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番外（十三）
梁玉卿在遇見安安之間，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女子會以強硬的姿態闖進他的世界，不停地宣告她的存在，讓他知道她會有多重要，而後又在某一天，以最讓他在意的方式突然離開。
這樣強烈的感情，這樣堅定的選擇，除了這個普通的人類女子，從未有人給過他。
所以，他將這個叫安安的女子放在了心裏。
但他將這份感情深深埋在心底，因為他覺得愛一個人，就是一生一世，哪怕鳳落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也應該為她守著自己的心。
因此，他忽視了這份自認為本不應該屬於他的異樣情愫。
後來，她以那樣不容任何一個人忽視的方式，死在了他眼前，一種被他稱之為愧疚的感情，幾乎霸占了他的內心，讓他不得不想辦法將這阻礙他繼續偏執等下去的債還了。他帶著她的魂魄來到了這裏。讓她重生在一個完美的家，擁有新的身份，借以用來彌補所有她前世缺失的一切。他甚至為她看好了未來的夫君，期望她這一世幸福美滿。
可算來算去，他萬萬都沒有想到，在她重生後十歲的那一天，她會再次闖進他的世界。
所有人都不會靠近這樣孤僻的他，可這個女孩兒向他走了過來，眼神清澈，步伐堅定。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因為她多少次感受到驚喜了，但她這一世，那走近的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他的心上。他的內心再次因為這個女孩兒感到震顫，一如當時她強勢地擋在自己身前，為自己而死。
她撐著傘主動靠近問：“你是誰？為什麽每年我的生日，總能在街上見到你？”
她並不知道，她問話的時候，明明是好奇的話語，眼神卻帶著那般的心疼，這讓他心底那埋藏了多年的情愫再次迸發出來。
她是如此的的單純、善良，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心疼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老天不會知道，他在她過來說完話之後，心中是多麽寧靜。往日的愧疚和悔恨，似乎都一筆勾銷了。
從此他就隻是他，她也隻是她，再沒有誰欠誰了。
可是偏偏，二人那一天的聊天，成了關係的轉折點。
沒有了過去記憶束縛的二人，竟然自那之後成了朋友。她會偶爾見到了和他抱怨兩聲生活中的瑣碎，也會笑著分享近期遇到的開心事。
她就這般大大咧咧，毫無防備地，讓他也進入了她的世界，了解她的一切。
直到她說有人要給她議親。
他這才想起來，她已經到了可以議親的年紀了，親事會被先定下，她到了及笄的年紀了。實話實說，那時他還潛意識以為她還是那個跟在自己身後，固執又堅定地說喜歡自己的傻丫頭。
心中的擔憂和占有欲被激起，他提議要去幫忙看看那個張公子，她欣然同意。盡管來之前，他就早已經知道了這個人，他卻還是這麽做了。
一切都很順利，張鐸也很是心儀她。可是看到張鐸看她的眼神，如同野獸看著獵物一般，他打心底就厭惡得很。
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孩兒，今後要嫁給這樣的男子……一想到這個，往日寧靜的心就會莫名地煩躁，讓他很想抓狂。
可是抓狂並沒有用，他清楚，自己對清歌的感情，出現問題了。
察覺到這一變化之後，第一反應竟然是手足無措。
他曾以為，自己餘生就隻會守著寂寞過的。
華家落難，她身處泥潭，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守住她。利用起先前自己不打算啟用的人脈，幫她想辦法，幫她一家擺脫罪名，脫離險境。
