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元番外(四)
自離開阿義之後,阿元便不怎麽吃東西,加之送來的大多都是些生肉,更加讓阿元提不起食欲,身體便以肉眼幾乎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就連毛色都迅速灰暗起來。
國宴當天,安琥國國主將宴會設置在了皇宮中的禦花園,招待的是鄰國傲彌國的國師大人。宴會舉行到一半,安琥國國主喝著酒看向了傲彌國國師賽諾:“聽聞傲彌國國師有通天的本領,能知曉未來,是傲彌國一份寶貴的財富,不知道能否請國師為我安琥國也做一次珍貴的預言。”
傲彌國的國師大人深深看了一眼安琥國國主,麵上帶著和善,眼底卻滿是嘲諷:“安琥國陛下言重了,能為安琥國預言,是在下的榮幸。”
“且慢”,安琥國的國師打斷了傲彌國國師的話,尊敬向自己的國主行了一禮,“陛下,今日宴會本是招待鄰國來使,感謝來使為我國帶來珍貴禮物的,現下就讓來使為我國進行預言,難免會出現閑言碎語,說我們安琥國沒有誠意。微臣倒是有個提議。”
“哦?說說看。”皇帝陛下很是感興趣。
安琥國國師低下頭邪氣一笑:“回陛下,微臣為傲彌國的使臣準備了一份大禮。來人~”
侍衛將關押著白澤阿元的鐵籠子搬了上來,阿元此時正趴在鐵籠子裏,目光無神。
傲彌國國師看到白澤阿元的第一眼,瞳孔就緊縮了一下,身體肌肉都緊緊地繃在一起,仿佛下一秒就要衝出去,但他的身份不允許他這麽做。
安琥國國師看向傲彌國國師,眼神中帶著挑釁:“請問來使可曾見過這種生物?”
傲彌國國師淡淡一笑:“不曾。”早晚有一天,他要助陛下滅了這安琥國!
白澤阿元的眼神遊移到傲彌國國師的時候,認出了國師賽諾,原本趴在鐵籠子裏奄奄一息的她立刻激動地站起了身,不停轉圈。是他,是那個一開始抓了自己的人類!這個人是和阿義一夥的,她有救了!
“是嘛~我倒是覺得這畜生好像認識你,不過畜生畢竟是畜生,再如何,最終也是人類餐桌上的一道菜,使者大人,我說的……對嗎?”安琥國國師陰柔的容顏一笑。
“安琥國的國師說笑了。萬物皆有靈,天地間的萬千生靈都有自己的歸屬,餐桌也隻限於那些沒有靈性之物。”賽諾向安琥國國王行了一禮,“陛下,這生物一見到在下就十分激動,想來是與我有緣,不知陛下能否割愛,將此獸作為預言的對等物贈與我。”
“噯~傲彌國的國師大人說笑了。先前預言可是你答應了的,此時再來要對等物,朕瞧著不合適。”安琥國的國主並不是個軟柿子,和自己的國師唱雙簧唱到現在,自然也覺得到了想獲取成果的時候。
傲彌國國師賽諾此時算是徹底看清了,今日這場,是場鴻門宴。原本他以為憑借自己的學識還能博得一些籌碼,但他沒想到對方直接來了招釜底抽薪,將白澤聖獸偷了來!
卑鄙的安琥國!
安琥國的國師打著解圍的旗號,開口道:“來者是客,陛下,咱們安琥國泱泱大國,不妨讓一讓鄰國。”
安琥國陛下不耐煩道:“那你說,怎麽讓。”
“陛下,鄰國使者,依我看,不如咱們雙方各退一步。使者有通天本領,想來是師承神人,無獨有偶,我安琥國也有一位能知曉天命的神人,不妨二人比試一番。若是使者贏了的話,那使者就可以帶著這隻獸類回去,但若是我國的神人贏了,使者大人就留在我安琥國,如何?”
