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生命的期待
本是夕陽西下的時間，天卻突然陰了下來，遮住了光彩，嘩啦啦下起了暴雨。一時間不知道往哪裏去，鳳落和梁鄴便停在了一處桃園的小棚子裏，靜等雨停。
“落，我想問你件事。”梁鄴看著紅發的鳳落，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想起了一些事。
“什麽事？”鳳落輕聲問道。
“我是不是曾經讓你失望過？”他記起了一個場景。也是這樣下著暴雨的天氣，他的落在雨裏站了許久，任憑雨打，而自己始終沒有上前。
“失望？我隻記得，我讓你失望的模樣。”鳳落淺笑，還記得梁鄴說‘隻當我看錯了’時眼裏的失落。
“落，答應我，如果再遇到這種天氣，要記得躲在沒有雨的地方，不要站在雨裏，也不要因為任何人傷害你自己，連我也不行。”梁鄴說完，就覺得腦袋一下子刺痛起來，捂住了頭。
“鄴，你怎麽了？”鳳落急得不知道該怎麽做。
梁鄴覺得腦袋裏突然湧現了許多東西……
“這就是我想帶你看到的。那一位和其他神使都不屑的地方，有著整個寰宇間最美的風景。”
“鳳落，過去的十幾萬年神使歲月裏，你有為你心中所求，拚上過性命嗎？”
“我原以為，你與他們是不同的。罷了，你走吧，隻當我……看錯了。”
“你與我是不一樣的。既然如此，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你走吧！”
“對不起，對不起……”
“我後悔了，我不該牽扯上你的。鳳落，若是有來生，我還你一世深情。”
這些究竟是什麽？莫非這些……都是他曾說過的話嗎？恢複如常的梁鄴幾乎難以置信，方才腦海裏的種種畫麵，還有自己說出的一句句話，如此陌生，卻又如此熟悉。
為什麽？為什麽現在想起來？他感覺他的記憶在快速地恢複。猛地看向身邊的鳳落時，連呼吸都覺得在顫抖。她……真的活下來了？可是怎麽可能？當時自己與她是同時泯滅的，不是嗎？
他還記得靈魂被撕碎的疼痛，他還記得意識逐漸消失的感受，可為什麽，在那般毀滅的一擊下，她還活著，且自己也沒有事？
“鄴，你到底怎麽了？”鳳落有些擔憂，看著梁鄴的目光有些沉重。
“落，我想起了很多事，包括你說的曾讓我失望的事。如果這些真的是前世的記憶，我想我回憶起了前世的許多事。”
“你說。”鳳落聽及此，也嚴肅起來。或許這些就是回去的關鍵。
“你還記不記得先前在水國皇陵地宮之中那個‘門’？”
“我記得，有關於這個門的作用，其實我也不太了解。”
“那是我教寸人製作的。”
梁鄴的話讓鳳落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如何作答，她還記得自己進入門的時候，看到的一幅幅場景，遂問道：“你有沒有說過‘這一次，定要讓這寰宇天翻地覆。既然天道無情，那便讓其覆滅’這句話？”她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我說過”梁鄴頓了頓又繼續，“但我原話說的是‘這門能讓你們跨越諸多的限製，通過這個，就可以讓所有人都修煉靈力，哪怕是星球被毀，也有辦法活下去了，那麽就不必再受天道擺布……這一次，定要讓這寰宇天翻地覆。既然天道無情，那便讓其覆滅。’”那時候是門試驗大規模製作的最後關頭，他還記得那時的喜悅與期盼，自然不會忘記自己說過什麽。
“不一樣？”鳳落有些不解。隻有一點不一樣，為什麽不一樣，怎麽可能會不一樣？這跟自己在棋局之門當中聽的是不一樣的！‘門’裏的梁鄴要的是天道毀滅，生靈塗炭，可是現在的他說的卻是傳播靈力修煉之法，兩者天差地別！
“什麽不一樣，落”梁鄴打斷了正在思考的鳳落，“等等，你怎麽會知道我在密室之中說的話？”
“我曾經在‘門’裏看到過。”鳳落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