在這過程中，讓他沒想到的是，年幼的清歌竟然就此對他動了心。
恐慌的同時，心下卻是喜悅的。這兩種矛盾的心理，讓他說了不該說的傷人心的話。果不其然，她心痛了、難過了。
但讓他更害怕的事是，她下定了決心要忘記他。
這時他才又想起，她沒有前世的記憶，自己對於她來說，不過就是個朋友。隻是心動片刻，沒有任何深入的交流，這樣淺的交情，總會讓她忘記他的。
畢竟人類都是健忘的。
疼痛或許會有，但痛過之後，傷口總會被有意無意地遺忘或自愈。
她是真的會忘記自己。
這一認知讓梁玉卿心慌不已。他不希望，也不容許這樣的事再發生。
於是他借由“身死”一事，回了永恒界，想要讓炎煜將前世的記憶還給她。這樣，有了完整記憶的她，就會繼續堅定地喜歡著他。
可是他似乎是低估了她的感情，低估了她愛人的心。
就算沒有前世的記憶，就算沒有毒藥，似乎她也打定了主意要殉情。
這一發現，又是讓他又喜又驚。
他從不知，除了鳳落之外，能有一個女子能做到這般意誌堅定！更難得的是，她如此堅定地選擇他，不論生死！
……
“玉卿，你又在想什麽呢？這段飯你已經發呆好幾次了，難道和我一起吃飯，會讓你經常走神？”清歌對著梁玉卿喊道。
梁玉卿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看著清歌，思緒卻不知跑去了哪裏。歉意一笑：“抱歉。”
清歌微蹙著眉：“方才還會說些讓人開心的話呢，這會子又走神。”清歌不高興地癟嘴，用力地戳著飯碗，用來表示自己的不開心。
“碗會壞的。”梁玉卿笑著提醒。這小丫頭實在可愛。
“才不會呢，我力氣哪有那麽大！？”清歌瞪了梁玉卿一眼。
再次被逗笑，梁玉卿給清歌夾了一筷子菜：“得多吃點才有力氣，你太瘦弱了。”
清歌更不開心了：“你是在說我不像個女子嗎？”低頭看了看，雖然除了衣物和裝扮，最重要的地方確實不像，但是他怎麽能這麽說呢！？真是太不會說話了！
梁玉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忙道：“我隻是在說你纖瘦，並沒有別的意思。”
清歌低下頭吃飯，不再理梁玉卿。
梁玉卿溫柔地看著這樣的清歌，輕聲道：“歌兒，等你長大了，嫁給我好不好？”
清歌猛地抬起頭，睜大眼睛看著梁玉卿，一臉不可思議。這人怎麽會在吃飯的時候說這個！？真不會挑時候！“你先告訴我，我為什麽要嫁你。”
梁玉卿自信一笑：“自然是你非嫁我不可。”
“你霸道！誰說我就非你不可了！？”清歌趕忙咽下嘴巴裏的菜，坐直了身子。
“因為你沒有那個機會嫁給別人，更因為你我相愛，心中有情，容不下旁人。”
清歌在說話上，真的比不過梁玉卿，再加上本就心悅於他，他一說情話，她就沒轍了，甚至還覺得梁玉卿說得挺有道理的。
看著清歌不說話，梁玉卿繼續道：“難道歌兒想嫁給一個自己不愛，或是心中對歌兒並無感情的人嗎？”
猛地搖頭，清歌老實巴交回答：“我不要嫁給別人。”
梁玉卿寵溺地摸了摸清歌的頭發：“所以明日恰好是個好日子，我上門去提親可好？”他早就看過了，明日是個極好的日子。
清歌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被套路了，一張小臉此時羞得通紅，但心下卻是歡喜得不得了，點點頭，乖巧回答：“聽你的。”
就這樣，梁玉卿輕易就將自己媳婦這一關打通了。
吃完飯，梁玉卿便帶著清歌在街上逛，二人說起了炎煜的事。
“玉卿，那個炎煜是我哥吧？”
梁玉卿猜到了清歌要說什麽：“他應該去找過你了吧？”
“嗯，不過他看我沒有記起前世的記憶似乎有些失望。”
“不用擔心他不開心，你隻要活著，他便比誰都開心。”梁玉卿自然地牽起了情歌的手。
清歌想要掙脫卻沒有掙脫開：“你，你快放開，咱們雖說要議親，但是在大街上，於理不合。”
“不會有人看到的。”梁玉卿很是坦然。
