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你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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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們的黑鷹戰士！這，就是我們的黑鷹精神！”送完最後一束花，墨綰離站起身來，對著這一行行的墓碑，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黑鷹萬歲！”
冷風刺骨，黃沙低沉，晨霧迷茫。
給他們祭拜回來之後，墨綰離一直不說話。明日亞沙依木便要回朔北的大本營了，她也一同前往，如若無意外，她這輩子都可能不再回中原了。此時他們呆在的郡縣是朔北邊境的一座小鎮子，這裏和朔北的大本營有著很大的不同。朔北的大本營瀛洲的建築多是帳篷，而這郡縣的建築多是類似南燕的建築特點。並非瀛洲不如這小郡縣，而是因為各方水土問題，瀛洲秉承著老一輩朔北先人的思想，一直住著帳篷，這小郡縣因臨近南燕，建築物風格相似也在所難免。
回來的路上，便碰上了辦事回來正來尋她的亞沙依木，他一瞧見她，立即展開笑容：“阿離，我帶你去一處地方，你一定會喜歡。”
她微微蹙了蹙眉，她知道亞沙依木因為她剛從墓碑處回來心情沉重，想要讓她忘掉那些沉重的一切。想到依木的用意，她麵色一緩，點點頭：“好。”
他立即揮退眾人，拉著她的手便往一個方向帶去。
當她站在白玉山巔之上，感受到涼風刺麵、耳膜作響。由上而下望著山巔之下朔北黃土之上，一座座小房子拔地而起，井然有序地排序在這個小郡縣裏。遠處黃昏日下，太陽沉浸在山峰顛巒起伏的線條下，煜煜生輝，光芒照進郡縣之內，分外溫暖。遠處蒼穹之上飛著一隻自由翱翔的老鷹，它們尖利的雙目如同帝王般俯視著整片黃沙大陸。遠處沉沉發出沉重的嘶吼聲，仿若雷震般震人心頭，那是朔北軍即將返還瀛洲的隊伍，此時正在操練。
墨綰離轉頭看向亞沙依木，他的麵龐被落日的光芒照得異常絢麗，棱角分明的五官此時更加俊朗，她開口：“你帶我來這來什麽？”
亞沙依木抿了抿唇，光輝在眼中跳動，輕聲的說道：“阿離，如果我現在便要回瀛洲，你是否願意跟我同去？”
她怔然，看著他認真的麵龐，就算在危急情況下萬軍之中也能侃侃如流地激起士兵鬥誌的她，此時竟是不知道該如何說話。她知道依木的意思，她此次本就是要同他去往朔北瀛洲，可說好的是明天出發。可他此時邀她出發，明顯用意便在於感情上了。他對她的感情她是知道的，隻是一直回避著不去回應。她身上背負著太多的責任和使命了……
“阿離……你不必擔心南燕和北國。你現在隻需要為自己著想，你需要自私，為自己想一想。”亞沙依木一反常態的爽朗，此時一臉的沉靜和認真之色，將手搭在她的肩上，目光沉靜地看入她的雙眸：“你真的太累了。”
最後這話說入了她的心坎之上，她抬眸直直望入亞沙依木的眸中，心底一直忍著疲倦支撐到現在的堅持轟然倒塌，她鼻子一酸，暖暖的夕陽照在她白皙的麵龐上，透著淡淡的脆弱。
她仍舊沒有開口。
“明日清晨。”亞沙依木深吸一口氣，斂去眸底刹那間一閃而逝的心痛，繼續開口道：“明日清晨我便出發，在郡縣的城外。如果你想好了，便來城外找我。如若你……我在郡縣內安排了其他人馬，他們會隔日護送你到瀛洲。”
亞沙依木說話的氣息拂過她的麵龐，她心頭忽然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滋味。有風吹過，撫起她額上發絲，她垂下長睫，雙眸好似深潭，深而幽靜，“好。”
太陽落下之後，亞沙依木便將她送回了她醒來時的那間屋子。臨走時那幽深的眼神，讓她此時在屋子之中怔愣。她不是沒有動容，而是她懷疑著自己真的可以這樣做嗎？她的肩上負著許多責任，雙親的仇恨、屬下的仇恨、百姓的仇恨……她都一一未完成，她真的能夠因自己的勞累而選擇拋下一切無憂生活嗎？
當她怔愣地坐在屋子內思考時，亞沙依木派給她的小丫頭進了來，梅香手端著茶盤，上邊放著一杯新鮮的茶水。在朔北，茶水可算是千金難買。梅香小心翼翼端著茶盞放到她的麵前，嬌笑道：“姑娘想什麽呢，這麽入迷？”
她回過神來，接過梅香手中的茶盞，淺笑道：“沒什麽。”
