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邪醫
嚴清歌和炎修羽坐得近,
他們二人這些日子每日都鴻雁傳書,雙方的感情自不用明言。可是,這還是她幾個月來頭次看到炎修羽本人。
不知為何,她總控製不住想去看炎修羽,可是又怕別人看出端倪。一時間如芒在背,渾身上下都難受的緊。
她幹脆站起身,對樂厚道:“外祖父,我去看看那些捕快大人們搜查的怎麽樣了。”
樂厚笑著招招手,道:“你去吧。”
炎修羽看看她的背影,陪著樂厚說了會兒話,說道想要跟那些捕快學學如何找東西,也進了屋子裏。
嚴清歌正躲在海家的一間臥室裏清淨著。
這間臥室不知是海家哪個主人的,裏麵放了不少女子的用品,從梳妝台上放著的抹額來看,這屋子主人年紀已經不小了。
那些捕快已經搜過這間屋子,屋裏的東西被他們拉的亂七八糟,但是並沒有發現什麽關於書的痕跡。
炎修羽進來的時候,一個沒注意,將門口地上被捕快們亂扔的一個小木盒踢得遠遠飛了出去。
嚴清歌被他嚇了一跳,轉過身看見是他,嗔道:“你做什麽怪?”
那盒子恰好被踢到嚴清歌腳下,裏麵的東西散了一地,卻是一匣子的票據和信件。
炎修羽蹲到了嚴清歌腳邊,一邊一封一封的拾信,一邊道:“我是來找你的呀,好些天沒見你了。”
幾個月不見,炎修羽的嗓音變了。
上回見時,他有些鴨公嗓,現在聲線低沉平穩,半點也聽不出來鴨公嗓的痕跡了,反倒帶著磁性,每吐露一個音節,都像是根羽毛撩撥在嚴清歌的心上。
嚴清歌臉上紅了紅,啐道:“你這麽跟著我,仔細我外祖父看到。”
“怕什麽!給他看到,我就正大光明的去你家提親。”炎修羽一本正經道。
嚴清歌捶了他肩膀一下:“別胡說。”
“難道清歌妹妹看不上我麽?”炎修羽黑生生的眼睛盯著嚴清歌,柔聲問道。
嚴清歌咬著下唇,偏過頭去,不看炎修羽。
炎修羽低笑一聲,道:“反正不管你看不看得上我,等師父從青州回來,我都要去你家提親。”
“快別說了。”嚴清歌惱的給了炎修羽一捶。
炎修羽哈哈的笑起來,將手中拾起的信件隨手放在嚴清歌旁邊的梳妝台上,道:“好好好,我不說了。你近來在家過得可好?我送去的東西你都喜歡麽?”
“喜歡的。”嚴清歌點點頭:“不過我最近都在做繡活,也沒什麽功夫玩,都便宜了家裏的小丫頭們。”
“巴結她們也好!總之你嫁來我家,她們也要跟來的,你隻管告訴她們是未來姑爺送的。”
嚴清歌羞憤的不得了,站起身,道:“你再這麽口花花的,我就出去啦!”
炎修羽才轉了正形道:“今兒你們來,是要找嚴家書庫的書麽?”
“恩,今天祖父來家,叫父親把族譜上那些嫡女的名字都刪了,順帶審一審家裏的姨娘們,讓她們緊緊皮。結果竟問出來被偷的書還沒全賣完,我們就找來了。”
嚴清歌閑得無聊,目光瞄過那紮放在梳妝台上的信件,忽然好奇道:“咦,看這信封上時間,是二十多年前的呢,海家保存東西倒是妥帖。”
炎修羽也跟著好奇的探頭一看,他雖然讀過幾本聖賢書,可是卻沒什麽非禮勿視的觀念,拿過一封信就拆開了,看了兩眼,道:“果然是幾十年前的信。是兩個太醫在辯證藥方子,沒什麽意思。說完扔在了旁邊。”
嚴清歌瞧了瞧那來信人的名字,見上麵寫著歐陽懷遠,好奇道:“給你治病那郎中叫歐陽少冥,這個寫信人叫歐陽懷遠,這個歐陽懷遠,會不會是歐陽少冥的父親。”
“這倒真有可能,畢竟歐陽這姓氏並不常見,海家不太可能同時結交兩個姓歐陽的太醫。”炎修羽聽嚴清歌的話,倒是來了興致,將那些信一封封的拆開看。
“你看這些幹什麽,不過都是些藥方。”嚴清歌不解,問道。
“隨便看看,歐陽少冥不是好人,我倒要看看他父親是不是也不是好人。”
不多時,炎修羽就將那些信件看完了,道:“全是藥方,什麽都看不出來。”
嚴清歌拾起地上的木盒,將那些信又裝進去,道:“你啊你啊,若是壞人都是壞人生的,好人都是好人生的,隻要把壞人一殺,這天下早就太平了。”
說著,她一推那木盒的蓋子,欲將這木盒合上,“啪”的一聲脆響,盒蓋飛了出去,方才炎修羽那一腳,竟是將蓋子的滑槽踢壞了。
炎修羽和嚴清歌看著那盒子,眼中都露出了詫異之色——飛出去的隻是盒蓋上的一層,這盒蓋內是雙層的,另有乾坤,留下來的那一半內貼著層薄薄的錦緞,中間夾裹著什麽東西。
炎修羽小心的將錦緞撕開,露出了一張薄薄的泛黃信紙來。
紙上隻寫了寥寥數百字,讀完後,嚴清歌和炎修羽的臉上皆露出震驚之色。
這信上,是不知何人給海柳桂的一張便條,寫明他已經照海柳桂的吩咐,在歐陽家水井裏下了迷藥,當夜點了把大火,把歐陽家人全燒死了,想必海柳桂已經在京城聽說了此事。隻是歐陽家的小少爺當天被奶娘帶著回了莊子上,所以躲過一劫。但歐陽家小少爺年方一歲,什麽也不知道,請海柳桂不要擔心。他希望海柳桂早日將許諾過的另一半報酬給他。
“這件事我們要不要告訴歐陽少冥?”嚴清歌收起那張紙條,猶豫著對炎修羽道。
歐陽少冥全家被海家所害,本人又被海家收養,認賊作父,這種事想一想就叫嚴清歌覺得不寒而栗。
但她和歐陽少冥並不熟悉,這件事還是得過問了炎修羽才好做決定。
炎修羽卻是堅定的搖搖頭,道:“不要告訴他!”
