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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佛滅魔生

  悟緣長老是真地要下地獄了,並不是因為他已注定要死,而是因為,他已動了殺念。


  一個和尚,不管是出於什麽理由,隻要他動了殺念,便是注定要下地獄的。


  “悟緣長老,不知您的獅吼功練得如何?”玄月微笑道。


  “阿彌陀佛,貧僧不敢妄誇海口,貧僧練這獅吼功已有二十餘年,練至今日,也隻看得過眼而已…”悟緣長老口誦佛號,朗聲道。


  “看得過眼?那便好,用我的獅吼功與你的獅吼功較量一下,你若贏了,便可伏了我這魔,長老功德無量,如何?”玄月盯著悟緣長老,大聲說道。


  悟緣長老沉吟不語,他練這獅吼功已有二十年,頗有所成。


  他自認,普天之下,他隻用這一招獅吼功,天下已難逢敵手。


  隻不過,他身為佛門弟子,平日裏,應常懷慈悲之心,所以,他每次出手都要有所顧忌,點到為止,絕不殺生。


  也是這樣,以致每次都不能將獅吼功的威力完全地發揮出來。


  而玄月雖也是出家人,可他卻無這般顧忌,所以,獅吼功在他的手上,才能顯露出真正的威力。


  說實話,悟緣長老已經有很多很多年沒有見過這樣的獅吼功了。


  而真正的獅吼功確實也本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悟緣長老忽然感覺有些熱血沸騰,他已是個垂暮的老人,按理說,他已不該再有這種血氣方剛的少年才應有的亢奮,而他也的確已有很多年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這是一種不服輸的感覺,是高手之間較量時才會有的感覺。


  佛家弟子本不應與人爭長短,立高下。


  可佛與魔,卻是一定要爭個長短,立個高下,才肯罷休的。


  其實,悟緣長老並沒有把握,他並不認為自己一定能夠打敗玄月,因為,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玄月,的確是一個百年難遇的奇才,他的劍法,他的輕功,他的內力,都是當今武林之中數一數二的翹楚。


  若論武功,玄月倒也卻有資格做武林盟主,隻可惜,武林盟主卻不是隻有武功高強者才能居之,玄月,還差很多。


  可悟緣長老還是對自己很有信心,說實話,若是與玄月比別的,不論比什麽,他都絕不會有勝算,更不會生還。


  因為,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輸的代價往往就是死,必死無疑。


  可玄月卻要與他比獅吼功,其實,玄月的獅吼功也並不比他差,這一點,他早已深知。


  可他還是有把握能夠戰勝玄月,隻因為他知道一點獅吼功的缺陷。


  天下任何一種武功,隻要它是被稱為武功,隻要他是人練的,便都一定會有破綻。


  隻不過,有的武功近乎完美,有的武功漏洞百出,而越是完美的武功,練成它的代價也就會越大。


  雖然這樣的武功威力無窮,破綻渺小,可它的這點渺小的破綻,往往也就是致命的破綻。


  獅吼功也是武功,也是人練的武功,所以,它也一定會有破綻,而它的這點破綻,普天之下,隻有四個人知道。


  這四個人便是悟緣長老與他的三位師弟。


  悟緣長老也絕對相信,他們四人都絕不會將這個秘密說給別人聽,因為,他們四人都已在佛前發過重誓,誰若有違此誓言,必墮阿鼻地獄,永生永世,受烈火焚寂。


  可悟緣長老卻萬難想到,這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是比下地獄還要可怕一千倍、一萬倍的。


  所以,當悟緣長老躺在地上,看著冰冷的雨珠從天而落,落在他的臉上時,他的心也是冰冷的。


  他慢慢地閉上了雙眼,一行清淚不禁流出,出家人是絕不輕易流淚的,因為,這世間,早已沒有什麽事是值得他們傷心或是歡喜的。


  可悟緣長老今日卻流了淚,流的是傷心的淚。


  淚是鹹的,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嚐過這種味道,他已經快要忘記了這種味道,可他終究還是沒有忘記。


  若是他已忘記,他又怎會不遠千裏,來到這終南山中,隻為見他那早已還俗,與他再無瓜葛的師弟一麵。


  若是他早已忘記,他又怎會分開眾人,獨自麵對玄月?為天下蒼生計。


  他沒有忘記,他永難忘記。


  今日,他已破了太多的戒,動了太多不該再動的凡心,他已要墮入地獄了。


  他真想永遠地閉上雙眼,任憑漫天神佛將他拋棄,讓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墮入地獄之中。


  可他偏偏卻沒有死,他的眼前,已又浮現出剛剛那一幕,恐怖的一幕。


  先發製人,這句話真地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當他已發現玄月的破綻時,卻沒有料到,他的破綻,也早已出現在玄月的眼前。


  他本就沒有防備……


  ……


  ……


  玄月已走到了他的麵前,輕聲說道:“我說過,你殺得了魔,卻殺不了我…”


  悟緣長老道:“你是道中魔,魔中道…”


  玄月忽然微笑道:“我是道中的魔,你卻是和尚中的傻子…”


  悟緣長老輕歎道:“人生在世,不過區區數十載,難得糊塗…”


  玄月道:“你糊塗得,我卻糊塗不得…”


  悟緣長老道:“既是出家人,又為何要有這許多的雜念?”


