。可惜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
上課前，很多學生占了位置後集體湊到門口看熱鬧。敏舒穿著工作時的正裝外麵披了件大衣，手持長方形的玫瑰禮盒站在禮堂的樓梯下，端的是五官精致，姿態清華。黑衣紅花很是相配。
同學A：“天啊！天啊！！天啊！！！這長得也太好了吧！！！！身材也太好了吧！！！！！Dr.顧她怎麽這麽幸運，碰上這麽一個人間尤物談百合戀！！！！！！”
同學B：“我們老師也長得很好看，好不好？不過，她的女朋友確實更漂亮啊！而且，新聞上播了她是淩瑞集團目前的董事長兼總經理，擁有集團最高的股權。”
同學C：“A城最年輕的董事長，這不是百合文裏的女主總裁必備人設嗎？”
同學D：“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麽特別日子還送花。一會兒Dr.顧看到一定感動死了！”
同學E：“我也想在大學裏碰到我的敏舒啊。”
顧念到的時候就看著了這一幕。還和她們讀大學時一樣，以敏舒為圓點直徑兩米處總會圍繞著一圈迷妹。為啥隔的是兩米不是兩厘米？主要還是舒美人冰山感太強，隻可遠觀不可近賞。
喬宸站在一棵枯樹下不停地對著遠處的敏舒使眼色，顧念人都來了她還愣在那吹風呢？早上教敏舒的那套，她可別都忘了？依照總喜歡瞎學霸道總裁範的喬總預想，敏舒需要事先站在禮堂大門前的顯眼處，手捧鮮花儀態風流，等顧念來到近前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微微側臉，發尾拂顎，眼神中蹦出驚喜的小火花。下一秒必定得笑容清麗出凡塵同時把包裝精美的進口玫瑰捧至心上人眼前。不求蕩氣回腸但求這一係列動作叫顧念心神蕩漾。隻要顧念被小舒的魅力迷住，哪還會不原諒？之前敏舒表現得都很好，站姿身段表情都非常到位，怎麽到了這臨門一腳就呆了呢？
敏舒曉得顧念來了，她的餘光早就搜索到了她。隻是敏舒此刻的心髒跳得好快，抱著玫瑰禮盒的手似乎麻了。這樣的緊張感讓她恍惚以為回到了當年想表白又不好意思表白的狀態裏。
顧念越走越近，敏舒的心跳也越來越快，手心冒了冷汗。她們都認識九年了，關係又曾是那樣的親密，她到底在緊張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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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快樂！
我今天一早收到了紅玫瑰，小天使們呢？
明天還有一更，多少要撒點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