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

  夥計走後,黎羽芝喝口茶說:“別看這家酒樓小,也是個百八十年的老店。”


  顧念:“黎小姐挑的館子不會差。”


  黎羽芝放下茶杯,緩緩笑了起來:“初見時顧編劇還對我很熱情。現在這麽客氣,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顧念:“沒有,我很尊敬一姐你。”


  黎羽芝擺擺手:“同齡人說什麽尊敬,你還是叫我羽芝吧。”


  顧念點頭:“好,羽芝。”


  黎羽芝很滿意,拿起茶壺重新把二人的杯子蓄滿:“念念,我很喜歡你的劇本。”放下茶壺,黎羽芝直視著顧念:“當然,小說我也看了。非常棒!”


  被誇讚顧念還是開心的,不自覺笑著道謝。


  黎羽芝:“你知道我最喜歡《花虛影》的哪一點嗎?”


  “不知道。是哪點?”


  “我很喜歡容落華這個角色。”她又喝了口水:“真的是非常有個性的人呢。”


  顧念垂下眼,拿起杯子:“白弦豈不是更有個性?”


  “與其說白弦有個性,倒不如說她有血性了。”黎羽芝彈了一下茶杯的杯沿,杯中的水震起一小片漣漪。


  沒想到她會這麽說,顧念複抬起眼,一時忘了喝茶。


  黎羽芝:“表麵上看白弦是個冷酷無情的魔教宮主,實則一身錚錚鐵骨。全書也難找一個比她更正派的。”


  顧念沒有喝就放下杯子:“謝謝你看得這麽認真。”她深深地看著她微笑:“我很感動!”


  黎羽芝也笑:“你的小說值得。而且這也是我的工作。”


  顧念隻是笑著沒說話,寫文的時候讀者總評論說白弦冷峻逼人,一身傲氣,卻很少有人談及她的正派。也是,蕭遷作為男主本就被她描寫得極為剛正。相比而言,作為女配的這個角色,顧念寫得就很隱晦了。


  黎羽芝:“但我還是最喜歡容落華。幸虧你們找我演的是她,換成白弦我可就不一定演了。”


  顧念玩笑道:“是因為容落華是女主嗎?”說完後擔心憑她現在和黎羽芝的關係說這樣的話不合適。立刻又補上一句:“羽芝非常適合容落華的形象,這也是選角時大家公認的。”


  黎羽芝:“別不好意思和我開玩笑。你說的也確實是原因之一。”她很坦蕩,作為鳳翔的當紅一姐,內地有名的電影花旦,她就是不想輕易演女配。


  顧念:“你這個想法就很像落華的。”


  要說書裏的容落華是個什麽樣的人,其實是個很極端的人。她的極端不在於一定要做出什麽出格的事,而是她隻能以一種方式做人,無法折中。小說前期的容落華有美貌有才氣,卻是個難得的爛好人。白弦罩著,有事沒事江湖上跑跑,自由又愜意。可到後期則直接變成了個野心勃勃,一心隻想獨步江湖的“妖女”。


  黎羽芝:“像她後期的想法?”看著顧念,黎羽芝笑得意味不明:“容落華的性格前後反差極大。可我覺得她骨子裏從來就不是個忍氣吞聲,與世無爭的人。”


  顧念不語仍是微笑。這時上了道涼菜,醉雞。黎羽芝拿筷子夾了塊:“來,念念別客氣。”把雞肉放進嘴裏,黎羽芝吃得享受。顧念也嚐了一塊,口味的確正宗。


  黎羽芝:“怎麽不說話?”


  顧念:“你說得很對,我如果一味附和會顯得沒趣。”她又吃了兩塊醉雞,放下筷子:“容落華前半段脾氣好是因為活在她的舒適區,她習慣於對人和善。”


  黎羽芝側首看了看窗外,街上沒什麽行人。她回轉目光與顧念對視:“聽你這麽說,容落華的個性豈不是根本沒變過。從頭至尾都是不甘平凡,隻是先前被掩蓋了。”


  顧念也看了眼窗外:“可以這麽理解。”


  黎羽芝笑:“有意思。”又夾了塊醉雞放在嘴裏:“既然如此,她先前為什麽不主動走出舒適區?不乘年輕的時候輕狂,還想把自己等老了嗎?”


