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貓兒
翌日清晨,汪氏派李婆子去給茵娘送燕窩,李婆子回來後滿臉不忿地描述著自己的所見所聞:說是舟車勞頓,感染風寒,身子虛的連床也起不來了,嬌嬌地靠在老爺懷裏撒嬌賣癡。可聽下人們說,後半夜裏貓兒抓心撓肺的叫,茵娘命玉蓉去打了三回水!早上起來時,還纏住老爺不準起,非讓老爺陪她吃了早飯才罷了。
“天生的狐媚子,勾引男人的本事倒是一套接著一套的!饒是老奴臉皮厚,見著茵娘子那副狐騷樣,都忍不住替她害臊!啊呸,真不要臉!”李婆子低聲怒罵,一旁的瑤兒、萍兒也都不甘心的跺腳。
汪氏淡嘲,“老爺明知她是故意的,卻偏偏縱容。說到底,還是舍不得,心在她那兒了,我再怎麽費盡心思留人,都是留得住身,留不住心,沒用的。茵娘也是仗著這一點,才敢騎在我頭上囂張跋扈。”
“老爺也太偏心了……”瑤兒忍不住多嘴。
汪氏淡然一笑,“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俗話也說的好,妻不如妾。這男人們啊,都隻會皮相所誘惑的。罷了罷了,胭脂呢?叫她過來陪我一起吃早飯。李媽媽,這些日子你多盯著一點,教教她規矩。”
李婆子應了,想到今早見過的那名婀娜多姿、遍體嬌香的女子,擔憂道:“夫人,您看茵娘子院子裏的那一位,要怎麽處理?少爺既然已經已經決定納胭脂為妾,總不能一天裏成兩回親吧?”
汪氏沉默片刻,“茵娘既然把人接來了,又怎會輕易讓她離去?且等著吧,她定會耍手段求老爺答應的。”
餘婆子道:“那到時候可如何是好?”
汪氏冷笑一聲,“老爺若是答應了,我便做個順手人情,成全了她!”
如此又過了幾日,納妾所需一律按正妻的標準來采買布置,準備妥當,餘下的便是帶上禮物,到各家各戶上門邀請便可。納妾的日子定在三月十八。
汪氏安排胭脂住在靳府西邊的小院子裏,按照規矩,在成親之前,她是不能去見新姑爺的,也不能隨便出門拋頭露麵。李婆子每日都來教她規矩,胭脂雖不喜,但也認真學習,加之態度恭敬有禮,倒也討了李婆子的歡心。
靳華軒照舊每日歇在茵娘的院子裏,茵娘使出渾身解數來討好,日日吹枕邊風,若是要求得不到滿足,便小性子鬧小脾氣,靳華軒一開始能忍,幾次後不厭其煩,晚上借口事務繁忙,歇在了書房。
靳華軒一走,茵娘大聲痛哭,當天又發起了高熱,食不下咽,早飯、午飯都沒有吃,鬧得下人們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隻好來回稟了汪氏。
汪氏正拉著胭脂在聊家常,聽到下人回稟,皺眉道:“她又出了什麽幺蛾子?餓壞了,心疼的也是老爺。罷了,我去看看她吧。胭脂,你隨我一起。”
胭脂應諾,跟在汪氏身後,另有瑤兒、萍兒,再加三四名小廝一道去了茵娘的院子。人還未進屋,就見玉蓉哭著跑了出來,見了汪氏,作揖道:“茵娘子病了,在裏屋休息,還請夫人回去吧。”
玉蓉臉上一片青一片紫,肯定是剛才挨了打,衣裙上還沾染了不少菜汁米飯,如今見了汪氏,也不敢訴苦,隻掩袖抽泣,好不可憐。
屋內傳出茵娘子尖利的怒吼聲,“都給我滾!這端來的都是什麽?連豬狗都不聞的吃食,你們也敢端來我這糊弄,狗奴才,好大的膽子!”
汪氏越過地上的碎瓷碗走進去,捂了捂鼻子,“茵娘,你身體不好,本就該吃清淡些,何必又發這樣大的脾氣。”
茵娘披著發,穿一件銀色衣裙,見了汪氏也不行禮,懶懶地靠在羅漢床/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腿上的白貓兒。那貓兒養的極為肥胖,趴在茵娘腿上,喵喵的叫喚。貓兒是靳華軒特地從一名西域商人手中買來送給茵娘的,據說是波斯貓,喚作“宵哥兒”,性格也和主人一樣刁蠻潑辣,府中下人誰也不敢惹它。
“勞夫人費心了。”茵娘抬了抬眼皮子,肥貓從她腿上跳了下來,懶洋洋的抖了抖,撒開瓜子爬上了床。汪氏向來不喜歡貓啊狗的,因此往後退了兩步,勉強笑道:“你好好養身體,想要吃什麽就派人來與我說,我叫人給你送來。”
“夫人良善,茵娘先謝了。”茵娘傲慢地勾了勾嘴角,見汪氏怕貓,更得意的掐了掐貓兒的脖子。貓兒吃痛,齜牙叫了兩聲,回頭一爪子拍在了茵娘的手背上。
說時遲那時快,茵娘白嫩的手背上赫然出了三條血痕!茵娘大怒,順手拿針線簍子裏的一把剪刀,朝著貓兒亂剪一氣,將貓兒的白毛剪的亂七八糟,貓兒也受了驚嚇亂叫亂抓。
胭脂站在汪氏的左側,眼看著那貓兒從茵娘身上跳下來,朝著這邊撲了過來!她嚇得往後閃躲。汪氏也連連後退。混亂中,胭脂看見茵娘嘴角掛著一抹蔑笑,心下一沉,暗叫不好,準備拉著汪氏往門外跑,可身後一陣大力襲來,竟將她推倒在地——
地上滿是瓷片,要是摔倒在地上,非把臉給劃花了不可!胭脂咬著牙雙手撐地,瓷片紮進掌心裏,勉強算是穩住了,隻是疼的厲害,鮮血直流。
汪氏花容失色,從外麵湧進來的丫鬟小廝們驅趕走白貓,局麵總算是穩住了。
這時,茵娘才驚訝的“啊”了一聲,扶著床站了起來,白著臉愧疚道:“夫人您沒事吧?都怪那不知好歹的貓兒!我養了它許久,好吃好喝的供著,沒想到它竟然還敢撓我!您瞧瞧,看我把這手撓的……”
“哎喲喂,這可如何是好,都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請大夫!”餘婆子抓住茵娘子的手,心疼的直嚷嚷。衝著汪氏也一個勁兒的賠笑,“夫人,您看,茵娘子也受了傷,實在是委屈,隻怪那貓兒歹毒!您放心,老奴定會抓住那壞貓,好生教訓一番!”
