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蓉城日曦_第487章 誰的孩子
施維武如何不知道自己一雙兒女的德性。
他雖然一時想不起溪草點出的幾個人名,然即便對方是謝洛白的夫人,施瑩、施昆都敢動手;旁的從前吃過姐弟二人虧的自不在少數。
今日他被謝信周派人拿下想必已經傳遍了蓉城,所謂牆倒眾人推,就算謝信周忌憚輿論暫時不敢拿他怎麽樣,可施瑩姐弟放出去,兩人的下場定然不會樂觀!
施維武麵上盡管還強撐著淡定,可緊繃的肌肉,讓他的身體呈現出扭曲的僵硬,已然暴露了他心中情緒。
溪草不動聲色把這一切看在眼裏。
“當然,你大可讓舊友把施瑩、施昆送離蓉城。可施大小姐怎麽說也是帥府未來的大少奶奶,帥府還未發話,想來旁人也不好插這個手。至於施昆,但凡帥府想決定他的去留更不在話下。施參謀長,你打戰布陣是一把好手,算計人心更無人能及,在談判籌碼尚未離手時,相信會做出明智的選擇吧?”
溪草的話,似一把把利刃敲打在施維武的心上。
他定定望著自己十指交握的雙手足足有一分鍾,這才咬牙笑道。
“少夫人謬讚,若論算計人心,我施維武甘拜下風。”
這聲音說不出的陰狠,可到語氣中透著的陣陣無奈,顯然已經認清了現實。
“說出兩個孩子的下落簡單,不過我有個條件!”
溪草早知道要撬開施維武的嘴不會那麽容易,本想一口答應,可又擔心他獅子大張口,影響謝信周的大局。
尚在躊躇,哪知謝信周已是毫不猶豫開口。
“你說。”
溪草震驚地抬起眼,施維武顯然也很是意外。
他陰鷙的視線鎖定謝信周緊鎖眉頭的麵,似乎要確定他這句話是否真實,這樣一眨不眨直盯了好幾分鍾,最終裂開嘴緩緩笑開了。
“大帥,在你還是前朝舊臣時,我便認識了你。那時候的你真年輕啊,可樂善好施,為人謙遜,對朋友更是一諾千金,讓施某人認定你值得結交!
並肩走了這麽多年,甚至還結成了兒女親家,不想今天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謝信周不耐煩地打斷施維武的回憶。
“少廢話,趕緊說出你的條件!”
對比謝信周的急迫,施維武輕笑出聲。
“這哪裏是廢話呢?!我想說的是,我雖然一直信任大帥的為人,可空口畢竟無憑,人心更是難測,還請大帥白紙黑字給我一方手諭。至於我的條件,便是讓我們一家平安離開!”
溪草目光一陣緊縮。施維武在蓉城謝氏麾下效力多年,乃是謝信周的嫡係大員,掌握的秘密難以估量。現下二人撕破了臉,若放他離開,豈非埋下禍端?!
這個要求太過分了!縱是溪草擔心長纓和長安的安危,可在這一刻,也實在難以開口勸服謝信周答應這個近乎致命的條件。
偏生謝信周也沒有立即回答,讓這本就僵持的過程越顯煎熬。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過去了,謝信周一雙眼緊凝著施維武,不知在想什麽;而溪草眸光劇烈變幻,她咬著嘴唇,下唇上幾乎要被她咬出一個血口。
三人中最輕鬆的,竟是先前處於劣勢的施維武。
他噙了一絲笑,氣定神閑地把桌上早已冷透的茶水端起,心滿意足地一口飲盡。再開口時,聲音中盡是挑釁。
“時間不等人,不知大帥考慮得如何?我這一條老命不值錢,可少夫人一雙孩子活潑可愛,兩位小朋友還未能感受世界的美好,你們忍心讓他們就此殞命嗎?畢竟,謝洛白樹敵眾多,可不是每一個都心慈手軟!”
最後四個字,被他下意識加重了語氣。
這一場不算複雜的審判,因為夾雜了兩條無辜的小生命,便轉變成了事業和情感之間的博弈。
誰先心軟,誰就輸了。
“來人,把紙筆和我的軍印拿來!”