“怎麽可能不會被人看到，我們這可是在大街上啊！人來……”清歌說完，就見到張鐸從玉卿身邊過了去，似乎完全沒有見到自己和玉卿。讓她不禁看著他走了過去。轉過頭猛地看向梁玉卿，“為什麽他沒有看到我們？”再一看身後的小翠，她似乎也沒有聽到自己的話，就連看都不看自己，仿佛自己不存在一般。
“或許是心中有事，或是太過匆忙，沒有看到。”
清歌自然是不信的。這話騙騙小孩子或許可信，但是她如今可不是小孩子了！
她突然想起了先前在亭子裏吃飯時的異樣場景：“玉卿，你到底……是人還是……鬼？”說著便咽了口口水，手上緊緊抓著梁玉卿的手卻沒有撒開。
梁玉卿輕輕敲了清歌的腦門：“你說呢？”
“你不僅記得前世的事，能讓別人看不見我們，還能在那樣湍急的河水中活過來……對了，還有那個炎煜，也是一樣，能讓別人看不見人，你們真的……”這對清歌來說，實在是太難理解了。她從來沒有想過會這樣。
梁玉卿認真地看向了清歌：“歌兒，這世界很多事，並不是你們所了解認識的這樣的，生命的形式也有很多種，但我可以同你保證，我並非是你口中所說的鬼，或被稱之為魂魄形態，我有血有肉。”說罷，梁玉卿用空氣中的水汽凝結成了一個利刃，劃開了自己另一側的手臂。
紅色的鮮血順勢流淌而下，滴落在地上。
清歌大驚失色，猛地甩開梁玉卿牽著的手，大喊道：“你瘋了！說話就說話，你割自己做什麽！？”剛抓到梁玉卿的手臂，清歌就發現梁玉卿手上的傷口竟然不治自愈了，若不是還有殘留的鮮血和地上的血跡，都看不出他曾受過傷。現下更是震驚，“這是怎麽回事？”
梁玉卿利用玄靈力將所有痕跡清潔幹淨，拉過了清歌的手：“歌兒，我的確不是人類，因此我的自愈能力也會強些，這種小傷口，很快便能自愈了。如果要按照你們這裏人的認知來算，我們是你們口中的‘神明’。”
清歌聽到這裏，最想知道卻是……“那我前世是不是也和你們一樣？”她覺得自己既然認識的玉卿和哥哥炎煜都是這樣神秘的存在，自己說不準也是的！
梁玉卿點了點頭又搖頭，在清歌疑惑不解的目光中開口：“不一樣，你是人，但也不是普通的人類。”
“什麽意思？”清歌有些傻了。是人又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是可以通過一些修煉之術進行修煉的，身體也會跟著修煉的情況發生改變。這個小三千世界現在時間尚早，若是千年之後，你就會發現那樣的凡人修煉者有很多。最簡單直觀的特點便是那群修煉者的壽命很長。”
清歌隻覺得腦海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快得幾乎讓人抓不住：“那你能活多久？”
梁玉卿這倒沒有想過：“不清楚，但應該是很多個萬年吧！”
清歌嚇得身子往後縮：“那我們豈不是就不能白頭偕老了！？”
梁玉卿被清歌的反應再次逗笑，收起笑意，認真地點頭：“是這樣的。”
“不行，我不能讓自己繼續這個樣子！我也要修煉，不管怎麽樣，我也要修煉，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她可不想到時候自己老了、死了，他還繼續孤獨地活著！
梁玉卿抱住了清歌：“我不會是一個人的，我有你呀，傻丫頭。你不想恢複前世的記憶，不想恢複前世的實力，大不了，我便隨著你轉世，這樣，我們就可以白頭偕老了。”
“可是你不是跟我一樣的人。說不準我老了，死了，你還是這般容貌，畢竟我從小就看你一直這個樣子。”
清歌猜對了。梁玉卿的確不會變老。
“會有辦法的，我會易容成比你大的容貌的。”
“不行，你那畢竟不是真的老。”
“那我便剝離魂魄，像先前一般，捏成肉身，陪著你一起老。”梁玉卿認真道。
“剝離魂魄？那是什麽？那聽起來也不是什麽好辦法。”清歌雖然沒聽過，但是總覺得不會是什麽十全十美的辦法。抬起頭，認真地看向梁玉卿，“我決定了，我要恢複記憶，恢複前世的實力，我要跟著你，長長久久跟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