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道中魔
狂風驟起,烏雲如墨,一聲霹雷乍起,暴雨傾瀉而下。
玄月執劍,傲然立在雨中。
就在剛剛,他的屬下,也就是那一十三個黑衣人,已全部戰死在他的麵前。
鮮血染紅青草,又很快地被雨水衝刷幹淨。
眾人都已殺紅了眼。
玄月一把將頭上的八寶鎏金道冠扯下,扔出去,如墨的長發登時披散開來。
雨水順著玄月的頭發流下來,遮住了他的眼。
“誰來!”
玄月大喝一聲,一抖劍,一連串鮮血順著劍尖滑落。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玄月,眼神驚恐而畏懼,沒有一個人敢向前走一步。
因為就在剛剛,已有二十六個豪傑死在玄月的劍下。
他們殺了玄月一十三個人,玄月便要殺他們二十六個。
還有八百個人。
他們殺了玄月四百弟子,玄月便要殺他們八百人。
隻是可惜,在場之人並沒有八百。
玄月仰首向天,大笑一聲,又大叫一聲,聲若虎嘯。
眾人不禁捂起耳朵,有功力淺薄者,當場便吐血而亡。
“這…這是…你…”悟緣長老大驚失色,語無倫次。
“獅吼功…”
眾人的心一沉,獅吼功本是佛門絕技,玄月師從道家,又怎會佛門絕技?
玄月看著悟緣長老,哈哈大笑道:“如何?悟緣長老,貧道這獅吼功,可得佛家精髓?”
悟緣長老大怒道:“快說!你是如何偷習我佛門絕技的?”
玄月笑道:“悟緣長老這是何意?我玄月要學獅吼功,還需偷習?”
悟緣長老道:“你若不是偷習,難不成還是有人送到你麵前,求著你學不成?”
玄月大笑道:“悟緣長老又是何時習得的一項絕技?”
悟緣長老疑惑道:“什麽絕技?”
玄月道:“未卜先知的絕技。”
悟緣長老更加不解,道:“此言何意?”
玄月悠然道:“你是如何知道有人非要逼著我學獅吼功的?”
悟緣長老已被氣得說不出話。
玄月道:“你是不是很疑惑,隻有你們佛家四位長老才夠資格修煉的獅吼功,我一個道士怎會習得?”
悟緣長老不說話了,有時候,不說話的意思,就等於是默認。
玄月又道:“敢問你們佛家有哪四位長老?”
“悟緣,悟修,悟機,悟滿,佛家隻有我們四位長老…”悟緣長老很誠實,出家人從不打誑語。
玄月又露出了他那一貫的笑容,微笑道:“那不知佛家的這四位長老現在都在何方?”
“悟修師弟雲遊四海,傳揚佛法;悟機師弟三年前已還俗,聽聞前不久來到這終南山中,不知下落如何?貧僧也正是為他而來;悟滿師弟十年前就已於寺中坐化,到西方佛祖身邊侍奉去了…”這一次,悟緣長老說的也是實話,因為,這本就是眾所周知的事,他不必撒謊。
玄月一指後方的終南山,道:“你的三師弟就在那山中…”
悟緣長老聞言,臉色一變,神情似有些悲痛,喃喃道:“阿彌陀佛,他早已不是我的三師弟,我也早已不是他的大師哥,他現在叫李緣,願李緣施主脫離苦海,早登極樂,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玄月冷笑一聲,道:“隻可惜,你那三師弟現在恐怕早已在阿鼻地獄之中受盡折磨,永難超生…”
悟緣長老輕歎一聲,道:“還望施主口下留情,莫造無名業障…”
玄月輕哼一聲,道:“這獅吼功便是你那三師弟親手交與我的,並且還是他求著我學的…”
悟緣長老抬起頭,看了玄月一眼,隻看了一眼,便不再看。
玄月道:“你不想說些什麽?”
悟緣長老道:“俗緣已盡,塵緣已了,大家此生互不相識,各自安好,還有什麽可說的?”
玄月道:“那這獅吼功,你不打算要回去?”
悟緣長老道:“他將獅吼功交與你,便證明你與這獅吼功有緣,至於此舉究竟是對是錯,自有佛來評斷,貧僧不敢妄言…”
玄月冷笑道:“好…好…好…好一個自有佛來評斷…好一個貧僧不敢妄言…”
悟緣長老不說話了,看來,他已打算死也不再開口。
這時,自人群中跳出一人,朗鼻闊目,手提一把鬼頭大刀,衝著玄月嚷嚷道:“臭道士,別人怕你,俺可不怕你,待俺來宰了你!”