“為何?”
“歐陽少冥此人心性十分殘虐詭異。你可知道,為何他被我家趕出來?”
嚴清歌搖搖頭。
炎修羽道:“我哥哥之前查過歐陽少冥的背景,聽說他為了精研醫術,結交了幾個仵作好友,但凡衙門收到遇害的屍首,他都會請那些仵作大開方便之門,將屍首割得零零碎碎,血腥不堪。這便算了,他到了我家,竟假借我哥哥名義,調出數名死囚,要將他們活生生剖開,為的是看人內裏的髒器如何運轉。這件事幸好被我哥哥得知,那幾人才堪堪被救下來,沒有淪落到被開膛破肚的命運。”
嚴清歌大吃一驚,道:“他為何如此殘忍?”
“這還是小事兒,他還曾哄騙過一些市井的無辜之人幫他試藥。那些藥有些霸道之極,服完後隻能等死,他則在旁不動聲色的看著,記錄下服藥人的反應。這還隻是他做過事情的冰山一角罷了。你說,這樣的人,若是知道了他竟有如此淒慘的身世,會不會變本加厲,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
嚴清歌黯然,道:“既然他做了這麽多壞事,為什麽你們不抓他?”
“我們當然想抓他,可是他仗著醫術高超,傍上靜王府,有靜王做保,誰敢動他。”
“那就任由他這樣逍遙法外麽?他是醫生,醫者父母心,本該以救治人命為己任,為何要做下這樣罔顧人命的事情。若不是你說,我還真的不信世上竟有此等事情。”
見嚴清歌心情不好,炎修羽道:“無妨的,世上千奇百怪的人總是很多,你也不能種種都見識到。這封信我收起來,說不好將來有用。”
兩小沉默的坐了會兒,外麵傳來一聲呼喚:“找到書了。”
嚴清歌和炎修羽趕緊走了出去。
隻見數名捕快抬著幾個大木箱走了出來。為了防潮,這幾個木箱外包鐵皮,它們的蓋子被打開來,裏麵放著的全是書籍。
嚴清歌奔過去,翻到書籍的最後一看,見最後一頁還沒有被切下來,嚴家的藏書私印赫然在目。
嚴清歌道:“是我嚴家的書!”
“這書是從哪兒找到的?”樂厚問道。
“回大人,是從那間屋子牆壁夾層的密室裏搜出來的,共有七箱。”
捕快們就地清點,這些書竟有近三千本之多,是失竊嚴家書庫藏書的四分之一。
雖然這些書是因為比較偏門,不好出手的緣故才被留下來的,可是對嚴家來說,已經是非常大的驚喜了。
本該最高興的嚴鬆年,卻偏偏站在人群外,一副置身事外,搞不懂旁人為何這麽驚喜的樣子。那些書反正他也不看,還不如換成錢讓他來的歡喜呢。
海家和海姨娘一並犯下偷盜罪,贓物又被當場查獲,這罪名是逃不掉了。樂厚回身看了看他那茫然無措的女婿,道:“鬆年,刑部的人恰好在此,這件事你說怎麽辦是好?”
嚴鬆年猶豫再三,道:“海家到底是淑玉的外祖家,她馬上要進宮,若是將海家人送官,一定會得罪太子。何況主謀是海姨娘,她已經瘋了,沒法追究。不如……不如叫海家將賣書得來的錢還給嚴家,這件事就算了吧。”
樂厚見嚴鬆年隻貪財,不要臉麵,怒其不爭,搖頭道:“好!好!好!既然你願意這麽辦,老夫也無話可說。”
他都已經將自己的老夥伴叫來給嚴家撐腰了,嚴鬆年還是隻看到眼皮子底下的那點小利。海家送不送官,貪了嚴家的錢都得吐出來。
這嚴鬆年真真是沒救了!樂厚忍不住萬般後悔,他當初是看嚴鬆年的母親為人很好,才肯應下那門親事的。
女人成親後,婆婆若是對她好,在婆家日子就好過,誰料嚴鬆年的母親沒多久便去世了,隻留下嚴鬆年這個蠢貨掌家。
幸虧嚴清歌像她母親樂柔,而不是像她這蠢父親,不然他的心結就更難以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