傲彌國的賽諾此時看著安琥國的國師這個陰柔的麵容,恨得牙癢癢,但是現在的情形不容許他遲疑:“可以,但是我要加一個要求。”
“使者大人直言無妨。”
“若是我贏了,便讓那位神人隨著我和這隻獸平安回到傲彌國。”
比試分為三場。第一場猜箱子裏裝著的東西;第二場比對天氣的預測;第三場比的是陛下的想法。
第一場,賽諾輸了,第二場,賽諾贏了,等到了第三場,比賽陷入了僵局。
“陛下,在下的猜測就是你不會讓在下和獸還有貴國神人一同安然離開。”賽諾憑借著聰明才智,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安琥國國王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一時間騎虎難下,眉頭緊皺得幾乎能夾死蒼蠅。良久,在聽到身邊小廝的話後,眉頭鬆了下來,看向賽諾笑著回答道:“傲彌國國師果然有通天之能,今日天色已晚,國師不妨在我安琥國休息一晚,待明日整理好東西再行出發。”說完,神清氣爽地離開了座位。
安琥國國師看著賽諾,陰柔的麵容上露出了一絲殘忍。
當夜,阿元被送到了賽諾身邊。
看著消瘦了的聖獸白澤,賽諾關上門後便跪了下來,誠摯說道:“尊敬偉大的聖獸大人,請您原諒小人的失職!是小人的錯,才讓您卷入了這一場陰謀。”
阿元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她隻想知道阿義怎麽樣了,但是卻沒有辦法和賽諾交流,焦急得她隻能來回踱步。
賽諾看出了聖獸的不安,可不論他說了多少遍,聖獸都沒有冷靜下來。時間一長,他也跪在地上睡著了。
出人意料,二人一獸回國的一路上都沒有遭到伏擊,一直到步入傲彌國的國土,都沒有人刺殺。
回到熟悉院落的阿元有些難過,有些悲傷,但更多的是不顧一切想要衝出去找阿義的瘋狂念頭。
“阿元,你回來了!”
熟悉的聲音傳進耳朵裏,白澤阿元轉過身子,猛地跑向想念了很久的阿義,將他撲倒在地:“阿義!”
“哈哈哈哈,阿元,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你被殺了!是國師大人告訴我你安全回來了的。快,讓我瞧瞧,看看你是不是還好。”阿義鬆開阿元,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心疼安慰道,“你受苦了……不過沒事,咱們還能長回來,隻要你能平安回來就好!”
阿元舔了舔阿義的臉頰,開心道:“阿義,你的臉和你的手一樣,香香的,好喜歡!”舔個不停。
阿義再次哈哈一笑:“好了好了,你難道要將我吃掉嗎?你應該是餓了吧?對了,我給你帶吃的了,都是你愛吃的果子!”
一頓飽餐過後,阿元安逸地躺在阿義身上,任由阿義給她順毛,直接舒服地眯起了眼。
“阿元,國師大人說你有能預見未來的能力,這是真的嗎?”阿義突然問道。
阿元搖搖頭:“我什麽都不知道。”說完,阿元緊張地看向阿義,生怕阿義就此不喜歡自己了。
阿義寵溺地搖搖頭:“沒關係的。阿元就是阿元就好了,不需要有特殊能力的。”
阿元看向這個跟自己不一樣外形的人類男子,第一次有了一種滿足感:“阿義,我喜歡你說沒關係。”
“哈哈!上次教了你說喜歡,現在你就什麽都喜歡了呀?”阿義揉了揉阿元的腦袋。
惹得阿元動來動去:“不是的,就是因為喜歡阿義,所以都喜歡的。”
“小壞蛋!”阿義嘴角彎彎,寵溺說道。
“阿義,人類都很複雜嗎?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總是要抓我。”阿元其實很委屈。除了阿義,就沒有見到其他任何人類是因為獵食而抓自己。如果是狩獵的話,應該最後是要吃了自己才對,可是他們都不是。這讓她很是困惑。
阿義目光複雜又沉重,一邊順著毛,一邊抬起頭看向天空,不讓阿元看出異常:“其實當人沒什麽好的,人類的世界確實很複雜。”
阿元聽出了點異樣:“阿義,你不開心嗎?我聞出來了,你身上有種悲傷的氣息。”
“這也能聞得出來嗎?”阿義驚喜地看向阿元,嘴角揚起的弧度似乎在告訴她自己真的很意外。
阿元抬起了頭,看向阿義點點頭:“嗯,我聞得出來的。除了這個味道,還有其它的味道我也聞得出來的。尤其是阿義的味道,我總覺得很熟悉。”
“是嗎?阿元習慣了有我在了嗎?”