這人說罷,便已提著刀衝了上來,他的大刀看來份量不輕,在地上拖動之時,竟有一道火光閃現。
他跑的並不太慢,即使是拖著這把大刀,依舊是健步如飛。
可他的人還沒有到玄月麵前,玄月已運足了真氣,真氣自丹田處猛地上湧,玄月一張嘴,一道虎嘯之音便已陡然響起。
片刻過後,那人已隨著飛沙碎石,飛出五丈開外。
七竅流血,登時斃命。
眾人驚駭,獅吼功作為佛家絕技之一,果然是名不虛傳,威力竟恐怖如斯。
悟緣長老沒有睜眼,仍是盤腿坐在不遠處,隻不過,他的眉頭已皺在一起。
“哼!好厲害的獅吼功,也教我周三來領教領教!”
人群中又跳出一人,與先前那人不同,這個人一身瘦骨嶙峋,眼窩凹陷,一看便是以輕功身法見長。
果然,這個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已忽地拔地而起,一躍數丈,竟似燕子一般,立在一棵草尖之上。
眾人不禁驚歎
——好俊的輕功!
玄月看著周三,周三看著玄月。
忽然,周三便似憑空消失一般,沒了蹤影。
眾人看不到他的身影,卻隻覺草尖微動。
眾人心動,玄月卻全然不為所動,仍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甚至還閉上了雙眼,麵帶微笑,與不遠處的悟緣長老遙遙相對。
這是赤裸裸地蔑視!
周三已不能再忍,他畢竟還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是男人,便受不得別人的侮辱。
他已出現在玄月頭頂上方,他的人很奇怪,他的武器更奇怪。
他的武器是一把形狀奇異的彎刀,刀身遍布尖刺,看來便像是一個小型的狼牙刀,一刀入體,傷口血流不止,若是再淬上毒,絕對一擊斃命。
周三的這把狼牙刀,便是一把淬了毒的狼牙刀,而且還是兩把,兩把淬了毒的狼牙刀。
一擊不成,後手致命。
周三的刀已離玄月不到三寸,他的嘴角已揚起獰笑。
若是能殺了玄月,他定會名動天下。
金錢,權力,女人……
他忽然晃了神,就在他晃神的刹那間,他的第一把刀已落空。
可他卻並不慌張,因為,他還有第二把刀。
可他的第二把刀還沒有來得及揮出,他的整個人,便已被一聲虎嘯之音震得飛了出去,與先前那人不同,這一次,周三並沒有七竅流血,因為,他的整個人,已化作了漫天血雨,飄散開來……
玄月終於睜開了雙眼,他張開雙臂,仰麵向天,他便看到了漫天飛血,隨著漫天飛雨飄落下來,便變成了漫天血雨……
已沒有人再說話,大家都在靜靜地看著玄月,看著血雨,一句話都已沒有。
忽然,人群之中響起一道輕輕的歎息聲。
接著,便有一個人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雨泥,一步一步地,篤定地,向著玄月走過來。
眾人已讓開了一條路,眾人的目光,也已隨著他而去。
玄月收回目光,看著來人。
玄月忽然笑了,是帶著譏諷的笑,說道:“悟緣長老,這是何意?”
原來,來人便是悟緣長老。
悟緣長老長歎一聲,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玄月道:“所以,你是想要入地獄?”
悟緣長老道:“貧僧本不該管此塵緣俗事,可是,貧僧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用我佛門絕技傷人性命…”
玄月道:“所以,你是想要收回這項絕技?”
悟緣長老道:“不!貧僧是要毀了它!”
玄月道:“毀了它?出家人還殺生?”
悟緣長老道:“魔不是生,貧僧殺魔,並非殺生…”
玄月笑道:“我是魔?”
悟緣長老道:“你是魔,貧僧隻殺魔,不殺生…”
玄月冷冷道:“你可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貧道不是魔,是道,你殺得了魔,卻殺不了我…”
悟緣長老歎道:“是魔是道,本就在一念之間…”
玄月大笑道:“我是道中魔,魔中道,道中的魔王,魔中的聖道!”
悟緣長老又輕歎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