謝信周如是說。聽罷,溪草雙眸中已有水光在晃動,而施維武當即就無聲地笑了。
“大帥果真還是和原來一樣重情。”
謝信周動作飛快,隻幾秒鍾,一張鋼筆墨水尚未幹透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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箋被他丟到了施維武麵前。
“長纓和長安到底在哪裏?!”
施維武接過信箋,認認真真看了三遍,又催促謝信周在署名之處蓋上了鮮紅的印章,這才小心翼翼地把信箋對折,收到了懷裏。
“派小汽車送我和阿瑩阿昆出城,等到了城門口,我就告訴你們孩子的下落。”
不得不說,施維武思維縝密,警惕心更是異常之高。謝信周正要動怒,溪草已經攔住了他。
“我親自送施參謀長出城吧,還請你說話算話!”
施維武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從座上站起。
“那就勞煩少夫人了。”
蓉城城內,因為警察署的禁令,四扇城門已經全部關閉,到處都是全副武裝的護兵站在各個路口盤查。百姓們不明所以,聯係白日軍政府公開逮捕施維武一家一事,俱是議論紛紛。
有人說虞園和施家的婚事要告吹了;也有人說大少帥謝旌文和施家走得太近,惹謝信周不高興;還有人猜測,謝信周效仿宋太祖杯酒釋兵權不成,被施維武記恨,雙方就此翻了臉……
無論如何,蓉城平靜的日子就要結束了!
一隊小汽車從軍政府監獄駛出,眼尖的人發現,當先的一輛副駕駛上坐著一個麵色凝重的女郎,正是溪草,而後座被護兵左右控住之人便是氣定神閑的施維武。
車中,兩個人全程沒有交流,把各自的盤算掩在沉默之中。
施瑩和施昆在另一輛汽車上。
街上的護兵早就收到消息,給車隊必經之處提前清了場;司機專心致誌腳踩油門,把小汽車開得飛快,輪胎和泥土劇烈摩擦,行駛之處,盡是塵灰漫天。
平素差不多要小半個時辰的路程,隻開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鍾。眼看小汽車開離城門,溪草轉過身子。
“施參謀長,現在可以說了吧?”
“不急,目的地還沒有到。忘了和少夫人說,我要去的乃是九點鍾方向的營地,送佛送到西,少夫人不會舍不得這點油吧?”
溪草心中咯噔,那個營地乃是施維武統兵之處。
即便今日的綁架和兵工廠的暴露隻是一場巧合,可從現在的狀況看,施維武早為自己留足了退路。
再次確定了手腕上綁著的勃朗寧,溪草轉過頭吩咐司機。
“再開快一點!”
營地之內,超乎尋常的寧靜,意味著謝信周早已控住了一切。溪草盯著後視鏡中的施維武,發現他竟然沒有流露出丁點失望,不覺詫異。就在溪草再次詢問他兩個孩子的下落時,施維武讓司機停下車子。
“讓阿昆和阿瑩過來,我有話和他們說。”
在溪草的默認下,後麵的小汽車跌跌撞撞出來一男一女,伴隨他們幾乎連滾帶爬地靠近,施維武左側的車窗被搖了下來。
一見到施維武的臉,施昆和施瑩就忍不住叫出聲來。
“阿爸,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是啊,我們這是要被帶去哪裏?”
瞥到副駕上的溪草,施昆不由瑟縮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來的恐懼情緒越發濃鬱。
“是不是這個女人,她要殺了我們?”
施維武望著窗外驚恐難安的兒女,臉上的表情是截然相反的淡定。
“阿昆,還能開車嗎?”
施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施維武道了聲很好,從懷中抽出謝信周的手諭遞給兒子。
“蓉城是講究法律的地方,你們沒有犯罪,誰敢殺你們呢?帶著你姐姐,去前麵的練兵場等我。”
見溪草蹙眉,施維武狀若無意往她藏著手槍的位置看了看,語氣說不出的諷刺。
“少夫人,左右我還在這裏,而且整個營地已經被大帥掌控,我完全不占優勢,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呢?況且,你一雙兒女的下落,他們也不知道。你不放他們先走,我是絕跡不會說的。你有你的考慮,我自然也有我的顧慮。”
施維武是專業軍人,自己這點小伎倆完全逃不過他的雙眼。而且溪草還有一種預感,施維武想來已經看穿自己不會遵守謝信周的承諾。
有些東西謝信周不便出麵,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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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會代他行動。
比如,殺了施維武清理門戶!