  顧念重新拿起筷子:“因為沒有必要。”


  黎羽芝剛想再問,話到嘴邊店夥計又上了道菜,黴幹菜燜肉。顧念夾了一筷子黴幹菜,黎羽芝也跟著下了一筷子。


  “為什麽?”黎羽芝問:“我不太明白。”


  “前期容落華生活的不好嗎?”顧念反問她,沒有直接回答。


  “好。”有白弦照應,有毒術傍身。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怎麽能說不好。


  “那為什麽要打破呢?”顧念繼續反問。


  黎羽芝張了張嘴,卻沒有再出聲。很多人都以為容落華的性格轉變源於懸雪宮覆滅,摯友白弦失蹤。卻都沒有注意到容落華喜歡打破常規的小細節。這樣的人怎會是個軟弱內向的爛好人?所以,說容落華是遭遇巨變而轉了性,還不如說是原本就有野心的人終於敢正視自己。懸雪宮遭變隻是導Dao Huo Suo。


  “有道理。”黎羽芝咬了口肥而不膩的五花肉:“有道理!”她不由自主地點頭。


  看著對麵人若有所思的樣子,顧念淡淡道:“其實她也不敢。”


  黎羽芝咀嚼的動作一頓,隨即心下了然,甚至感同身受。


  書中的落華是孤兒,因緣際會拜了毒神為師,又一次機緣巧合成了大名鼎鼎的白宮主至交。可如此普通的出身,前期的她有什麽資格輕狂?又有什麽資格去彰顯她的野心?既然現下的生活不錯,為何不小心翼翼地去維係呢?人啊,突破自己的舒適區是一件多難的事情……猜不到的艱難險阻,看不清的漫漫前路……


  黎羽芝不禁想起還未大紅大紫的自己。想起那時,身邊多少人憑借著一部偶像劇火遍大江南北;多少人憑借著一檔綜藝被廣大觀眾熟知。娛樂圈裏,一夜成名不是神話,可她卻在等,等一次被封後的機會。等一句大家提起她時的評價:黎羽芝,她是個難得的好演員。


  不去演那些“大製作”裏討喜的角色,隻願給自己看上的劇本跑跑龍套,演演配角。那時的自己啊,不僅知名度低還要被評頭論足說成平庸。她也曾是陳琛大導演,華語電影界有名的陳天皇“欽點”的女角。想起自己的處女座被誇成有靈氣,之後的落差真的很難接受。但幸好,那一切都過去了。她不自覺地想,若自己和喬宸學生時代就認識並且成為情侶會怎樣?有宸的保護,她也會忍不住去依賴,會耍個性任性地挑三揀四,不敢挑戰自我,躲在一個舒適區怎麽也不肯出來。凡事沒有如果,她沒有顧念的好運氣。一切辛苦、委屈、忍耐隻有自己扛。所以,她是現在的鳳翔一姐——黎羽芝。回首過去,所有的負麵遭遇都值得被承受。


  “容落華就是你照自己個性寫的吧?”她冷不丁地冒出這句。


  顧念立即下意識反駁:“沒有。”她輕歎口氣笑笑:“我哪有她的狠絕和魄力。”


  黎羽芝也跟著她笑起來:“你有!”