“陳大娘，我來跟你預定些早桃子。方圓百裏就數你家桃子最好，我媳婦兒今年又懷上了，不論我怎麽說，她都要吃你家果園的桃子，我說大雨停了再來，她偏要現在……”一直念叨的男子進了門看到鳳落二人之後，忙住了口，問起二人，“二位是陳大娘的兒子和兒媳吧？”
鳳落被這句話問得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倒是梁鄴心中十分開心，表麵上客套起來：“是啊，剛回來不久。”
“難怪她說她兒子模樣俊俏，還真是人中龍鳳的長相。聽說你在外做了大生意？”男子湊過來，笑眼眯成一條線。
“嗯”梁鄴想了想，神使做的也算是大生意吧，“還算不錯。”
“哎呀，真是有福，自己萬貫家財，夫人又如此美豔動人，好福氣啊！”男子羨慕得很。
“我確實有福，我夫人乃是天上有，地下無的好，你先等等，我家已經有早桃了，隻不過就結了一顆，剛看到熟了，這就去摘給你。”梁鄴說完，假模假式跑出了棚子。
鳳落看得出神，鄴他何曾看到熟桃了？方才一路過來，不都是些還帶青的桃子嗎？他竟然說自己是天上有地下無的好，還稱自己是夫人，真是……
“拿回去給你夫人吃吧，保準生的孩子身強體壯，聰明伶俐。”兩個呼吸後，梁鄴果然拿回來一顆粉色的大桃兒，顏色誘人。
鳳落看到桃子周身靈氣圍繞。
“喲，這麽好的桃子，我得給你多少銀錢？”男子還是頭一遭見到如此好看又聞著香甜的桃子，一時間想到自己妻子的反應便喜不自禁。
“不用給了，鄉裏鄉親的，多來光顧光顧桃園就行了。”梁鄴很是爽快。
男子再三感謝離開後，鳳落說道：“我竟不知，天闕閣內偏要霰靈川水灌溉三千年才能成熟的靈桃，在這滿是濁氣的地方也能長大。”自己怎麽會知道這個？
“寸人多苦難，但是快樂對於他們而言卻很簡單。我不應該忘記，我也不過是個活得長了些的寸人，聽完他的話，高興了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梁鄴又頓了頓，“夫人今後慢慢就會知道了。”以前沒有說過這後麵一句話。
鳳落被這話說得臉頰有些發燙：“雨快停了，我們該走了，若是那個陳大娘現在回來，我們就沒那麽容易走得了了。”說不準又要多出一番話來。不待梁鄴反應，鳳落便離開棚子，天空中隻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鳳落便都用巫術擋了。
“落，等等我。”梁鄴追上前，牽住了鳳落的手，二人對視一笑，相攜離開……
——————
在鳳落和梁鄴不知道的手鐲空間裏，一群人已經焦急地等在玄透鏡前等了一炷香的功夫。
“阿塵，該怎麽辦啊，我們出不去，就隻能幹等在這裏，什麽都做不了，嗚嗚。”鳳落的母親姬芸已經哭得雙眼通紅，緊緊抓著丈夫鳳塵的手。
“阿芸，你別哭，我們的落落打小就堅強，不會那麽容易就出事的。”鳳塵雖然安慰著自己的妻子，但是自己內心實則卻萬分不安。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我得再找那個叫尹元的問問”杜義說完看向四周，發現尹元不在玄透鏡附近了，遂問起一旁的顧源，“你看沒看見那個尹元去哪兒了？”
“剛才就因為梁玉卿暈倒去了房子裏，你去找找看”顧源看著杜義走遠，心裏的焦急讓他一時之間也隻想到了和杜義一樣的辦法，跑著追上去，“你等等我，我也找她！”
杜義剛進門就看到了麵色不佳的尹元，正閉著眼，一雙手懸空放在梁玉卿平躺的身體上方，手上輸出的靈力不停。
吼！吼！吼！一旁白虎的叫聲不停。
又過一會兒，尹元脫力，放下了雙手，看著一旁的安安說：“我已經將他的內外傷都治好了，但是他的靈魂不僅是不全的，就連僅有的兩魂三魄都是拚湊而來的，並且他僅有的魂魄自身都相互排斥，也因此時常發生經脈寸斷之事。這種傷，我治不了。”
“什麽叫靈魂自身都相互排斥？”安安不明白。
