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8章 紅光
莫阮覺得很恐懼。
這樣程度的恐懼感她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雖然近期以來，甚至說一直以來，她都有感覺到不安和害怕，但這樣強烈的感覺還是第一次出現在她身體之中。
她看著整個文件夾裏麵的最後一張照片，那照片裏麵的關晴神色柔和，正伸手仿若撫摸自己麵前的那一個“人”。
當然——如果可以忽略那一個“人”僵硬得不像人體的身體，以及關晴那一雙已經穿透麵前那“人”的身體的手，恐怕這一張照片裏麵表達出來的意思，還能更加溫柔。
怎麽會……這樣呢？這一張照片想說什麽東西？
深海之下，有一個曾經的密閉空間，而在那空間裏麵，曾經進行過一場“創造”，而且，這一個“創造”過程的某一瞬間，還被記錄了下來，變成了今天被放出來的其中一張照片。
這一切的發展，似乎都帶著令人驚奇的某種巧合，莫阮目光無法離開那一張照片裏麵的關晴。她身體裏麵除了感覺到恐懼之外，她對這張照片，還有一陣詭異的熟悉感覺。
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或許，她不一定是對照片感覺熟悉，而很有可能，是對其中的關晴感覺熟悉。
那麽，進一步來說，是關晴這個人，還是說她身上的某處，讓她感覺到了那一陣熟悉呢？
“關晴……”莫阮無意識地低聲呢喃著對方的名字，她覺得有些奇怪。畢竟，她本來就和關晴這一個人很熟，對照片裏麵的她感覺熟悉，也是很正常的。但她內心深處卻否定了她的這一種想法，她身體裏麵生出來的那一陣略帶著詭異的熟悉感，並不是針對關晴這一個人，而應該隻是針對照片裏麵的關晴的某一部分。
莫阮目光從照片裏麵的關晴一寸寸掃過，她看到她的頭發，她的笑容，她的雙手，還有被寬鬆白色長袍包裹在內的身體……
那一陣熟悉的感覺好像是針對剛才看過的某處……
忽然，莫阮的目光定在了某處。她看著照片裏麵的關晴，但她自己知道，此刻看似還在盯著照片發呆的自己，已經完全進入了第二種狀態了。
她已經找到，自己剛才心中為何會生出那一陣奇怪熟悉感覺的原因了。
照片當中，關晴目光直直的落在對麵的那人形物體上，而莫阮此刻則透過這一張定格的照片，看向了關晴的雙眼。
——讓她感覺到熟悉的，不是其他，正是這樣的神情。
莫阮非常肯定，她絕對曾經見過，而且絕對不是從別人的臉上看到的，而是從關晴的臉上看到的。
幾乎——一模一樣的，柔和的，讓人心生安慰的那一種神情。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恐怕就是.……溫柔。
關晴曾經也不止一次地用這樣的神情看著自己。在自己沮喪，或者悲傷的時候，關晴也會像照片裏麵那樣露出如此溫柔的神情。
神情如出一轍。
莫阮身體下意識地顫抖一下，她幾乎忍不住要癱倒在地上。
這一個發現，並不是什麽讓人覺得溫暖的發現。
在照片裏麵的關晴，用曾經麵對莫阮的那一種溫柔的神情，看著她對麵的一個很可能是機器人一樣的人形物體，而且，她的雙手，正伸進那人形物體體腔之中。
這不可能隻是巧合，人的表情不應該可以被掩飾得了的。
莫阮整個人趴在控製台前，她已經距離屏幕很近了，而屏幕上的那一張照片也已經被放大到頂點，她不會認錯的，那照片裏麵的，就是一個機器人。
在過去，關晴多次用同樣的表情，像照片裏麵這樣看著莫阮——就像是在看機器人一樣。
難道說，自己也可能——莫阮連忙截住了自己的念頭，她覺得太過荒唐，甚至感覺到了一絲氣憤，她還不能接受，關晴可能將她和機器人放在一類。
表情應該是不能騙人的。
莫阮想起她剛剛才看完不久的那一個視頻，視頻裏麵的關晴，給她說了不明意義的詞語。
——鏡花水月。
“你想要說什麽？”莫阮看著照片裏麵的關晴，喃喃自語。好一會兒，她才忽然發現，自己的聲音似乎比她想象當中的更加沙啞。
咋一聽，自己的聲音竟然像是一個老太太的聲音。而且，在說話的時候，聲帶拉扯著什麽地方，讓她的喉嚨都感覺到一陣陣刺痛。
怎麽回事？
莫阮心中泛起了一陣不安，她環顧了一下這個房間，她忽然發現，這裏沒有鏡子——也沒有任何反光的地方，地板也是純木地板，沒有窗戶，牆壁上的牆漆雪白，但表麵刻意做成了顆粒狀的磨砂。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似乎沒有什麽問題。
莫阮稍微低頭，她看到了自己的手。
忽然，她定住了。
不對——非常不對。
她感覺有些奇怪，也有些不可置信。因為在她的想法裏麵，自己現在看到的東西，應該是不可能出現的才對。
她的左手無名指關節位置，不知道什麽時候染上了一層黑色的顏色，那顏色並不是覆蓋在表麵的樣子，而更像是從皮膚之下蔓延上來的感覺——而且，這還不是最奇怪的地方。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左手無名指指甲上。
那一片小小的指甲之下，泛著一片紅光。而且，是真的紅光。
她的手指甲——在發光，而且，指甲的發光狀態並不穩定，紅光一閃一閃的，就像是機器故障時亮起的指示燈一樣。
當然，這還不是最奇怪的地方。
讓莫阮感覺措手不及的是，在她看到自己手指關節的黑墨，以及手指甲的紅光的那一刻，她腦子裏麵，出現了兩段信息。
第一段，她想到了青燈鰻，到現在為止，她還不知道青燈鰻究竟是她上一個夢境裏麵出現的幻想生物，還是真實存在的，畢竟剛才文件夾裏麵的那些標本特寫照片，沒有關於青燈鰻的。
而第二段信息，在此之前她大腦從未出現過，但在這一段信息出現的那一刹那開始，莫阮就知道，她可能要完了。
在大腦信息出來之前，她從來不知道那信息代表的意思，但在信息出來的那一刻，她立馬就知道了——那信息就像是引線，在引線點燃之前，炸彈永遠不會爆炸。
那信息是——“機體受損，正在執行自我修複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