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養虎為患
“出來吧，我不會傷害你的。這兒有包子，你出來吃一點好不好？”客棧裏，胭脂蹲在床腳邊，手裏拿著半個包子，誘哄地微笑。
床腳下麵蜷縮著一個瘦弱的男孩，他身上穿著的黑色麻布衣上有一條條的血痕，巴掌大的小臉髒的看不出原本的五官。他害怕極了，用盡所有力氣把自己藏在黑暗的角落，嘴唇哆嗦抖動，“不要，不要打我……我聽話，我聽話呀，不要打我了……娘，娘，姐，姐姐救我，救救我……”
稚子無罪。雖然劉氏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代鳴從小和胭脂的感情也不深厚，但他畢竟是她同父異母的手足，眼看著他變成這樣，胭脂有說不出的心酸。她剛才花十兩銀子買下代鳴，帶他來到客棧，本想給他點吃的，再幫他換一身趕緊的衣裳，可是代鳴一到客棧，立刻就躲到床板下麵，怎麽哄也不肯出來。
“少夫人，這小子不識好歹，咱們現在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但不感激，還躲著不理人，這算什麽呀？要不咱們把他退回去，再換一個奴隸回來。”玉璃噘著嘴道。
代鳴縮成一團的身體顫抖的更加厲害了。
胭脂抿了抿唇，道：“小小年紀就被人當做奴隸牲口買賣，實在是可憐。玉璃，今天的事情，你回府後對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玉璃天真無邪，隻當是胭脂善良慈悲，道：“少夫人您放心，隻是您打算怎麽安置他呢？帶回府嗎？”
“我買下他隻是因為一時不忍。”胭脂扯了扯嘴角，譏聲道，“像他們那般被當做牲口售賣的奴隸，多是來曆不明的人，或許還有可能是別國的奸細，我怎麽能把這種人帶回府去？玉璃，你出去幫我多買些吃食和換洗的衣裳贈予他。如此這般，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玉璃見胭脂這樣說，心裏暗暗埋怨胭脂幫人不幫到底，但胭脂這番話合情合理，更加說明她真的隻是一時興起，並不是因為和這名奴隸有什麽其他的關係。玉璃笑了笑，放下心來，不疑有他地道：“我現在就去。少夫人，你一個人和這奴隸呆在一塊，可要小心一些。”
胭脂笑了笑，“他一個小孩子，我還怕了不成？快去，天色不早了，我們做完這樁善事就可以回家去。”
玉璃含笑離開，胭脂關門插上栓，蹲在床角，歎了一口氣，柔聲道：“鳴兒，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姐姐啊。”
髒兮兮的代鳴轉動著一雙惶恐不安的黑眸，嘴唇囁嚅，“不要丟掉我，不要丟下我，姐……”
他還是認得胭脂的，隻是害怕胭脂會傷害他。胭脂莞爾，朝他伸出手，“出來吧，我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你出來，我這裏有食物，有新衣服，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劉氏丟下一雙兒女後，代戀君和代鳴被牛大嫂轉手賣給人販子，短短的一個月，受盡折磨，生不如死。
代鳴惶恐難安，睜著一雙大眼睛怯怯地看著胭脂，他已經整整兩天滴水未進了，看見胭脂手裏的包子，喉嚨動了動，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地挪動過來。
胭脂用鼓勵地眼神看著他，伸出手，“給，吃吧。”
代鳴又吞了一口口水，髒兮兮的小手飛快地伸過來拿走包子，狼吞虎咽地看著吃起來。胭脂去幫他倒了一杯水，柔聲道：“慢點吃，還有很多，喝口水，別噎著了。”
“謝、謝謝姐姐，我都餓的快要吞掉自己的舌頭了。”代鳴憨笑，又是一大口一大口地吞吃。
小小年紀，被賣作奴隸。胭脂心酸地抿了抿唇。如今劉氏已經被汪氏秘密處理，代戀君下落不明，代鳴一個孤兒……衡州城馬上就會爆發戰亂，如果放任不管，他一個孤兒，又如何能在動.亂中活下來？
待代鳴吃飽喝足後，胭脂替他換上新衣，詢問了幾句。代鳴委委屈屈地癟嘴，哭訴道：“娘好久不回來，牛大嫂先是把姐姐賣給人販子了，又把我給賣了。那些人好凶，一直用皮鞭抽我。姐姐，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以前是我們錯了，娘、娘她總說你的壞話，你不要生氣，不要丟掉我……”
胭脂沉著一張臉道：“你也知道你娘以前經常打罵我，我現在為什麽又要以怨報德地照顧你？”
代鳴愣了，他以為胭脂給他吃的，又給他買新衣服穿，一定是要好好照顧他的，沒想到胭脂居然這麽說。他慌了，不知道該怎麽辦，害怕地小聲哭了起來。
胭脂冷斥道：“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麽哭？哭就能有包子吃嗎？如果你繼續這麽沒出息，我現在就走！”
胭脂站起來作勢要走，代鳴慌張地拉住她的衣角，哭叫道：“姐姐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不要，姐姐，姐姐。”
胭脂強忍住心疼，肅聲道：“不許哭！”
代鳴吸了吸鼻子，強行忍住哭聲，他撲通一聲跪到地上，聲音裏尤帶哭腔，“姐姐，我知道我娘以前對你不好，我以前也經常惹你生氣。姐姐，你對鳴兒的恩情，鳴兒不會忘記的，鳴兒長大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姐姐，鳴兒現在什麽親人也沒有了，隻有你了，我們姐弟兩個人，是唯一的親人了。姐，你不要丟下我，鳴兒以後會乖乖聽話的。”
胭脂定定地凝視著代鳴，片刻後，她彎腰扶起代鳴，“等你長大成人，有出息了，不要忘記今天說過的話。”
劉氏的死，她是要承擔一定責任的。若是來日代鳴為了自己的娘親要找她報仇，她今日豈非養虎為患。所以，她要在最初就把這個苗頭掐滅。
“嗯！”代鳴鄭重地點了點頭。
“把眼淚擦幹。你要記住，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以後，再也不許哭了。”胭脂溫柔地替代鳴擦幹眼淚，囑咐道：“我會先送你庵堂住一段時間。”
代鳴抓緊了手，胭脂安慰道：“姐姐不是要丟下你，而是姐姐現在不方便讓你和我在一起。你放心，不會太久的，等再過一段時間，姐姐準備好了之後，就會帶你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