阿元看著眼前的人類男子,明明不是同一個種族,她卻覺得自己看得尤為順眼:“嗯,隻要有阿義在,就算明天就要死去我都不怕!”
輕輕拍了拍阿元的頭:“不許說這些死不死的問題,我們都要好好活著才行,長長久久,幸福地活著。”
“嗯!”
“阿元……”接下來的話戛然而止。
“嗯。”
阿義看著阿元凝視著自己的眼神,到了嘴邊的話突然有些說不出口。他該怎麽坦白呢?若是她聽了之後,覺得自己是個怪物怎麽辦?可是她若是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突然怪自己呢?最重要的是……真的有必要坦白嗎?
第一次,阿義因為別人,陷入了兩難的抉擇之中。
“阿義,你怎麽了?”阿元看著阿義,有些困惑,不明白阿義為什麽喊了自己的名字之後又不說話。可是突然有一瞬間,她以為是阿義在和她玩遊戲,開心道,“阿義,阿義,阿義,阿義,阿義,阿義,阿義……”
“嗯,嗯,嗯,嗯,嗯……”雖然一開始有些為難,但到了後麵,阿義逐漸放鬆下來,甚至因為阿元的可愛叫聲和依賴開心不已。
一人一獸因為一個名字而玩鬧得不亦樂乎。
看著陽光下順好了毛的白澤阿元,阿義開心得不得了:“阿元,你真好看。”
“真的嗎?我也也覺得阿義在人類當中最好看。”
“是嗎?那我好看在哪裏?”阿義隨口一接的話,根本沒想過阿元會回答,但是阿元真的認真思考之後回答了。
“阿義的味道很香,不像別的人類那麽臭;阿義的眼睛很好看,看起來比別人的舒服;阿義的嘴巴很好看,很是紅;阿義的皮膚很白;阿義的聲音很好聽……”說了半天,阿元誇獎的話都沒有說完。
阿義倒是聽累了,倒了一小木盆水給阿元:“原來我有這麽多的優點啊,謝謝阿元這麽認真。來,先喝口水,喝完水再說,好不好?”
阿元果然乖乖喝水,喝完之後又開心地將頭放在阿義腿上,任由阿義撓著她的頭。
時間,就在一人一獸溫馨相處中慢慢流逝。
一日,阿義突然在一大清早來到了阿元的院子,將阿元吵醒。
“阿元,咱們找時間回你來的地方好不好?”模樣有些失魂落魄,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個重大的打擊一般。
“阿義?為什麽?阿義,你不是說要我乖乖留在這裏嗎?”阿元覺得今天的阿義怪怪的,但是要問哪裏怪,她也說不上來。今日阿義來得真早!正好可以多待一段時間!
阿元高興將腦袋放到阿義腿上的時候,並未看到,阿義此時的眼睛紅了。
“阿元,我們回去吧,回你來的地方!”阿義再次說道。
“不用回去的,阿義,我覺得在這裏很好。不用自己找東西吃,不用經曆沒有果子吃的冬天,也不需要防備著有敵人偷襲。”最重要的是,阿義也在這裏!想到這裏,阿元滿足地眯了眯眼睛。
阿義嘴唇有些微微顫抖,心思百轉千回。他應該怎麽說呢?難道告訴她他覺得有人要殺她,還是告訴她自己的秘密?又或是什麽都不問,直接帶著她離開?
他再次陷入了兩難的選擇之中。
單純的阿元並不知道阿義心裏糾結的這一切,相反,她正在為今日二人之間共度的時光作打算,她想今天和他一起出皇宮玩。
“阿義,我們今天離開皇宮玩吧!”
阿元的話,簡直是黑暗中的一道曙光,直直地照進了阿義的心裏,驅散了方才因思慮而引起的陰霾。
“好!我們今日就出去!”他不管了,他要帶她走!不論如何,今日一定要走!
離開這個地方!離開人類!離開所有可能威脅到阿元生命的人!
他不能再讓當日的事重演了!他不能再忍受她受傷失蹤,甚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