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占為己有
月上枝頭，茵娘回院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院中的丫鬟小廝們，無一人敢上前無觸黴頭。可是這會天都黑了，茵娘還沒吃晚飯呢。如果現在不上飯，等會茵娘追究起來，肯定又是一頓板子。
負責膳食的丫鬟翠玉對著餘婆子又是作揖又是哀求，連自己半個月的月錢都拿出來孝敬她老人家了，餘婆子這才道:“蠢東西，你以為你這會兒不去問，茵娘子等會兒就不會餓？等她餓了想起這茬子事情來，有的是你的好果子吃！”
翠玉腆著笑，小聲奉承，“茵娘子臉色那麽難看，誰敢上前去觸黴頭啊？餘媽媽，整個府裏，就隻有您最聰明，最懂茵娘子的心思了。我們這些粗使的丫鬟，哪裏能和您比？您就發發善心，做做好事，幫我這一把吧。要不然等會茵娘子肯定會遷怒於我，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啦！”
餘婆子笑了笑，哼了一聲，“算你眼神兒亮。”說完，掂了掂手裏的銀錢，大發善心道：“你還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地讓廚房把晚飯給準備著？今兒個茵娘子心情不好，你讓廚房的人多做幾道點心，粥、湯什麽的，也都準備著，免得等會兒茵娘子想吃的時候沒有。哎，你們這些年輕人呀，一點兒用都沒有，到了關鍵時候，還是得我這把老骨頭出麵，哎，真是要累死我了。”
餘婆子邊走邊嘀咕，翠玉賠著笑，等到餘婆子走遠了，跺跺腳啐道：“什麽玩意兒？誰還能有你那麽厚臉皮啊？瞧瞧你諂媚的那個樣，看著就讓人惡心！”
但是翠玉又不得不承認，茵娘子就是吃餘婆子那一套，也隻有餘婆子敢在茵娘盛怒的時候去觸黴頭。
屋內，茵娘大發脾氣，該砸的砸，該丟的丟，把幾個替身伺候她的丫鬟都罰了一個遍兒，這不，正在讓一個丫鬟抽另一個丫鬟的大嘴巴子，理由是她倒的茶冷了，嫌她是個妾，所以才伺候不盡心。
餘婆子在心裏歎了一口氣，不是心疼那被打的丫鬟，而是心疼地上碎成片片的瓷器。哎喲喂，那碎的不是瓷器，是銀子啊！是她的肉啊！殺千刀的敗家娘們兒，你不喜歡你可以賞給我嘛，為什麽要砸掉？真是作孽哦！
一邊走一邊肉疼，餘婆子在距離茵娘三米遠的位置停住了。她對茵娘實在是太了解了，也熟悉她的做派。發起脾氣來，肯定是手頭有什麽東西，就逮住什麽東西砸人。她也不想被花瓶砸的頭破血流。
“茵娘子。”餘婆子笑了笑。
茵娘早就看見她了，等她一說話，拿起手邊的一個花瓶就砸了過去。花瓶碎在了餘婆子腳邊，餘婆子嚇了一跳，但卻不是十分驚慌，她定了定，繼續笑意吟吟，“茵娘子何須生這麽大的氣？剛才在正廳內，老奴也是為了茵娘子您，才不得不那麽做的啊。”
茵娘冷哼一聲，劈頭蓋臉地怒罵道：“你個兩麵三刀的老貨，還會為我著想？碰到一丁點事情，巴不得賣主求榮！哼，虧得我平時待你不薄，你居然連半分感恩之心都沒有！”
餘婆子道：“茵娘子誤會了，真誤會了。”
“你給我滾！滾！”茵娘怒喝。
餘婆子暗暗著急起來，罵跪在地上的丫鬟，“死丫頭，連倒杯茶都倒不好，還能指望你作甚？要不是茵娘子可憐你收留你，憑你那個賤命，早就被人賣到下流的窯子裏去給萬人睡千人騎了！不長眼的狗東西，還敢不用心伺候？看我不打死你！”
走上前去用寬厚的大手在小丫鬟身上又掐又揪，小丫頭細皮嫩肉的，馬上就青紫起來，咬著牙哭，渾身顫抖四處亂躲。餘婆子仍嫌不夠，轉手拿起一個笤帚，使勁兒地往丫鬟身上抽，邊打邊罵：“下賤玩意，不知感恩的賤東西，活著也是浪費糧食！還敢躲？！給老娘跪好了，老實本分地挨著！等會就叫牙婆來把你賣了，看誰還要你這種不要臉的臭東西！”
丫鬟哭的撕心裂肺，身上一團團紫黑色的青腫，頗為嚇人。茵娘看了一會兒，竟覺得十分解氣，連今天的鬱悶都消了不少。等到她心情好了一點兒，撐著頭皺眉道：“好了！哭哭啼啼的吵死人，把人拖下去，別再我眼前兒晃悠。”
餘婆子得令，知道茵娘子的怒氣是消了，忙叫人把丫鬟拖下去，自己湊到跟前端茶倒水，噓寒問暖，“茵娘子先喝口茶潤潤嗓子。餓了吧？老奴叫人把晚飯端上來，可好？”
茵娘橫她一眼，“別以為剛才的事就這麽完了！”
餘婆子拍了拍自己的膝蓋，連連作揖，“茵娘子喲，您真的是誤會了。您想呀，我當時要是不那麽說，那桶髒水肯定得潑到您身上了呀。老奴表麵上是賣主求榮，但實際上，是為了保護您呀！您看看，當初您要下毒的時候，我讓您留一手，沒錯吧？如今桂夫人雖然遭了罪，但是少爺對桂如月是有真情的。況且，桂夫人現在到了外院，對我們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茵娘蹙眉。
餘婆子笑道，“先吃飯，吃晚飯，老奴再好好地與您說。這人是鐵，飯是鋼，人要是不吃飯呀，皮膚就容易不好，精氣神兒也不好的。”
茵娘摸了摸自己的臉，隨著年歲漸長，她越來越覺得自己的皮膚沒有以前白皙緊致了，“好，先吃飯吧。”
餘婆子“嘿”了一聲，忙叫人傳飯。
吃完飯，餘婆子慢慢地道：“這女人啊，就得有個依靠。靠父、靠夫、靠子，這裏麵，隻有自己的兒子才是最大的依靠，畢竟血脈相融，是斬也斬不斷的羈絆啊！”
茵娘撇嘴，“你說的這話我又何嚐不知？隻是老爺歲數大了，我就是想懷，也懷不上了！”
餘婆子擠眼道：“茵娘子，您不能生，可有人能呀！桂夫人的孩子，可不就是您的孩子了嗎？”
茵娘一愣，旋即想到這幾年桂如月翅膀長硬了，與自己齟齬甚多。若是她有了孩子，豈不是要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如果她能把桂如月的孩子占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