  吃完飯倆人又在古鎮裏轉了轉,欣賞欣賞景色,聊一聊劇本。悠閑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差不多到了傍晚,黎羽芝告別顧念回到酒店。閑著也是閑著,顧念打算去拍攝現場找陳知墨了解一下今日的拍攝情況。


  “回來了?”黎羽芝剛打開房門,就看見喬總穿著清涼,大刺刺躺在套房的沙發上,悠哉地翻著本娛樂雜誌。金色的頭發像吸足了白日的陽光。


  “和顧念聊得怎麽樣?”喬宸問。


  黎羽芝斜她一眼:“我渴了。”


  喬宸一聽,馬上扔了雜誌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從小廚房取了水壺和杯子給她倒水。


  黎羽芝舒服得坐進喬宸剛躺的位置,這裏被她捂得暖暖的。


  “您請。”喬宸很狗腿地彎下腰,捧著杯子半跪在黎羽芝麵前。


  她很自然地接過,喝下一口說:“顧念給我的感覺,和你們說得很不一樣。”黎羽芝玩味地笑起來:“敏舒眼光不錯。”


  喬宸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不是去開解她的嗎?”


  敏舒離開薌山鎮後發了消息給她和蘇優嫵。說是昨晚和念念鬧了不愉快,希望她們能幫助“照看”一下。言下之意……


  可蘇優嫵和喬宸哪能去安慰呀!一個是被“抓奸在床的第三者”,另一個是“誘騙其賣出版權的不良商家”,可不能去火上澆油。於是這個“光榮偉大”的開解任務就落到了顧念的女神,黎羽芝身上。其實,喬宸對敏舒的這個好心很無語也很費解,有陳知墨在還需要她們嗎?她倒是覺得蘇優嫵比較缺人安慰,昨夜還特意去和她小酌了兩杯。


  果然,黎羽芝翻了喬宸一個白眼:“顧念需要人安慰嗎?”


  喬宸扁扁嘴,她怎麽知道顧念需不需要安慰。她隻曉得自己臨時和知墨說要把羽芝今天的戲全部安排去其他日子,一貫溫和的陳知墨差點拿冰冷的眼神把她凍死在原地。現在想起,後背還一陣陣發涼。


  看到在外張揚,風流不羈的喬總裁伏在自己身邊像一隻惹人憐又衷心的黃毛狗,黎羽芝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金腦袋:“她可不是普通人。”挑了挑秀氣的眉毛:“那句話怎麽說,Jin Lin Qi Shi Chi Zhong u?”


  喬宸一聽,琥珀色的眸子“唰”地一下亮了,像燃起的兩盞小燈:“我知道!我知道!’Jin Lin Qi Shi Chi Zhong u,一遇風雲便化龍。’黃易小說《風雲》裏的句子。”羽芝總嘲笑她:一個傳媒大亨,在文學上沒有絲毫造詣。自己這回接得這樣好,她總要佩服下自己。


  看喬宸這麽興奮,如果有尾巴都要翹起來了。黎羽芝對她當頭潑了盆冷水:“你在想什麽?我說的是本黃書。”


  她的這個表情真的是裝得太不屑了,喬宸很委屈地垂下睫毛,像隻霜打的爛茄子。黎羽芝見了又止不住心疼,兩指捏上喬宸尖尖的下巴:“說到黃書了,我們也正好幹幹那事兒。”


  喬總裁的眼睛又亮了:“好。”她揚眉笑道:“包娘子滿意。”


  黎羽芝:“嗯,你受我攻。”


  聽她這麽一說,喬宸趕緊斂了臉上的張狂表情:“我伺候你不好嗎?會很爽的。”


  黎羽芝:“可我今天想要心理上的爽,不需要身體上的。”


  喬宸還想負隅頑抗:“羽芝指甲好長,會弄痛我。”擺出一副受了冤屈的神色啟唇道:“你舍得嗎?要是不小心把我那裏弄傷了……”


  黎羽芝傾過身子:“我帶了你最喜歡的An Mo Bang。”


  “你不早說。”風流又魅惑的笑重新爬上眼角眉梢,喬宸本就隻穿了件寬大的白色襯衫,堪堪遮住隻著了內褲的下身。隻見她行雲流水般地除了身上的所有束縛:“來來來,娘子請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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