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夫婿
是夜，月掛枝頭，漆黑如綢的天幕上零星的散落著幾顆星子。靳非鈺在書房內伏案讀書，點一盞油燈，燈光昏暗，一陣風過，燈芯顫顫的晃的人心煩意亂。
“少爺，時間不早了，要不還是去少夫人那裏休息吧。”李吉在一旁勸道。
靳非鈺擱下詩經，又翻出一本野史來看，“哪裏不能休息？本少爺今晚就睡在書房。”
李吉在心裏暗暗叫苦，“少爺，書房沒有床，您怎麽睡？”
“你去搬一張榻來，就睡榻上。”靳非鈺翻了一頁書，停下來咳嗽兩聲，再繼續看。
李吉搖頭不肯，“您身體不好，睡在書房生病了怎麽辦？夫人要是知道了，會打死我的。”
靳非鈺淡淡地覷他一眼，“你就不怕我打死你？”
李吉狗腿地笑了笑，“少爺對奴才好，奴才心裏明白的緊。”
“狗奴才，少在這兒說奉承話，還不快去！”靳非鈺哼了一聲，眼睛不適的眨了眨，李吉見了立刻道：“少爺眼睛不舒服了吧？晚上燈光不好，看不清，少爺您還是明天白天再來吧，身體經不住熬的。”
“去拿條熱毛巾來給我敷敷。”靳非鈺閉上眼。他近日來雖說沒有發高熱，但是晚上經常咳嗽，以至於根本無法安睡，就算是好不容易睡著了，也會因為夢魘纏身而驚醒。他的病是從娘胎裏帶來的，小時候還好，長大後愈發嚴重，這兩年更是有熬不住的勢頭，發一次就嚴重一次，每次病發，他都深深覺得活著就是受罪，難受時真想一死了之。
“咳咳、咳咳。”靳非鈺彎腰劇烈地咳嗽，嘴唇發紫，俊俏的臉頰透著不正常的蒼白。他雙眼裏透著悲哀，男子漢大丈夫，怎可輕易求死？隻有活著，總還有個盼頭，至少能寬慰父親母親的心。
“少爺，您等著！”李吉慌慌張張地去拿熱帕子，順便把靳非鈺要吃的藥也一並端來。
靳非鈺這病來得快去得快，總是反複，咳了一陣子，他順順氣舒服了不少。書房外隱隱約約地有腳步聲，有人敲了敲門。
他以為是李吉，“進來吧。”
門被推開，進來的人卻是瑤兒。瑤兒換了一身翠綠色新衣，身段窈窕，五官精致嫵媚，乍得一看，靳非鈺沒有認出來，後仔細辨認，他才突然想起眼前的女人是汪氏的貼身丫鬟瑤兒。
平時瑤兒打扮普通倒也不見得姿色過人，今日明顯與往日不同，柳眉杏目，櫻桃小口，白皙清透的臉頰上還抹了胭脂，嬌嫩的像是雨後鮮花，惹人憐惜疼愛。
“母親讓你來的嗎？”靳非鈺道。
瑤兒咬了咬紅唇，媚眼如絲，“不是，是少夫人讓我來找少爺的。前幾日，夫人讓我以後都跟在少夫人身邊伺候。”
靳非鈺點頭，微微皺眉，“你回去跟她說，我今日在書房睡。”
“不行！”瑤兒倏然抬起頭，嬌俏可人的臉頰上染了兩抹更深的霞紅，輕咬紅唇，清澈的杏眸泫然欲泣，“少爺，少夫人讓我、讓我……”
“讓你一定要把我帶過去？”靳非鈺不悅地沉臉，以為謝拂堯認了她當義妹，她就真以為自己是謝家的孫女了？好大的氣焰！新婚第一天就開始威脅夫君，她還懂不懂什麽叫三從四德？
“你回去吧，她若是敢罰你，我會為你做主。”靳非鈺不耐道。
瑤兒硬著頭皮走上前，雙手絞著一條白巾，支支吾吾，“少爺，您不知道，這女人新婚之夜都是要、要留下處/子血已證貞潔的，您要是不過去，我們家少夫人以後可就名聲不保了……”她偷偷地看了靳非鈺一眼，一隻手羞怯地解開自己的裙帶，“少夫人年紀小，不懂男女之事，特地讓我過來伺候少爺，還希望少爺不要嫌棄奴婢，奴婢一定會盡心盡力服飾少爺的……”
“混賬！”靳非鈺臉色鐵青，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他擦去嘴角的痕跡，眼神凜冽地瞪著瑤兒，陰鷙道：“滾！”
“少爺……”瑤兒嚇的肩膀一抖，她以為像靳非鈺這樣久病多時的男人在看見一個美麗的尤物後，是不會拒絕的，沒想到……
“你回去告訴她，她不要臉，我還要臉！”靳非鈺扶著桌子，劇烈地咳嗽，喘粗氣，目光如電，“我身體不好，娶她不過是無奈之舉，她嫁給我，也非是對我心存愛慕，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她以後若是還想在府上做人人尊敬的少夫人，就把那些齷齪不要臉的手段給我收起來！滾！”
“是、是。”瑤兒哆嗦，滿臉臊紅，轉身往外狂跑。她這次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被少爺一頓羞辱，什麽臉也沒有了，不過也幸虧沒有被人看見……
靳非鈺氣的夠嗆，惱怒地將書案上的書籍以及文房四寶等物全部摔到地上。李吉回來時不知道發生何事，還以為是靳非鈺發病時身體難受所以亂發脾氣。
“藥來了，藥來了，少爺，您先把藥喝了，然後回房去休息。”
“不許提她！”靳非鈺怒斥，端過藥碗一把砸了，“天天喝這些勞什子藥，一點用也沒有，喝了也白喝，還不如死了算了！”
“哎喲喂，我的大少爺啊，您可別說氣話了。”李吉都快急死了，“這藥是廚房熬了整整四個小時才熬好的，現在再去煎藥也來不及了……”
“那就不吃！”靳非鈺冷喝，坐在椅上，鳳眼斜斜地往上吊起，貴公子的派頭十足，“榻搬來了沒有？”
“還沒，奴才現在就去搬。”
“不必了。”靳非鈺搖了搖手，李吉心裏一喜，少爺這是改變主意了？然而下一秒，靳非鈺冷冷道：“你去把客房收拾出來，再去把我以前的衣物和日常所需的雜物都搬過去，從今天開始，我就住客房了。”
“啊？！”李吉傻了眼。
新婚第一天，少爺就要和少夫人分房睡？這可是滑天下之大稽，可從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這要是傳出去了，少夫人還不得被人擠兌死啊？
“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靳非鈺有氣無力地踹了李吉一腳。
李吉一邊踉蹌的往外跑，一邊在心裏默默地同情還未見麵的少夫人，可真是命苦啊……明兒個一早，她就成了全衡州城最大的笑話了，府裏麵那些仗勢欺人的下人們肯定也會躲在背後偷笑，至於老爺和夫人……當然也不會待見新兒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