“姑娘總是這樣將事情憋在心底什麽也不說，這樣可是會憋壞的！”梅香嬌俏地嘟著嘴，坐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就是因為姑娘這樣的性格，王上有些事才不與姑娘說，省的姑娘又替其他事情操心。”
聽著梅香嬌俏的吐槽，即便是目前的心境如何不適合，墨綰離也忍不住的輕笑一聲，“你們王上有什麽事沒有與我說？”
“那你可不能告訴王上是我與你說的。”梅香小聲地說道。
她忍住笑意點點頭：“好。”
“就是那些將姑娘你救回來的時候有少數黑鷹軍的士兵路途中因護你而死亡的事情，還有就是突然出現的一支隊伍幫助了我們朔北而後又消失不見的事情……”梅香小聲說道，似乎是擔心墨綰離聽了這些話心底難受。說完小心翼翼瞥視墨綰離麵上的神情是否有什麽異常。
她麵上神情先是一閃而逝幾絲凝重和哀傷，但聽到最後一句時卻是愣住，她疑惑地問：“什麽隊伍？”
“不清楚……好像是幫助了朔北打開了唐水關的城門。”梅香使勁回憶著，支支吾吾道。
有什麽在腦海中一閃而逝，她卻抓不住，此時心中不知為何竟是有些異常。她沉吟下來，對著梅香揮揮手道：“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梅香看著墨綰離麵上並無異常，點點頭便退下了。
窗外黃沙層層，遮連蔽日，天光順著窗戶的縫隙灑進來，一片金燦燦的淡然。
她站在清寂的屋子中，仔細想著梅香方才的話語，仔細推敲起在北國最後的那一場戰役，何時攻打，何時設防，何處退兵，何人掩護，幾路大軍出擊，幾路大軍阻截，誰能及時傳遞訊息，誰能雷霆出現於境內，還有亞沙依木為何如此刻意隱瞞的原因，她都一一想過。
塵封的念頭一點一滴的鑽出來，像是一絳藤蔓，將她的身體纏住，月亮升起，月亮偏西，月亮彎彎的桂在樹梢，春風拂過沙漠上的細沙，細沙在月光白瑩下翻動著。
她一直這樣站著，整整一夜，都在反複的推敲著求證著自已的那個驚人的念頭，她的眼睛漸漸湧出激烈的光，有晶瑩的淚滴落在胸口，大滴大滴的滾出，卻沒有一絲難過的悲傷，她被驚喜和希望網住了，身體在止不住的顫抖，那一瞬間，銀白色的月光順著窗戶照進來，灑在她蒼白的臉上，她笑的像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淚流滿麵的笑出聲來。
墨綰離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和任何人打聲招呼。背上簡單行囊，留下一封書信，便就騎著馬出了另一個城門口，黃沙在馬蹄下沙沙飄逝，遠處隱隱看去有些綠色在萌動，一切顯得是那樣勃勃生機。
亞沙依木高坐馬上，身上穿著朔北特有的民族服侍，一身月牙白的衣裳，上邊精繡著民族花紋的紋理。麵目俊朗，他的大手隨著時間的推移在身側漸漸握緊。身後的朔北大軍沉默地看著他們的王上，氣氛無比寂靜。
直到黎明破曉，一名參將上前稟報道：“王上，時辰已過，是否帶軍出發？”
亞沙依木聽到這一番話好似才回過神來，他的視線終從城門口移開放在參將的身上，他斂去眸底的情愫，黑眸幽深：“你再去查看一番士兵們的裝備是否齊全？”話畢，轉眸繼續將視線放在城門口，目光灼熱似乎要把城門口給看透。
參將小心翼翼地退下，始終不明他們王上的意思，隻能再一次去檢查朔北士兵的裝備齊全狀況。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破曉的日光此時已日上三竿，灼熱的陽光照在每個人的臉上炙熱無比，沙漠的悶熱氣氛開始讓人的心中感到煩躁。
參將再一次上前對亞沙依木開口：“王上……”還未說出口，亞沙依木便示意他不必開口。
亞沙依木的眸光瞬息萬變，看著那個鋪滿黃沙的城門口始終不見他心中的那一抹影子。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高舉手示意軍隊：“全軍聽令，出發！”
命令一出，朔北士兵早已準備好了，往著瀛洲的方向前進。萬人的移動腳步聲仿若天際古老曆史上的神獸嘶吼，一頁頁的曆史在這沉重的腳步聲中邁出新的篇章。
亞沙依木策馬轉身，最後一次看了看城門口，唇角的苦澀隻要自己知道。太陽當空照在他小麥色的皮膚上，當他轉身時，看著朔北軍隊，他高坐馬上，帝王的威儀在他身上浮現。
阿離，既然這是你的選擇……
亞沙依木一揚馬鞭，嘴角揚起他常掛在嘴邊的爽朗笑容，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