汪氏受了不小的驚嚇,氣急敗壞,見胭脂的手掌血流如注,趕緊叫人去請大夫來看,急匆匆的回了。
……
大夫替胭脂包紮好傷口後,汪氏留胭脂在房中說了些體己話。胭脂一整個晚上都欲言又止。
再怎麽有心思也隻是個小丫頭,藏不住事,什麽事情都清清楚楚的寫在臉上在呢。汪氏心疼地牽住她的手,柔聲道:“你有話就說,但說無妨。”
胭脂小心翼翼地看了汪氏一眼,“夫人,您真的覺得今天的事情,是偶然嗎?”
怎麽可能是偶然!汪氏故意道:“哦?難道不是偶然?你有什麽發現,說與我聽聽。”
胭脂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隻是貓兒朝我們撲過來時,我看見茵娘子好像是在笑。所以我覺得,這事兒有可能是預謀好的。那貓兒怎的無緣無故就撓人?撓的還是養自己的主子?這太可疑了。”
茵娘養那貓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一直都沒事,貓兒也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反咬主人。現在想來,想必是茵娘故意掐貓,惹的貓兒撓!
“的確可疑,可我們也抓不著證據。”汪氏歎了一口氣,“我剛才就派人把這事兒跟老爺說了,老爺也說怪貓,擺明是想要偏袒茵娘。隻委屈了你,白嫩嫩的一隻手被瓷片紮成這樣,幸虧紮的不是臉,要不然女兒毀了容,這一輩子都要完了!”
汪氏把話題往深入一引,胭脂立刻驚恐地睜大眼,“我倒是沒有往這方麵想!現在想想,當時要不是我反應快,紮出洞來的可就不是手掌,而是臉蛋了!”
孺子可教也。
汪氏滿意胭脂的反應,繼續道:“幸好你的臉沒事。胭脂,現在你也知道茵娘的手段了吧?以後在府中過日子,可一定要小心防備著,就算她主動向你示好,你也不能掉以輕心,要時刻謹記著今日的教訓。”
“謝謝夫人教誨。”胭脂深以為然,忿忿不平,終是咽不下這口氣般,氣呼呼地道:“夫人,這事就這麽算了嗎?那貓兒太可恨,我都咽不下這口氣!”
“你想如何做?”汪氏微笑,她是在一步一步的激發胭脂的仇恨心,要讓胭脂知道,這府中,除了自己,都是壞人。她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我想教訓教訓那隻壞貓!”胭脂氣惱,活脫脫一個小孩子模樣。
汪氏笑了,“不過是一隻貓,也值得你氣成這樣?既然你咽不下這口氣,那就由你吧。隻是不要鬧得太大,低調些出口氣就好。”
“嗯嗯,謝謝夫人!”胭脂欣喜地點頭,急不可耐的走了。
站在一旁的李婆子低聲道:“夫人,您真的放心讓胭脂去?
汪氏臉上浮現出一抹森冷,“茵娘膽大包天,要不是今日胭脂誤打誤撞的摔到地上,止住了混亂的局麵,被刮花臉的人就是我!她也不小了,馬上就要嫁給鈺兒,也是時候鍛煉她,讓她懂些手段。要不然日後茵娘哄得老爺答應鈺兒娶了桂姐兒,她哪裏還有立足之地?!”
李婆子心裏一緊,“夫人您可不能坐以待斃,絕不能讓少爺娶桂姐兒。”
汪氏一想起茵娘院子裏那個女人,就頭疼,“就算老爺不答應,改明兒她也能找來金姐兒、銀姐兒,老爺總有答應的一天。當務之急,咱們還是得想一個永絕後患的法子!”
李婆子著急,“眼下到哪裏去找合適的人選?府裏的丫鬟嫁給少爺當正妻也不像話呀。”
汪氏擺了擺手,“你去給我拿筆墨,我要給謝小公子寫一封感激信。寫好了,你讓人速速的幫我送去。”