“送施小姐和施公子去練兵廠。”
“不,讓阿昆自己開車,帶著阿瑩,別的人一個都不要跟去!”
即便被謝信周關押抓到軍政府監獄,施維武自始至終都是雲淡風輕的,然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雙手握拳,整張臉溢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堅持,複雜得找不到恰當的詞語形容。
見狀,施瑩當場就哭了;施昆也傻在那裏,被施瑩一把握住手腕。
“阿爸,我們在前麵等你!”
直勾勾望著一雙兒女上了小汽車,消失在前方小徑,施維武的唇角才牽起一絲笑意。
“現在。施參謀長可以告訴我了吧?”
“可憐天下父母心。少夫人,你掛念你的雙生子,我自亦然。”
施維武依舊沒有回頭,隻一字一句道。
“是漠城派人做的。可我隻負責幫他們穿針引線,至於他們的行蹤則完全不在我的掌握。不過按照大帥封城的速度,想來他們還在蓉城,你抓緊一點,興許還能找到兩個孩子。”
這番的善解人意,居然出自施維武之口,實在令人驚訝。
可他的下一句,便讓溪草心頭的怒火一下竄了上去。
“少夫人,世人若得知你拿廢帝孽子冒充謝洛白親子,不知會有什麽反應呢?不說別的,謝信周那老東西,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你吧?”
這番驚天駭地的言論,讓車中的司機和左右護兵霎時呆住。就著這個機會,施維武猛然起立,傾身上前就來爭奪溪草手腕上綁著的手槍。
車中的三個人,兩個護兵和溪草都帶著武器。施維武選擇攻擊實力最弱的溪草,已然存了一擊即中的決心。
手腕上的劇痛讓溪草一瞬反應過來,力氣的懸殊,幾乎讓這場爭奪毫無懸念。整個過程不過幾秒,快得護兵都來不及動作。
就在勃朗寧要落於他手的前一秒,溪草下意識扣動扳機,一聲槍響,讓一切都歸於平靜。
“少夫人,您沒事吧?”
看著汽車後座額頭冒血的屍體,溪草胸口一陣劇烈起伏。
“去看看施瑩和施昆到了哪裏……”
話音未落,耳邊轟鳴聲起,溪草條件反射抬起眼,便見天空中一架飛機衝上了藍天,倒映在施維武瞳孔未散的眸中,說不出地奇特詭異,
孩子被保皇黨帶走,先前溪草也曾懷疑過,畢竟在淮城時就收到了廢帝那封蓋著龍紋印章的信,是以在去軍政府監獄審問施維武時,溪草便讓鄭金花和蓉城的保皇黨率先找尋。
宣容的保皇黨,是從漠城的保皇黨中分流出來的,勢必有部分人會和漠城方麵有聯係,溪草隻期盼能取得線索,早點找到孩子們。
然而等溪草滿懷期盼地回到虞園,不僅謝信周方麵毫無進展,鄭金花那邊更是斷了聯係。
溪草心急如焚,猶在鴛鴦廈安慰越發哭得不能自己的謝夫人,便見黃珍妮一臉古怪地走進來。
“少夫人,大宅那邊出事了,大帥忽然讓人撤了找尋小少爺和小小姐的兵力,我看有些古怪,您快過去看看。”
溪草簡直不能相信,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而謝夫人更是不可置信地叫出聲。
“信周這是糊塗了嗎?為什麽?”
她抹幹眼淚。
“溪草,我們現在就去找他問個清楚!”
然而,當婆媳二人氣怒難平地衝進主宅,還沒開口向謝信周質問,便被其當頭棒喝。
“溪草你來的正巧,我正要讓人去找你!”
他把一封信重重地拍在桌上。力氣太大,以至於信封從桌上掉下落在地上,露出了裏麵蓋著龍紋印戳的信紙。
溪草一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而謝夫人完全理解不了謝信周難以解釋的怒氣。
“信周,你到底在說什麽,現在找孩子是要事,你為何把護兵都撤離了?”
“大姐,你什麽都不知道!”
謝信周恨鐵不成鋼,望著溪草的眼神說不出的失望。
“你問問你的好兒媳,長纓和長安,究竟是不是洛白的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