“你是說梁玉卿他的靈魂不僅不全，而且還不穩定？”杜義聽明白了尹元的話。
尹元發現自己的話被杜義解釋後，確實沒有問題，點頭道：“是。”
安安聽到這裏，看到梁玉卿的時候，不免難過。自己不是早就想好了不再過問他的事嗎？不是早就決定了不再因為他而難過嗎？為什麽在知道他受傷後，還是抑製不住地心疼……
“落兒！”梁玉卿猛地驚醒，呼喊出聲，伸出手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一下子輕鬆了許多。轉頭看向周圍，發現了最遠處的顧源，杜義，還有近處麵色不佳的尹元……卻自動忽略了安安，將一小瓷瓶還給尹元，“多謝，還你。”
尹元隻看了一眼，便看出了梁玉卿眼裏的執著，伸手收下瓷瓶，並未拒絕。
“好歹玉卿兄是醒過來了，尹元，你說你先前知道鳳落會有一劫，還會改變鳳落的境遇，那好的境遇會如何？還有多了變數之後，最壞的境遇又會如何？人都已經出事了，你就不要再瞞著了，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尹元想了想，他說的話不無道理：“我先前所預見的結局，是鳳落的靈力大漲。就像我說的，機緣運氣一事有時很玄乎，如果你一定要個準確的說法，對人來說最壞的，就是喪命。”
“不，最壞的還有可能是靈魂與**永遠分離。成不了自己，當不了別人。”梁玉卿在一旁說道。
天知道梁玉卿此刻的內心有多麽自責和掙紮。
若是當時自己沒有同意落兒的話，自己沒有來這裏，至少可以陪著她一起……當年自己就是眼睜睜看著她消失，現在自己又隻能看著她陷入危險什麽都做不了……
“我的天，玉卿兄，你怎麽會知道？”杜義驚訝，玉卿兄怎麽什麽都知道！
“那樣的話還有辦法嗎？”顧源在一旁問起梁玉卿，他覺得梁玉卿既然知道這件事，那就一定知道怎麽辦。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師兄成為一個遊魂。師父曾經語重心長地說過，若是一個人的靈魂都不屬於自己，那麽就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他不想看到那樣的師兄！
“落兒他們不會有事，我相信一定會回來的，隻是時間問題。”梁玉卿很肯定。他們都有不死樹的果子，靈魂不可能會再次泯滅在這寰宇之中。隻要靈魂不滅，落兒她一定會找辦法回來的，因為這裏有她過去和現在所想擁有的一切！
——————
被念叨的兩人，正一同跪在一個墳墓前，梁鄴哽咽道：“周大娘，我來晚了，對不起。”
鳳落牽起了梁鄴的手，對著梁鄴說道：“周大娘在等著你的時候，一定是幸福的，因為你每次去，都為她一家人帶去了希望。”鳳落記起周大娘在門口坐著等梁鄴的事，那雙眼睛雖然看不到，心裏的滿足與期待，話語中的歡喜，以及麵上的笑騙不了人的。
梁鄴見此卻隻是搖了搖頭：“不是的，是我帶去了災難與恐懼。如果不是我，他們所在的小三千世界即使是一早被下令毀去，也至少不會有那麽多的恐懼與害怕，不會因為我死去那麽多人，更不會因為我，讓全村的人命喪赤淵門，最後屍骨無存。那都是我的孽債，是我欠他們的。”說到這兒，梁鄴不禁猩紅了眼。
他記起來了，都記起來了。過去的一切，他全都想起來了！
“即便是這樣，村民還是在最後關頭都選擇了保護你不是嗎”鳳落記得，她去赤淵門內救他時，所有村民都在努力保護他，哪怕是麵對死亡的威脅，那些寸人還是將他緊緊護在不顯眼的地方，“我記得你說過，人類一無所有卻時常會為了一些他們認為值得的事拚命，因此你覺得很珍貴。”
頓了頓，鳳落看著梁鄴看向自己的眼，又道：“當時他們覺得保護他們的你也很珍貴，不是嗎？所以才會為了保護你而拚命。他們隻是做了他們認為對的選擇。那不是你的錯，相反，如果沒有你，他們不會知道，生命原來還可以有更多美好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