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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雲夜白篇

  雲霧繚繞,辨不出誰人模樣。


  一位白衣少年翩翩而立薄雲邊際,迷蒙純白一片的雲層輕柔將他圍繞起來。


  少年眉目清淺,一副麵容似乎要比世外仙人更加純淨幾分,不染絲毫塵囂。


  在他身前的是神羽一族的白凜上神,白凜將神羽一麵玉佩交於他,道:“夜兒,你是我白凜的子嗣,自當嚴以律己,自當行人道所行,奉天命所輪,你可明白?”


  白凜上神語重心長,這是百年以來他第一次來見雲夜白。


  雲夜白神色淡淡,不喜不悲但卻有幾分落寞,“孩兒明白。”


  這樣四個字,他已不知道說過多少遍。


  他是雲夜白,是神羽族的上仙,是上神白凜的親生孩兒……可是,卻也是白凜與人界女子所生之子,他不過是白凜為曆情劫而與凡界女子誕下的一子而已。所以,神羽不接納他,他的爹爹甚至未有將他這一重身份承認過。


  在成為上仙入到天界之前,他已經在人界過活了二十三年。沒有娘親,沒有朋友,隻有他一人而已。他的娘親也早就在誕下他的一日後便殞歿,若不是他體內流著白凜的天界血脈,他斷然是挨不到今時今日。


  就在他十六歲生辰那日,白凜終於下界來瞧他。


  白凜同他說可以助他修仙上界,於是他信了,於是他用了六年的時間修得仙身。短短六年,他便已修得上仙身份,沒有任何人的幫忙。


  他不惦念所謂上神的身份地位,不過是想離他唯一的親人近一分罷了。而,白凜卻將他安頓在隱世的仙雲居,不讓任何人知曉他的存在。


  哪怕是隻有一瞬也好,他也想做白凜上神的孩兒。他不圖神羽身份名位,不過是不想再繼續孤寂下去。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心願支持著他走打到今日。


  而不管是在他出身在凡界還是在他上到九重天,他似乎根本從未存在過,沒有人牽掛他,亦沒有人真正知曉他的存在。


  他的降生,不過是一個錯誤。一個他爹爹想要抹去的,而他娘親卻不願舍去的錯誤。


  “夜兒,你該知曉天道是何,也該明白人道是何,父君不認你是為了整個上古神羽,為了讓神羽不遭人恥笑,委屈你了,孩子……”


  是的,他,雲夜白的出生便是這樣不堪一提,甚至是被他的親身父君視作一種恥辱。他娘親早在百年前於人間病逝,他已孤寂了上百年,已經被拋棄了上百年。隻是為了他的那個上神父君,為了他父君口中所說的神羽一族的顏麵。


  日又一日,年複一年,他竟也習慣這樣生活著。在別無一人的仙雲居裏,對著落寞不堪的一眾花草樹木,沒有人與他說話,亦從未有人聽過他的言語。


  是喜是悲,是憂是愁,從來都是冷暖自知。


  這就是雲夜白。


  又是百年之期,那日,仙雲居闖入一個女子。


  她穿著一身高雅紫衣,看她的妝容發飾應該是哪位上神家的掌上明珠。眼下她兀自進入了仙雲居外堂,探出半個頭瞅著外麵一行人。


  雲夜白正捧了幾卷竹簡緩緩行去她身後,不發言語。然她忽而察覺到什麽,猛地一轉身卻是反射性大叫一聲引得本來走遠的仙人全數回頭往居內行來。


  “上仙,小仙鬥膽,請恕小仙無禮之罪。”此聲一落,那一眾仙人便欲往居內行來。


  雲夜白瞧著她恐懼不已的麵容,忽而向外行去將一眾仙人堵在居外,開口:“仙人可是有事?”


  那次他說了謊,那也是他生平第一次說謊。這樣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女人卻給他莫名的親近與熟悉感。


  可是半盞茶的功夫後,雲夜白便辨出那是白凜上神身旁的親信。他握住竹簡的手指微微一顫,明白過來原來裏頭那位女子正是他父君白凜上神的親生女兒,是他的妹妹。


  便就是經由這次的偶遇,他對她種下了不可說不可念的執著。


  他原以為他會恨透這個搶了他父君的這個妹妹,原以為她會是一個被白凜上神捧在手心寵壞了的寶貝明珠,可是,此番一見,卻是他錯了。


  他從她眼中看到的不隻是對於那群仙人的恐懼,更多的是一種渴望,渴望著自由,渴望理解,同樣,渴望朋友。


  他從小便沒有朋友,而她的眼裏竟然有與他一模一樣的東西,那麽閃光亦是那麽脆弱。於是,他不那麽恨她了,也不再任由仇恨將自己帶離本屬於清淨世界的本心。


  雲夜白,雲夜白,這個名字是白凜上神為他而取,為的就是要告訴他,他的世界隻可有黑白兩色,若是他不願保持本心做個純良的仙人,那麽,墮落便是他唯一的結果。


  百年以來他何嚐不是以此告誡自己,哪怕一次也好,他多想放任自己墮落一番,放任自己去恨一次,放任自己去為所欲為一次,可是他父君的話已經將他所有的希望打破,漸漸地,他已經不再有任何執念。


  他又何嚐不明白,即便是他真正做到放任自己的心為所欲為,他的父君也終究是不肯認他,不肯將他帶回神羽,不肯給他一份真正的父愛……


  自那以後,她常常跑來他的仙雲居,她告訴他,她的名字叫做白玥。


  白玥,他記住了。


  他愛種葡萄樹,於是她也喜歡上吃他種出的葡萄。


  有一日,她在神羽界域托信給他,說是她被她爹爹困住了,今日怕是不能去他那處吃葡萄了。


  那時候他將這短短的一行字看了不下數百次,內心已經萌生出些許對她的情愫。可是,她隻是他的妹妹,永遠也都隻能是妹妹。


  而他,卻是從未向她提起過他的真實身份。她從來都不知道她還有個哥哥。


  他淡薄百年,日後還要繼續淡薄千年萬年。寂寞百年萬年,行天命之道,至少白凜是這樣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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