  玄月道:“你沒有雜念?”


  悟緣長老道:“沒有。”


  玄月哈哈大笑,道:“那你為何要出頭,滅了我這魔?”


  悟緣長老道:“為天下蒼生計。”


  玄月道:“為天下蒼生計,這,難道不是雜念?”


  悟緣長老不說話了。


  良久,他方才說出一個字。


  “是。”


  玄月點點頭,看著悟緣長老。


  悟緣長老又道:“貧僧本就是要墮入阿鼻地獄之中的人,貧僧不怕,貧僧隻求在臨死之前能夠拖著一個人,跟我一同入地獄…”


  玄月微笑道:“那個人就是我?”


  悟緣長老道:“是。”


  玄月道:“你認為你能夠拖著我一同下地獄?”


  悟緣長老長歎一聲,道:“不能。”


  玄月道:“你早已知道不能?”


  悟緣長老閉上眼睛,又歎一口氣,道:“早已知道。”


  玄月冷笑道:“明知不可為,卻偏偏還要強出頭,你果然是和尚中的傻子…”


  悟緣長老道:“和尚本就是傻子…”


  玄月道:“所有的和尚都是?”


  悟緣長老道:“所有的和尚都是。”


  玄月又冷笑道:“非也,非也,至少你那位三師弟就不是傻子,非但不是傻子,反倒還是一個聰明人,是和尚中絕無僅有的聰明人…”


  悟緣長老又不說話了,隻是又歎了一口氣。


  這次歎的氣,明顯比前幾次都要重得多。


  良久,悟緣長老方歎息著道:“他早已不是我的師弟,我也早已不是他的師兄…”


  玄月道:“可他明顯會活,至少懂得,人生在世,彈指一揮間,不過百年,辛辛苦苦也是過,快快樂樂也是過,像你們這樣,伴著青燈古佛,秉燭念經,吃著稀粥爛飯,又不近女色,這一生,豈非過得太無趣了些?又何必委屈了自己?”


  悟緣長老道:“我們禮佛誦經,求的是內心的寧靜,我們吃素惡淫,求的是無愧蒼生,像你們這樣,整日裏花天酒地,揮金如土,看似瀟灑快活,可你們捫心自問,你們活得真正快活嗎?酒醒後的滋味,真地好受嗎?”


  玄月聞言,不說話了。


  他一生所求,不過是地位,權力,別人的尊重。


  看來在人前是風光無限,可他關起門來,那種有苦難言,無人傾訴的感覺,真地好受嗎?


  他也曾想無數次向他心中的信仰,向他的“道”訴說一切,可他不敢。


  他的“道”是教他清淨無為,是教他隱世遁形,遠離世俗的“道”。


  可他已偏離他的“道”太遠,遠到早已忘記了他的“道”,他早已找不回,也早已回不去了。


  所以,他愛上了殺人,隻有殺人,才能夠讓他在痛苦無依時尋求到那一絲絲心靈的慰藉。


  也隻有在殺過人後,他才能在香湯沐浴之中,洗淨一身的鉛華、罪孽,從而萬道歸一。


  也隻有在這時候,他才能夠安然地睡一個好覺,安然地做一個好夢。


  玄月道:“我送你去見佛…”


  悟緣長老道:“我已經見不到佛了,我要去地獄中見魔了…”


  玄月道:“也許到那時候,你才會發現,魔也並不比佛差多少…”


  悟緣長老微笑,這是他第一次微笑。


  他微笑著說道:“我去地獄中等你…”


  “噗!”


  是利劍入體聲。


  悟緣長老的笑容已永遠地凝固在他的臉上,神態安詳。


  雷聲陣陣,電光閃閃,悟緣長老的臉上竟然泛起了一層瑩光,隻有得道高僧坐化時,才會泛起的瑩光。


  悟緣長老究竟是成了佛?還是化了魔?

  沒有人知道。


  可眾人卻已知道,一個新的魔已誕生了,就在眾人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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